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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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什么?” “我在想待會回去該怎么說,今天學堂里的事,佘夫子肯定會跟殿下或者世子講?!?/br> “也是?!睏盍鴩@了口氣,“他們不會管吧?” “也許不會管?!鼻噢币矅@了口氣,就是不管——才糟糕呢。 兩個侍女第一次由于想到一處而對對方生出真誠的順眼感。 可她們聊了這么久,沈朝元還呆著。 楊柳忍不住了,想上手了。 “噯!”青薇看她居然把手放在沈朝元肩膀上,嚇了一跳,“你要做什么?” “總得搖醒她,我們不能在這里坐到晚上吧?”楊柳倒有理了。 青薇磨著牙,很猶豫,在她所受到的教育里這事可不能做。 可她還猶豫著呢,楊柳沒耐心等她了,抓緊沈朝元肩膀狠狠晃了幾下,“小姐!回神??!” “嚇!” 沈朝元猛地震了一下,眨眨眼看向左邊:“怎么了?” 青薇磨著牙,想告狀,楊柳在沈朝元背后瞪了她一眼,咱倆一個階級可別互相捅刀??! “沒有,我們喊您來著,您好像在想事,不過我們該回去了?!鼻噢闭f。 她到底還是幫楊柳隱瞞了。 楊柳松了口氣,在旁也幫腔,“是啊,小姐您看,所有人都回去了?!?/br> 沈朝元搖搖晃晃地站起來,“那我們也回去吧?!鼻噢壁s緊起身給她讓路。 有了出口,她沒再看青薇,也沒看楊柳,說完這句話便自顧自地往外走。 楊柳與青薇對視一眼,默契地跟上去,誰也沒敢說話,不問了,先回家,麻煩扔給老油條。 回到正月園,老油條把沈朝元勸去休息,讓青寧和青黛作陪,自己把青薇和楊柳趕去了院子角落里,這才放聲咆哮:“怎么回事?小姐怎么變成這個樣子?” 從一回來,沈朝元就悶不吭聲,兩眼發直,像是生了癔病。 楊柳推推青薇,“你,你比我會說話,你告訴她吧?” 青薇無奈地答應,她也知道,現在鄭嬋如此暴怒,讓緊張的楊柳開口,只會語無倫次——對鄭嬋而言,這無異于挑釁和故意激怒。青薇靜了靜神,抬頭正視著鄭嬋,面容平和地說:“鄭嬋姑姑,是這么回事……” 她將在學堂里發生的事一五一十地全說了,反正這里只有三個人,她沒必要隱瞞。 聽說沈朝元的呆滯,是在課后,鄭嬋便擰起眉。 “說來說去,還是那個佘夫子講話太過分了!答不上題而已,何必把小姐罵成這樣?什么叫‘連這也不會’?他敢這么說延陵郡主嗎?雖然延陵郡主是答上來了,不過延陵郡主跟她學了多久?小姐可是剛剛才回府的,她,她答不上,這也情有可原嘛!”楊柳不管三七二十一,總之堅持無腦維護沈朝元到底。 她當然也覺得丟臉,可這肯定是佘平敬的錯! 因為,這事絕不能怪沈朝元,如果佘平敬沒錯,有錯的就是陪她上課的青薇和自己了。 楊柳哪敢把話題往自己身上引?現在又不是當面對質,當然有幾個黑鍋扔幾個黑鍋。 青薇悄悄瞥了她一眼,笑笑,沒有拆穿。 反正這種小心思她也有,她和楊柳肯定是一致對外的。 “這話在我這里說一次就夠了,別在外人面前說!”鄭嬋厲聲警告她。 楊柳趕緊低頭認錯,道歉不止。 “你說小姐當真連……她當真不會解‘人之初性本善’這句話?”鄭嬋努力措辭,盡量讓自己的語言平和到極致,就算沈朝元不在這,她也絕不會犯跟佘平敬一樣的錯誤。 楊柳和青薇輕輕點頭。 “唉……”鄭嬋深深嘆息。 楊柳和青薇也想嘆息,是啊,她們也覺得好丟臉。 鄭嬋又問楊柳,“據說,在豐城時是你陪著小姐?” “是?!睏盍B忙回答。 鄭嬋對青薇道:“你回去照顧小姐,還有什么問題,馬上來告訴我?!?/br> 青薇飛快地答應,飛快地跑了,這是支開人的意思,她哪敢停留? 等青薇跑遠了,鄭嬋再確定附近沒有旁人,她這才繼續問楊柳,“小姐真的讀過書?” 她說話的聲音很小,但非常清晰,楊柳確定她沒聽錯。 “有,有啊,小姐她當然讀過書!您也以為她在吹噓自己嗎?”楊柳忙說,“我也不知道這次是怎么回事,可是小姐練字的時候我也看過,很用心,嗯……她背誦也很好?!?/br> “那她為什么答不上?”鄭嬋用探討的語氣和她閑聊。 楊柳想了想,搖搖頭,“我也不清楚,可能是真的不理解?” “不理解?” “我就見過她背誦,偶爾上課的少……咳咳咳咳,那個邵夫子,咳咳,邵夫子給她上課的時候,只會教她背誦,或者直接告訴她那些字句是什么意思,挑的都是小姐感興趣的。不過,我好像真沒見過小姐自己思考那些名言的意思。這本三字經……可能她沒學過,所以不知道意思吧?”楊柳咕咕噥噥。 “總之,都怪佘夫子!他要是向教延陵郡主那樣用心地教小姐,她肯定能學會!” “……不理解?不思考?”鄭嬋小聲嘀咕。 楊柳有點慌了,“鄭嬋姑姑,我這是說錯什么了嗎?” 鄭嬋回過神,當即否認,“沒有,你說得很好?!?/br> “真的?”楊柳自己都信不過這種鬼話。 “對,你說得好,你這次真的幫了小姐,我得再想想是怎么回事?!编崑洒鋈坏卣f。 當聽完楊柳那番話后,鄭嬋竟突然心情變差了。 楊柳有些心虛,不敢再提這件事,便主動說:“鄭嬋姑姑,不如我們先回去看看小姐怎樣了?” “也好?!编崑赛c點頭,看了她一眼,贊許道,“你倒是機靈?!?/br> “哪里哪里,都是鄭嬋姑姑您教得好?!睏盍s緊夸回去。 就在這時,青薇突然從遠處跑回來了。 鄭嬋皺眉,不喜歡她這著急的模樣,便訓斥道:“怎能如此慌張?重新走一次?!?/br> 這就是教導姑姑的威嚴。 “來不及了!您先跟我回去看看吧!小姐出事了!” “什么?”鄭嬋和楊柳盡皆一驚。 ☆、刻苦 路上說不清,青薇讓她們先回來。 等鄭嬋一進屋,首先就聞到了濃郁的墨臭味。雖說文房四寶是雅致的東西,但無論文字里有多雅致,墨水這玩意它就不是香的,尤其是,沈朝元在桌上放了三四碗。她命人把桌子拼在一起,鋪上一張張宣紙,抓著大筆,蘸著墨汁,揮灑不停,寫完就扔,扔地上。 當三人一起回來時,青寧和青黛都鵪鶉似的墊著腳靠在墻壁上,所有侍女都不敢吱聲,惶恐地看著這個場面。鄭嬋首先是一驚,等看到這場景頓時不悅,若是二十年前,世子妃的院子里可沒有這么廢物的侍女! 若是世子妃仍活著,怎會讓這些青澀的小丫頭來照顧大小姐? 鄭嬋自忖在沈朝元身邊能干的人只有自己,所謂的四個一等丫鬟,沒一個得用的。 她越想越氣,見著沈朝元板著臉涂抹宣紙的樣子便更加心疼。 “都杵在這干什么?發愣?”鄭嬋左右看看,指著青寧,“你帶人把院子掃了,青薇和青黛,楊柳,你們三人也和青寧一樣,帶人把院子里所有屋子都清理一遍。大小姐回府多久了?正月園里怎么還是亂七八糟的?現在全都出去,去做事!” 楊柳挑了幾個記住名字的小丫鬟,第一個溜出臥房,論眼力,老油條還是勝過那三只菜鳥。 第二個領命而去的人不是青寧也不是青薇,而是青黛。一向冷情冷性,什么事都不放在心上似的她,只比楊柳慢一點,便領會了鄭嬋的意思,帶人離開。 青寧與青薇對視一眼,把剩下的侍女瓜分,一人一半,也出了臥房。 隨著眾人浩浩蕩蕩離去,臥房里又變得安靜無比,只剩下鄭嬋和沈朝元二人。 鄭嬋來到門前,將大門閉攏。 “刷!” 沈朝元又寫完了一張紙,扔在地上。 鄭嬋關上門,朝她走來,先不說話,就站在一邊看著。沈朝元長著一張典型的晉王家傳臉,從晉王到先世子,世子,大公子和大小姐,都是一脈相承的長相。鄭嬋是先世子妃的侍女,一向敬畏先世子,所以對與父親容貌相似的沈朝元,只有敬畏憐愛,卻難親近。 直到此刻沈朝元露出固執的本能,才令鄭嬋看出幾分世子妃的影子。 想到這,鄭嬋的心又軟了幾分。 等沈朝元再扔掉一張紙,鄭嬋才問她,“小姐,您在做什么?” “練字?!鄙虺杆倩卮?,仿佛一直在等這個問題。 她沒抬頭,繼續奮筆疾書,從人之初性本善寫到了香九齡能溫席,每個字都有巴掌大。 “您怎么忽然想到要練字?”鄭嬋撿起一張來看,“小姐,您的心很亂,字跡也亂了?!?/br> 如果懷抱著憤怒的情緒書寫,這不叫練字,叫發泄。 旁人不敢說,鄭嬋卻敢,她嘆息一聲,握住沈朝元的手,“您先歇一歇吧?!?/br> 沈朝元不肯放手,搖頭說道:“少……有人教過我,不會就學,學不會就練?!?/br> “是那位邵夫子吧?”鄭嬋無奈地問,“您還在為學堂里的事生氣?” “我不生氣?!?/br> 鄭嬋沉默,不敢繼續激她,不過,鄭嬋的想法可與沈朝元大大相反。 正寫著,沈朝元一個動作不慎,用力過度打翻了墨碗,連筆帶碗摔在地上,砸得粉碎。 鄭嬋松了口氣,忙上前扶住她,制止她去拿第二支筆,“您的衣服弄臟了,換一件好嗎?” 沈朝元握著拳頭在原地站了一會兒,悶悶地答應,轉身走向床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