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節
說著,又對沈沅笑了一笑,她就轉身帶著青蕪走了。 沈沅從菱花窗格中看著她漸漸走遠的身影,輕輕的嘆了一口氣。 采薇有些不解,就問道:“夫人,二夫人她怎么,怎么會同二公子提出要和離的事來呢?” 她一開始在旁邊聽著,心中還擔心,以為謝蓁蓁是曉得了李修源和沈沅的事,所以這才一怒之下提出和離的話來,但隨后聽謝蓁蓁說話,仿似她并不知道這件事的。 若謝蓁蓁知道這件事,她不可能還會這樣平和的同沈沅說話。 就聽到沈沅在輕聲的說道:“她是個看得通透的,也曉得自己要的是什么,想必她往后會過的很好?!?/br> 又轉頭看著屋子里面的那架座屏,她想了想,就吩咐采薇:“好生的將這架座屏收起來,萬不能弄壞了?!?/br> 采薇應了一聲是,出去叫婆子進來搬座屏。沈沅則是又坐在榻沿上,想著李修堯。 也不曉得他現在到底在哪里?今兒上午她同李修源的事會不會有暗衛看到,然后去告訴他?但她也只是知道有李修堯安排下的暗衛在暗中的護著她的安危,卻沒有法子見到那些暗衛的。而且那都是李修堯的人,想必也不會聽她的話,她竟然是一點法子都沒有。 想著想著,沈沅不由的就深深的嘆了一口氣。 三日過后,李修堯遣出去查詢沈沅過往的人就跪在他面前,向他稟告著他查詢到的一切事。 雖然當年沈沅同李修源的事沒有多少人知道。沈承璋知道之后立時就禁止任何人再提起這事,又將沈沅遣送到了江蘇常州她外祖父家,李修源也覺得這樣的事是件羞恥的事,從來不曾對任何人提起過,但李修堯手下的人自然是厲害的,若有心想查,自然是能將這些事查的清清楚楚的。 于是李修堯就知道了,當初沈沅確實是喜歡過李修源的,而且還是那樣的喜歡 揮手示意來人退下去之后,李修堯就沉默不語。 一旁站著的齊明偷偷的抬起頭看了他一眼,就見他面色陰沉的仿似要滴出水來一般,眼神也冷的嚇人。 他看了,禁不住的就全身瑟縮了下,不敢再將剛剛才收到的消息說出來。 不想卻聽到李修堯冰冷的聲音在問他:“宅子里面,有沒有什么消息?” 知道沈沅心中喜歡的那個人極有可能是李修源之后,李修堯就吩咐了下去,讓府中的暗衛平日好好的看著他們兩個人,若有什么事,立時就要過來向他稟報的。 齊明想了想,還是據實稟報:“據暗衛所說,前幾日夫人同丫鬟采薇去后花園子里面看花,遇到了四姑娘?!?/br> 然后他就將李寶瓶如何傲慢的對待沈沅,又如何惡毒的詛咒沈沅腹中孩子的事都說了。也說了沈沅氣極之下如何的打了李寶瓶兩個耳光的事。 李修堯聽了,就微微的皺起了眉頭。 她還懷著身孕,如何能這樣用力的打人?若傷了她自己,傷了她腹中的孩子可怎么好?李寶瓶這樣的人,等他回去之后他自然會處理的。 等說完了李寶瓶的這件事,齊明的聲音就有些吞吞吐吐起來:“暗衛說,說隨后二公子趕過來了,喝退了四姑娘,然后,然后” 李修堯的眉頭皺的就越發的緊了,放在桌面上的手也緊握了起來。 “然后什么?”他冷聲的問著,聲音又陡然嚴厲了起來,“說下去?!?/br> 齊明心中一凜,再不敢遲疑,將李修源如何的攔了沈沅的去路,又如何的拿了一只香囊出來的事都說了:“不過當時暗衛也不敢站的太近,所以二公子同夫人說的許多話他都沒有聽的很分明。只仿似聽到了二公子說的什么你想要嫁的人難道不是我,你說過,除卻我,其他的男子你都是不放在眼中之類的話。又聽到二公子同夫人說若你想要同他和離,我總會幫著你的” 一語未了,齊明就見李修堯的雙目竟然漸漸的赤紅了起來。他整個人看著就如同是一把出鞘的利劍一般,恨不能立時就要嗜血般的狠和冷。 齊明跟隨在李修堯身邊多年,雖然見過他動怒的樣子,也見過他狠厲的樣子,但是如今兒這般的動怒,他以往是從沒有在李修堯身上看到過的。 不過想想也是,李修堯心中是極在乎沈沅的,但現在卻猛然教他得知她以往是喜歡過二公子的 想必現在李修堯心中都是起了殺心的吧?就不知道這份殺心是對沈沅的,還是對李修源的。 想起沈沅是個溫和的人,齊明忙又接著說了下去:“不過暗衛也說了,夫人當時對待二公子的神情很不好。而且二公子說的要她同您和離的話她也是立時就拒絕了的?!?/br> 說完他就小心翼翼的問著:“所以公子您看,這中間其實是不是有什么誤會?” 他總是不肯相信沈沅喜歡過李修源。夫人看著那樣理智溫和的人,怎么會喜歡二公子呢? 李修堯不說話,只是閉起了雙眼。 只覺得自己的一顆心現在就如同架在火上烤一樣,十分的憤怒,但也十分的痛。 不會有誤會的。一開始他就覺得沈沅對李修源的態度過分冷淡,完全就不像她對旁人的態度。而且李修源有時候看著沈沅的目光 他也是男人,知道那目光里面包含的情緒代表著什么意思。不過以往他總是不相信罷了。但是現在,他不能再自欺欺人了。 想了想,他就睜開雙眼,吩咐齊明:“告訴暗衛,速將李修源手中的那只香囊拿來給我?!?/br> 那只香囊想必是當初沈沅送給李修源的。但他是不會讓李修源身上有任何一樣沈沅送他的東西的,所以那只香囊,他必須要拿回來。 齊明忙應了一聲是,轉身退了出去。不過他才剛出屋,就聽到身后發出一聲極大的轟隆聲響。 他忍不住,回過頭去望了一眼,就看到李修堯身邊的桌子正四分五裂的倒了下去。想必是剛剛他心中憤怒之下手中用力,硬生生的將那張堅固的老榆木桌子給拍散架了。 這若不是張桌子,而是個人的話 齊明身上打了個冷戰,忙轉過頭急匆匆的去找人拿李修源身上的那只香囊。 不過一日的功夫,那只香囊就到了李修堯的手上。 李修堯低頭看著這只香囊好一會,然后就伸手從懷中掏出了一方折疊的整整齊齊的錦帕來。 是一方粉色的錦帕,展開來可以看到錦帕的一角繡了一叢蘭花??吹贸鰜磉@只錦帕已經有些年頭了,緞子都有些泛黃了。不過還是被保存的很好。 而最重要的是,錦帕一角繡的那叢蘭花,如細看,同那只香囊上繡的那叢蘭花是一樣的。很顯然是出自同一人之手。 第153章 往日之事 李修堯手上的這塊錦帕是沈沅的。 還是那個時候他母親剛死, 但因為他母親只是個通房丫鬟,李家祖墳都不得入。又被蔣氏所不喜, 就只叫人買了一口薄皮棺材來,吩咐隨意的找個地方挖個坑埋了也就是了。當時他年紀也不大,做不了什么, 就偷偷的去廟里給母親點了一盞長明燈。正跪在偏殿中默默的流淚時,忽然就聽到有腳步聲走近。他回過頭一看,就看到有一個小姑娘走進了殿里面來。 小姑娘身上穿了一件石榴紅色織金花卉紋樣的緞面褙子,水藍色的綾裙子, 清晨一朵含苞待放的玫瑰花兒一般, 人也開朗活潑,完全沒有被他冷冷的一瞪眼給嚇走, 而是走上前來笑著叫他小哥哥。見到他面上的眼淚水之后還掏了自己的錦帕出來想要給他擦眼淚。但當時他實在是傷心,又覺得被人看到自己哭的樣子也實在丟臉,所以非但是拒絕了那位小姑娘的好意, 還伸手打落了她手中拿著的錦帕。 那位小姑娘楞了一下之后, 咬著唇看他, 然后不發一語的轉身就跑了。想必是傷心了。他見了,不知怎么,就覺得心中很愧疚起來, 忙起身撿了地上的錦帕起來,想要追過去還給她。但出門的時候他就看到有個丫鬟打扮的人正在同那位小姑娘說話,又握了她的手帶著她往前走,于是他就沒有跟過去。但這么多年, 這塊錦帕還是被他珍藏著。直至幾年后他在京郊的一處農莊里偶然看到攀爬在樹上的一位少女,才驚覺她就是那日的那位小姑娘。再然后他暗中的查探了她的身份,就知道她是沈承璋的女兒,名叫沈沅...... 李修堯閉了閉眼,覺得心中實在是憋悶難受的厲害。 他是知道沈沅心中一直都有個人的,也一直都很嫉妒她心中的那個人。但是他怎么也沒有想到沈沅心中的那個人會是李修源,他的弟弟。難怪他一早就覺得沈沅對李修源的態度異于旁人,原來竟然是這個原因。 而昨兒據暗衛所說,那日李修源竟然同沈沅說讓她同他和離,而且隨后李修源回去就同謝蓁蓁和離了,謝蓁蓁當日就搬離李宅回了娘家。 他們兩個這是要做什么?彼此同自己的妻子和丈夫和離,然后他們兩個好在一起么? 李修堯想到這里,只覺得心中冰冷,又覺得憤怒異常。 他猛然的就伸手拿起了桌上放著的香囊,湊到一旁正點燃的蠟燭上面。 蠟燭的火苗跳動著,很快的就引燃了香囊。 一旁站著的齊明見狀嚇了一大跳。他想要過來拿香囊,但看著李修堯面沉如水的樣子,到底還是不敢過來拿的,伸出的手又悄悄的縮了回去,只默默的繼續站在一旁。 香囊是上好的杭緞做的,不一會兒的功夫就見火苗大了起來,漸漸成灰。 直至火苗都快要燒到手指了李修堯才松手放開,香囊立時就落到了地上。不過火并沒有熄滅,還是在繼續的燒著。很快的就沒有什么香囊了,地上只有一小團灰燼而已。 李修堯就面無表情的看著這團灰燼,隨后他又伸手想將另一只手中拿著的粉色錦帕湊到蠟燭上面去燒毀掉。但他心中到底還是舍不得的,幾次三番的伸手出去又縮了回來,最后到底還是緊緊的握著錦帕,沒有要燒毀掉的意思,只是吩咐齊明將地上的灰燼掃干凈。 齊明趕忙的應了一聲,去拿了笤帚和簸箕過來將地上的灰燼掃掉,又倒到了外面去,這才又進來垂手站立在一旁。 偷偷的看了一眼李修堯,就見他身上的氣勢冰冷駭人。也不曉得他在想什么,目光中滿是寒意。 齊明在李修堯身邊多年,對他多少還是有幾分熟悉的。一見李修堯這個樣子,他就知道必定是有人要倒霉了。 而果然,隨后他就聽到李修堯在冷聲的同他說道:“一個閨閣中的姑娘,說話竟然這樣的惡毒,往后也不必讓她再開口說話了。你找個人去做這件事,要快?!?/br> 齊明知道李修堯說的人是李寶瓶。他心中微凜,不過還是恭恭敬敬的應了下來。心中又在想著,大公子對四姑娘已經是這樣的無情了,不曉得對二公子會是怎么樣的懲罰...... 就聽到李修堯在吩咐他拿紙墨筆硯來,齊明忙走過去拿了放在李修堯的面前。又鋪開了一張雪白的宣紙,研好了墨,這才垂手退到一旁。 李修堯就提筆寫信。因著心中憤怒未消的緣故,寫出來的字失卻往日的平和,個個都筆鋒凌厲,要力透紙背一般。 待寫好了書信,他就將紙折疊起放到信封里,用火漆封了,遞給齊明,吩咐他:“遣個做事妥當謹慎的暗衛親手交給陳應青?!?/br> 在李修堯的暗中支持下,陳應青現在已經做到了戶部左侍郎的位置。李修堯離京之前曾暗中的見過他,一應要他做的事都已經事先就吩咐好了。也不曉得現在修書給他是要他做什么事。 齊明心中這樣想著,不過還是雙手接過了書信來,恭敬的應了一聲是,然后轉身出門。 見他出了屋,李修堯這才松開了自己的左手,目光不辨喜怒的低下頭看著手里的錦帕。 那一方粉色的錦帕剛剛一直被他緊緊的握在手掌心里面。 以往看到這方錦帕的時候他只覺心中又軟又熱,唇角忍不住的就會彎起來,但是這會兒他看到這方錦帕,只覺心中又氣又痛,目光忍不住的又冷了幾分。 沈沅心中的那個人,竟然是李修源?自己娶了她回來,竟然讓她同李修源同處在一個宅子里面?,F在李修源竟然同謝蓁蓁和離了,又勸沈沅同他和離...... 是不是若這會兒他回去了,沈沅便會同他提和離的事?李修堯猛的握緊了手里的錦帕,兩邊的臉頰也緊緊的繃了起來,線條凌厲。 若果真是那樣,那他寧肯這輩子再不見沈沅,也絕不會讓她有機會同他提出和離這兩個字來的。 她這輩子只能是他的妻子。他決不能忍受她成為其他任何人,特別是李修源的妻子。 * 數日后,京郊出城的某處官道。 正是清晨,太陽還沒有升起,曙色蒼茫。 忽然,官道上有一輛馬車緩緩的駛來,車輪聲打破了周遭的一片寂靜。 趕車的是個穿青布衣裳的小廝,旁邊的車轅上還坐了一個穿藍布衣裳的小廝。馬車后面還跟著一匹馬,馬背的兩邊各馱了一只大大的包裹,韁繩被系在馬車后面的一根橫杠上,正跟在馬車后面一步一步的往前面走。 仿似是早間就起來趕路的人。而且還帶著這么多的行禮,一看就知道是要出遠門的。 坐在外面的兩個小廝仿似才剛睡醒,睡眼惺忪的。也不著急趕路,任由馬兒慢慢的一步一步往前的踱著,他們兩個也闔著雙眼有一下沒一下的打著瞌睡。 忽然就見從路邊一株高大的苦楝樹上跳下來兩個人,動作極其迅捷的往這兩個小廝脖頸上重重的一人砍了一手刀。兩個小廝連叫都沒有來得及叫出聲來就昏了過去。又被那兩個人給極快的拖下了馬車,身形飛快的潛入了旁邊的林子里面。 這兩個人的動作實在是太快,在拉車的馬兒都絲毫沒有受到影響,依然在一步一步的往前踱著。 這時就見有一人從路邊的一株樹后繞了出來,快步幾步,伸手過來就拉住了馬轡頭,馬兒立時就停住了。 隔著藍色軟綢馬車簾傳出來一道清冷的聲音:“枕流,怎么不走了?” 外面并沒有人回答。稍后,就見有一只手伸手掀開馬車簾子在往外面望。待一眼看到拉著馬轡頭的人之后,他面上就現出了錯愕的表情出來:“齊明?” 齊明不是跟隨李修堯去了山西,如何現在會在這里出現?而且他拉著他的馬做什么?枕流和另外一名小廝又去了哪里? 李修源心中滿是疑問,就開口問道:“你怎么會在這里?” 既然齊明在這里,那李修堯...... 但齊明只看了李修源一眼,一句話都沒有說,低頭垂手退到了一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