第196節
女眷之中,大多是前幾日為皇帝新挑選入宮的美人。 而那些男子,則都是二十出頭年歲的青年才俊。原本談天說地的一群人,遠遠瞧見從長廊緩緩走近的人,都停下了手中的活兒,凝神望向他們。 秀女們大門不出不知窗外之事,這些經常在宮內走動的公子哥便不一樣了。 最近聽了風聲,自然知曉平陽公主因為與先前傳得沸沸揚揚的那個庶民男子有染,而后不聽規勸,皇上一怒之下,將其軟禁了半月。 此次皇帝名曰邀請宮內年齡相仿的公子女眷來御花園一敘,他們心底卻是明鏡似的。這一大場子的男男女女實際上僅僅作為陪襯,這場宴席的受邀的正主只是方才姍姍而來的那兩位罷了。 對于皇帝原本這般容不下這個不知從哪冒出來的男子,此時卻大費周章將他同公主一同喚來此處。費解之余,更多的則是看熱鬧的心理。 趙清顏在角落一處站定。還未有下一步動作,身側的石桌,已有一穿著粉衣絨裙的少女站了起來。 見那少女眉梢帶喜,雙腮染紅,眸光晶亮興奮地喚了一聲“平陽公主?!?/br> 趙清顏微微瞇起了眼,目光在少女的臉上掃了一圈。過了一會兒,這認出面前這位是蕭家的次女蕭琪兒,在這一批秀女之中,成績頗為出彩。 蕭家以經商為主,家業做得極大,與朝廷也有交易。宮內的布匹及各式茶具擺件皆是由蕭氏一家供應。 再加上去年,蕭家的長子金榜題名,考上了文舉狀元,這可是給一家子人揚眉吐氣。 而這次女便也是由蕭家長子引薦過來做了秀女,早年皇帝年幼時,趙清顏便曾在公主見過一面,未想到,時隔這么久,這蕭琪兒竟已出落得這般水靈。 宮內擺設這類宴席,男子與后宮女眷是分桌而坐的。那蕭琪兒嘴巴甜甜地夸了趙清顏好些俏皮話,熱情而主動地將自己那一桌的幾個羞羞怯怯的小美人兒挨著個兒依次為公主笑著介紹了一遍。 趙清顏自己倒是沒什么一定要與在坐之人攀談的意思。但瞧著邊上手舞足蹈的少女模樣嬌俏可人兒,張著嘴巴不停在身側說著討喜話,心情竟也跟著放松了許多,便隨著她去了。 圓桌之上,那些一道兒被選入宮中的小姐妹,并無蕭琪兒那般的身家背景。有些剛入宮不久,只曾聽說過平陽公主的名號,并未見其真人。 此時見一天仙般的美人兒玉身而立在她們面前,仍是傻傻地瞅著,一時間沒有回過神來。 蕭琪兒見此,先是模樣乖巧地詢問了一遍公主的意思,見趙清顏點頭允了。便嘻嘻笑著一臉自傲地將平陽公主也引薦給自己的這群小姐妹們。 “你們眼睛睜大,可是要仔細瞧看清楚了!這就是咱們皇宮之中大名鼎鼎,滿腹才情的平陽公主。都沒見過這般相貌的美人吧,就公主這面相,便是與前朝被譽為第一美人的麗妃娘娘相比,也絲毫不會遜色?!?/br> 那前朝的麗妃,已過世百年之久。這丫頭年紀輕輕連人家的面貌如何都不清楚,便這樣大肆夸獎她。 趙清顏有些忍俊不禁,偏偏端坐在桌上的那幾個美人兒,一個個聽了不住愣神點頭,絲毫沒有懷疑的意思。 “平陽公主身后的那位大人……可是護國大將軍么?!?/br> 在這個時候,冷不防地冒出一道怯怯的嗓音。 出聲的是一坐在角落,年紀看上去最小的青衣少女。 在蕭琪兒為她們引薦平陽公主時,她便一臉憧憬艷羨地呆呆瞧著趙清顏不停的看。 當時視線不經意落在趙清顏身后那道高大挺拔的身影上時。只見那人身姿矯健,眉如刀鋒,體型又生得精壯有力。 與平陽公主一道出現。雖至始至終都薄唇冷淡地站著,卻緊緊跟在公主身后,儼然一副守護的姿態。她便自然而然地往那邊想去。 她的嗓音又小又輕。但話音落下之時,全場似乎一下子安靜了下來。 離她最近的蕭琪兒更是神色倏然變得尷尬僵硬,下意識急急地抬眸往公主那邊瞟,笑容凝在了嘴邊。 少女天真而遲鈍,并未察覺到此刻氣氛的詭異,自然也未意識到自己方才到底說了什么錯話。 以她這樣的身份,剛剛納入宮中做了個品級低微的美人,能見到平陽公主的真容,自然是興奮不已。她好不容易鼓起勇氣開了口,便是奢望能同這平日里只可遠觀的長公主再多攀談幾句也好。 “奴家先前待字閨中之時,曾聽父親說起。公主幾年之前加入護國將軍府,與那將軍鶼鰈情深,羨煞了旁人。奴家現如今已是殿下的人,便是日夜盼望,今后也能過得如公主同駙馬這般美滿幸福呢?!?/br> 這青衣少女不認得公主身后的墨衣男人,蕭琪兒又怎會不識。 方才公主一進御花園內,她便瞧見身后跟著的那位,可不就是這一陣被傳得沸沸揚揚的公主府上私藏的“野男人”。 當時蕭琪兒生怕誤入了雷區,同公主打招呼時便刻意忽略了另外那人。怎料這愚蠢的小丫頭如此沒有眼見,不但堂而皇之地把話越說越離譜,甚至沒瞧見她在一旁不停遞給她警示的眼神,喋喋不休個沒完。 蕭琪兒內心苦不堪言,正想著法子圓場。這個時候,不遠處,男子席位之上,忽然傳來一道不急不緩的嗓音。 “大將軍與平陽公主在年前便已和離了,今日又怎會出現在這里……而眼下這位后生,在下也是前幾日早朝結束時聽殿下偶然提起,你可就是深受公主愛戴的那位十七小兄弟吧?!?/br> 說話的這人,可不就是那日被趙清顏冷眼拒絕的孫槐。自治理災情一事過去,皇帝對他倍加的信任器重。他這段時日,在朝中混得風生水起,再加上身后有丞相父親撐腰,二品以下官員現今在宮中見了他,都要諂媚地點頭哈腰。 孫槐本人自然也落得有了幾分自得。站在現如今他這個位置,孫槐的心中卻是對當日慶功宴一事仍舊耿耿于懷。 他鮮少有這樣喜愛一個人,若是對方因為自己能力或是才干匹配不上,拒絕了他倒也罷。偏偏今日才聽了風聲,這平陽公主之所以休了駙馬,而后將無數前來求情的達官顯貴拒之門外,竟是為了這樣一個低賤的庶民。他心中自然不甘。 那廂,十七站在趙清顏身后,見這個眼生的男子側坐在石椅之上,目光筆直地盯著自己。說話之中雖沒表現什么,但眉目之間盡是鄙夷不屑之色。 自他跟著趙清顏的第一天起,這種眼神并不少見。十七心知肚明這是什么意思,反應自然依舊是不去理睬,只是背脊挺直地立在一邊。 這一幕落在原本就心生妒意不是滋味兒的孫槐眼底,便被意會成了另一番意思。他下意識認為這個男人是得了公主的喜愛,此刻心高氣傲地不把他放在眼里。 一時之間氣不打一處來,孫槐眸光一轉,冷冷地開口道: “怎的不說話了?莫不是一直被公主藏在房中,從未見過這樣大的場面給嚇著了?何必這樣拘謹,殿下既今日特意邀你過來,你便坐下同我們幾個就著美景,吟詩作對一番,交個朋友也好?!?/br> 說到這里,孫槐頓了頓,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有趣的事情,他的嘴邊浮起一抹近乎嘲弄的笑: “哦——在下倒是一下子給忘了。也是聽旁人說起,十七兄弟之前似乎只是公主府上的一個下奴。想必從前做慣了端茶送水的粗俗活計,怕是不懂像是賞花填詞之類的風雅韻事呢?!?/br> 這話一落下,場面又是唏噓一片。 第195章 挑釁(二更) 在場的一部分人許是聽說了平陽公主私底下藏了人,卻不清楚,這人非但沒有任何的身家背景,甚至還入過奴籍。 要知道,在趙國入了奴籍的人地位極低。而判作下奴的,大抵都是家里有人先前犯下叛國求榮這等大逆不道之事。更是低賤得不如牲畜,一輩子活該被人唾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