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節
…… 羅讓在試圖撬開余希聲嘴唇時回過神來,然后立刻往后退了好遠,一下子滾落到地上,這一下摔得很重,他估計他的屁股已經青了。但現在不是管屁股的時候。羅讓坐在地上,冰涼的地面讓他清醒了很多。他看了眼床上安睡的余希聲,爬起來給他蓋好了被子,然后從床尾搭著的外套里,哆哆嗦嗦取出一根一品梅來,拿打火機點了好幾次,都沒點上。 余希聲又翻了個身。 聽著這聲音,羅讓回頭看向這個漂亮的青年,他看了許久,可能有半個晚上,然后他自失一笑,把一品梅和打火機都丟床頭柜上,利索地爬上床,和余希聲面對面抱著,很快睡著了。 明天早點起,羅讓陷入沉睡前想到,他得先出門給余希聲買條褲子去。 至于更多的……管他呢。順其自然,遵從內心的選擇吧。 但是人算不如天算,他晚上睡得晚,又難得睡得極沉,早上并沒能像往常一樣,遵循著生物鐘,到點兒就醒來。他一覺睡到了日上三竿,醒來時睡得四仰八叉,不成體統,而懷中的溫香軟玉,早已不見蹤影。 迷迷糊糊睜開眼睛,羅讓聞到一股熟悉的煙味,是他的一品梅。他抓抓變成雞窩的頭發,一時不知道自己為什么會在這兒,四下望望,在看到那個熟悉的人影時,瞳孔猛地收縮。 羅讓倏地爬起來,低頭看看自己光穿著個背心的樣子,再看看余希聲衣著整齊、坐在床邊、動作笨拙地抽著他的一品梅。他有點慌了,下意識想解釋,可一開口,喉嚨就哽住了似的,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慫,羅讓在心里罵自己,你還能更慫點嗎? 余希聲被煙嗆到,劇烈地咳嗽起來。羅讓忙伸出手在他后背上拍了幾下,等他好一點兒了,用怕嚇著他的聲調,小聲道:“你還好吧?” 余希聲還是嚇到了,他丟掉了指間夾著的一品梅,這讓羅讓心里咯噔一下,但還是硬著頭皮站起來。他想余希聲應該發現他做過的事了,不然不會反應這么大。不知道他主動坦白,能不能換回一個原諒的機會。 然而在羅讓準備坦白前,余希聲搶了他說話的機會,嚴肅地說:“昨天我喝醉了,很多事不記得了,如果冒犯了你,”余希聲說到“冒犯”這個詞時,瞥了一眼羅讓的屁股,才繼續說,“如果冒犯了你,我愿意負責?!?/br> 羅讓愣住。 余希聲見他不說話,咬了咬嘴唇,神情沉痛地說:“當然,如果你不接受我的負責,我會去公安局自首的?!?/br> 第8章 羅讓做好了再次被教育的準備,沒想到余老師在那自我檢討上了。 余希聲說:“這事怪我,我不應該喝酒,如果我沒有喝酒,就不會醉,如果我沒有醉,就不會把你往床上拉……” “等會兒?!绷_讓打斷他,“你等會兒?!?/br> 余希聲擺手:“不用等了,就現在吧,報警吧,你放心,我不會跑的?!?/br> 羅讓嚴肅地說:“我覺得我們之間存在誤會?!?/br> 余希聲說:“我已經看見了,你不用替我隱瞞了?!?/br> 羅讓有點懵:“你看見什么了?” 余希聲看看他身后。 羅讓回頭,啥也沒看見,納悶說:“怎么了?” 余希聲結結巴巴說:“就……就……” 羅讓見他目光一直往自己身后飄,忍不住又回頭看了一眼,后來意識到他是在看自己屁股,就撅起屁股,拗著脖子,把頭扭向后方看屁股。 最后還是啥也沒看見:“到底怎么了?” 余希聲小聲說:“你的……臀部……泛青……是我弄的吧?!?/br> 羅讓一愣,突然想起昨天晚上摔了個屁股墩,頓時樂了,一拍大腿說:“我當怎么了,原來是這個?!?/br> 余希聲眼眶泛紅:“真是我弄的?” “不是不是?!绷_讓趕緊解釋,說昨天不當心,從床上摔下來了,還說,“我當時以為尾巴骨都摔斷了,特別疼,難怪會青了?,F在看起來還很嚴重?” 余希聲點點頭。 羅讓笑道:“你真能聯想?!?/br> 余希聲說:“我以為是我打的?!?/br> “就你?”羅讓嗤之以鼻,“你那點力氣還不夠我撓癢癢,想什么呢你?” 余希聲放松下來,輕輕呼出一口氣。羅讓在他旁邊坐下,看著他傻樂。 余老師真好看。 余希聲知道自己沒干壞事后,變輕松了,腦子也轉過來了,這就回想起喝醉酒之前的事了。 余希聲恢復了為人師表的樣子:“不是我要說你?!?/br> 羅讓樂呵呵道:“你說?!?/br> 余希聲狐疑看他一眼,心想今天怎么態度這么好。但是作為老師,遇到態度良好樂于聽講的,那肯定是心情高興,更愿意講。于是就“勸酒”這個話題,余希聲對羅讓展開了三十分鐘的教育,通過循循善誘的方式,讓羅讓深刻明白了“勸酒需點到即止”這個道理。 羅讓后悔死了,心想自己傻呀,剛才要是順著余老師的誤會往上爬,自己還是個受害者的身份,把人拿捏在手心里,何至于像現在這樣,一個人聽余老師小課堂呢。 羅讓看了看時間,對中場休息的余老師說:“快十一點了,咱們去吃飯吧?!?/br> 余希聲一聽,頗有歉意:“耽誤你生意了?!?/br> “沒有?!绷_讓說,“今天啊,我就陪著你。余老師來縣城一趟不容易,家里缺了什么,借這個機會一起買了,我就做你的搬運工,順便給你送回去?!?/br> 余希聲確實有些家用要買,但又覺得麻煩羅讓怪不好意思的。羅讓看出來了,就說自己正打算歇兩天,最近生意差得很,然后也不管他答不答應,先帶他去吃了午飯,再送他去縣城中心最大的商場。 福運來大飯店和商場在一條街,羅讓跟飯店保安認識,就把車停在飯店停車場。下了車,兩人準備步行到商場去。走沒幾步,一輛風sao的寶藍色小跑沖進停車場,“刷”一下停在他們邊上。 車上下來倆人,一個戴著墨鏡,一個低頭玩手機,羅讓一瞥眼,蘋果的。他沒當回事,準備繞過這倆直接走人。 誰知其中一個“嘖”一聲,叫道:“這不是余老師嘛?!?/br> 羅讓驚訝回頭,仔細一打量說話的那人,那人摘下墨鏡,露出一張不算陌生的臉。 梁志開,之前跑橋頭村追余老師的那位。 羅讓那天還沒覺得怎么樣,今天一看這位心里就不大高興,折回來擋在余希聲身前,問梁志開說:“你又想干嘛?” 梁志開瞥了眼旁邊的小破面包,笑道:“怎么哪兒都有你?” 羅讓想起自己為了給余老師解圍扯的謊,就理直氣壯地說:“我還想說怎么哪兒都能見到你呢。我是余希聲男朋友,你哪位?” 梁志開笑了笑,沒說話。他邊上那個玩手機的男人早收起了手機,樂呵呵地看戲,這時插進來一嘴,說:“你不認識他???” 羅讓道:“我應該認識?” 梁志開拿手上墨鏡磕著指骨,望著天說:“陳升,你跟鄉下人廢什么話?喬老爺子等著我們呢?!?/br> 被梁志開成為陳升的年輕人,指指梁志開,低聲道:“這位——是新城梁董事長的公子,來走親戚,我是陪他赴飯局的?!?/br> 羅讓道:“沒聽說過。余老師,我們別理他,走了?!?/br> “余老師?”梁志開抬腳的動作一頓,審視的目光掃過羅讓和余希聲,道,“你們之間很客氣嘛?!?/br> “不用你關心?!庇嘞B暬氐?。 梁志開聳聳肩:“我不關心,以后我也不會上趕著找你了,我等你來找我?!彼蝗蛔叩接嘞B暶媲?,低下頭,小聲道,“你有個同事,跟你一樣是鄉村定向教師,已經快滿六年了吧?!倍ㄏ蚪處?,是提前批志愿師范類,學費全免,條件是在鄉村學校待六年。六年過后,按理說就可以調到別的地方。 余希聲一愣,羅讓推開梁志開:“你別靠那么近?!?/br> “護得真緊?!绷褐鹃_往后退了兩步,站穩后說,“余老師,你一向愛幫這個幫那個的,要是因為你的緣故,害得同事不能升調,你會是什么感受?” 余希聲問道:“縣教育局的梁局長是你什么人?” 梁志開道:“聰明?!?/br> 陳升笑道:“那是他親堂叔?!?/br> 梁志開對余希聲挑挑眉:“我等著你來求我?!比缓罂聪蛄_讓,比了個中指,“鄉巴佬,走著瞧?!?/br> 羅讓沒太聽懂他們之間的對話,定向教師什么意思他不知道。但他大概明白的一點是,梁志開這傻逼想利用自己親戚的權勢逼迫余老師就范。想明白這一點,羅讓這暴脾氣就上來了,上前一步揪起梁志開的領子,直接把他拎了起來,二話不說就要把人按在地上打。 “我cao!” “冷靜!” 在陳升和余希聲叫出來的同時,原本安安靜靜的停車場里沖出來幾十號人,一下子把他們四個圍住了。 羅讓看了一眼,各個人高馬大,統一制服,像是專業的打手,不由皺眉,回頭看向余希聲,怕嚇著了文文靜靜的余老師。余希聲是沒見過這仗勢的,但是心理素質還不算差,到底沒露出怯色。 梁志開伸出一根指尖,點點自己的臉,說:“你打啊,你朝這打啊?!?/br> 羅讓見他得意的模樣,問道:“你的人?” “呵?!绷褐鹃_冷笑一聲,說,“還不放開?” 羅讓注視他片刻,緩緩松開揪著他衣領的手。梁志開原本是墊著腳,落在地上后咽了口口水,然后挺直了腰板,拍拍領口的褶皺,雙手背到身后,得意地說:“不是有種嗎?怎么不敢打了?有本事打我呀,繼續打呀?!?/br> 羅讓朝他笑了笑。 梁志開忽覺不妙,眉心一跳,下意識想往旁邊躲開,卻已經來不及了。他眼前突然出現一個放大的拳頭,而后眼眶劇痛,因一股巨大的沖力連連后退幾步,被陳升扶住后才站穩了。 梁志開跳腳道:“你!” 羅讓甩甩手,說:“就打你了,怎么了?” 梁志開捂著眼睛,對周圍一圈或拿棍或拿刀的打手說:“你們還愣著干嘛?還不趕緊上?” 羅讓嗤笑,對一個看起來像是小頭目的方臉打手說:“沒聽見你們主人的話嗎?要來趕緊,我們還要買東西,忙著呢?!?/br> 方臉打手道:“他不是我們的主人。我們是喬四爺的人?!?/br> “喬四爺”這三個字使得羅讓面色微變。 梁志開氣道:“喬老爺子叫你們出來,不就是幫我的嗎?你們就看著我被他打?”他是跟陳升一起出來玩的,沒想到喬四爺就在附近度假,因為跟他們父輩有交情,一時興起,就過來瞧瞧,順便請他們吃個飯。 方臉打手道:“不是的,是喬四爺在樓上看見二爺來了,特地讓我們下來請?!?/br> 梁志開道:“誰是二爺?” 方臉打手對羅讓作了個請的動作,梁志開“誒”了一聲,被陳升拉住手臂,梁志開看了眼陳升,沒再說話。 羅讓對余希聲道:“你先走,我有點事?!?/br> 方臉打手說:“余老師也一起去吧?!?/br> 羅讓看向方臉打手,后者面無表情。 羅讓問余希聲道:“你……跟我一起去?” 余希聲早已經六神無主了,心想喬四爺又是誰,聽起來就不好惹,怎么會和羅讓這個二十出頭的小年輕扯上關系呢?但他面上一點都不顯出來,要多淡定有多淡定,聽見羅讓問他,就點了點頭,說“好”。 于是方臉打手在前面帶路,羅讓和余希聲跟在他身后,穿過幾十號人,走進大廳,再往樓上去。 路上余希聲小聲問羅讓:“你以前到底干什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