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片刻后，秦陌和肖寒陪著楚彥一起來到了訓練室。

    見到柳湘、劉鴻姐妹，楚彥的眼中閃過一絲詫異，柳湘很好脾氣地微笑著道：“楚神，好久不見?！?/br>
    楚彥朝她笑了一下，回頭看向寒陌兩人：“你們墨決戰隊的陣容真是夠豪華的?！?/br>
    肖寒直率地說：“那當然，加上清越會更豪華?！?/br>
    秦陌簡單給他介紹了一下：“劉鴻是湘姐的meimei；這四位沈河，李牧然，裴羽和賀北光都是新人?！币娪柧毷依餂]有朱清越，秦陌不由問道：“清越呢？”

    劉鴻道：“他中午出去買東西，淋雨了，說是洗完澡馬上過來……”

    正說著，一個年輕男人快步走進了訓練室，他換了一身衣服，剪裁合適的長褲讓雙腿顯得格外修長，上身是一件薄薄的淺藍色羊絨毛衣，臉上帶著一絲微笑，氣質溫和清雅，只是，那一抹微笑在對上楚彥的目光后立刻僵住，臉上的表情頓時有些茫然無措。

    顯然，他沒想到師父居然會來到訓練室，一時也不知道以什么表情來面對這個人。

    訓練室內的氣氛十分尷尬，秦陌主動解圍道：“咳，清越，介紹一下，楚總監所在的公司要跟我們墨決戰隊合作代言一系列產品，他今天過來，就是跟我們談這件事?！?/br>
    朱清越總算明白了在俱樂部見到師父的原因，輕輕“哦”了一聲，走過去站到秦陌的身后。

    楚彥的目光自從朱清越出現，就一直放在他的身上，直到他躲去秦陌身后，楚彥才收回視線，說道：“墨決的情況我大概了解了，秦陌，你回頭給我郵箱發一份所有選手的資料，包括身高、體重這些數據，最好再帶一張近期的照片，我回公司后會盡快安排下去，這個月需要大家配合拍攝一些宣傳照片，后面還要拍視頻，大家可能要辛苦一段時間。當然，代言費方面也不會虧待你們?！?/br>
    秦陌說道：“沒問題。不過，我希望每次的拍攝任務盡量在半天內結束，剩下的半天我們還要訓練?！?/br>
    楚彥了然道：“明白，盡量不耽誤你們的訓練進度?！彼皖^看了看手表，說道：“我下午還要開會，就不打擾了，改天電話聯系?！?/br>
    “好的，再見?！鼻啬岸Y貌地送他出門。楚彥走到門口時，突然回過頭，正好對上朱清越偷偷看他的目光，那雙眼睛濕漉漉的，似乎還帶著些師父沒理他的委屈，楚彥的脊背微微一僵，沒再多說什么，扭頭快步離開了訓練室。

    ……

    楚彥走后，秦陌回到訓練室，就見朱清越垂著腦袋，情緒十分低落的樣子。

    秦陌在心里嘆了口氣，輕輕拍拍他的肩膀，道：“別難過……他下午要開會，太忙了才顧不上跟你敘舊?！?/br>
    朱清越無奈一笑：“不用幫他解釋，他就是不想理我，可能他還在生我的氣吧?！?/br>
    秦陌很想安慰一下他，但朱清越很快就恢復了平靜，說道：“沒關系，大家繼續訓練?！?/br>
    沈河雖然好奇得要命，可看見朱清越神色黯然，也就沒敢多問，偷偷發私聊給秦陌：“師父！我記得楚神是清越大神的師父吧，怎么好像陌生人一樣？”

    秦陌回了一句：“別多管閑事?！?/br>
    沈河發來一排笑臉：“o(n_n)o~哦！”

    秦陌讓沈河、李牧然和朱清越進隊，一起打五人排位賽，劉鴻則帶著裴羽跟賀北光去練擂臺。

    打排位賽的過程中朱清越一直不在狀態，輔助陣放得有些亂套，還好前排肖寒和秦陌足夠強力，遇到的對手水平也很一般，大家團戰順利贏了幾場，秦陌便解散隊伍，讓沈河、李牧然，裴羽、賀北光各自去打雙排，練習雙人搭檔配合。

    秦陌將朱清越單獨叫了出去，把一張名片遞給對方，輕聲說道：“清越，雖然我不知道你跟你師父之間有什么過節，但是，你師兄組建輕語戰隊已經成了事實，輕語戰隊幕后又有你師父的指導，將來在賽場上你肯定要面對他們。我希望你能解開這些心結，放松心情跟我們好好打比賽，行嗎？”

    對上他關切的目光，朱清越有些慚愧地低下頭：“我知道，我會盡快解決好這件事。這名片……是他給你的嗎？”

    秦陌點了點頭：“嗯，上面有他的全部聯系方式。既然他不想聯系你，你也可以主動聯系他，楚彥不是那么小氣的人，有什么心結說清楚就好了?！?/br>
    朱清越微微笑了笑：“好吧。我主動聯系他問問看?！?/br>
    ***

    晚上訓練結束回到宿舍后，朱清越坐在床邊，拿出手機在微信里搜了一下名片上的手機號碼，果然看見一個綁定了手機的賬號，名字叫cy0521，頭像是一棵松樹。5月21號，正是楚彥的生日，這個賬號顯然是他本人的。朱清越深吸口氣，鼓起勇氣發去一條驗證消息——師父我是清越。

    楚彥正在電腦前處理工作郵件，手機收到這條驗證，他微微一怔，暫時沒去理會，把手機放在旁邊，繼續看郵件里的數據。

    郵件里的數據漸漸模糊，眼前卻清晰地浮現今天在俱樂部外面遇見朱清越時的場景——那個家伙全身都濕淋淋的，看著有些狼狽，可一雙眸子卻清透漂亮，回頭看向自己時眸中滿是驚慌無措，如同不小心闖進森林里的小白兔。

    他的眼睛里面像是含著水光，跟當年初見時一模一樣。

    楚彥越想越是煩躁，干脆把瀏覽器關掉，用力揉了揉脹痛的太陽xue，目光掃向手機，看見那條明顯的驗證消息，他在心里嘆了口氣，拿起手機按下“接受”，打開聊天窗口，發現朱清越的頭像幾年了還是沒換——那是清沐的粉絲給他畫的一個q版大頭，眼睛淚汪汪的幾乎要哭出來，因為他有個外號叫“小哭包”，他倒也不介意這段黑歷史，把這張圖拿過來當頭像。

    朱清越見對方通過了好友申請，立刻小心翼翼地發去一句話：“師父……”

    楚彥不知道他的省略號想要表達什么，皺著眉道：“說?！?/br>
    朱清越發來一個淚汪汪的表情：“你這幾年還好嗎？我很想你[哭泣]”

    這表情也是粉絲送給他的小哭包系列表情，他一直存在手機里，愛不釋手。

    楚彥看到這句話，心一下子就軟了，攥緊手機強忍著想要回復他的沖動，良久之后，才打了一個字：“哦?！?/br>
    朱清越：“……”

    哦是什么意思??？

    鼓起勇氣發了兩句話，結果他只回了一個“說”和一個“哦”，看上去很冷淡、很不耐煩的樣子。

    朱清越的心里有些難受，深吸口氣，干脆發了一段語音過去。

    楚彥看著手機里彈出一長串語音，猶豫片刻，按下播放鍵，耳邊果然響起一個溫軟的聲音——

    “師父，你退役之后，我一直按照你的理念帶領著清沐戰隊，你換號不跟我聯系，我也不敢去打擾你……這三年，我一直很想你，可戰隊沒有好成績，我又不敢去找你，戰隊最后解散，是我沒用，真的很對不起……但是，我已經盡力了，隊員們也不想再繼續下去，讓他們另謀出路，總好過繼續在聯盟浪費時間，所以我就把戰隊解散了，我自己的狀態也不如以前，本來我打算退役之后另外找份工作，但是，肖寒和秦陌來找我，說獨步江湖這個游戲對手速要求沒那么高，加上我不甘心，就跟著他們來到了墨決戰隊?！?/br>
    緊跟著又是一長串語音：“我其實不太明白，我當初到底是哪里做錯了，會讓你對我這么反感和討厭？是因為我沒聽你的勸轉去別的俱樂部嗎？可是，清沐是你的心血，我是你的徒弟，是清沐戰隊的隊長，我怎么能轉到別的俱樂部……你退役之后，我一直堅持著帶領清沐戰隊，就是不想讓你的心血白費。聯盟強隊那么多，我能力有限，沒能帶著清沐拿下獎杯，是我對不起你，可我已經盡力了。師父，你直說好嗎？到底是什么事讓你這么生氣？這三年都不想理我？”

    楚彥聽著耳邊溫軟的聲音，手指越攥越緊，幾乎要將手機給捏碎。

    ——錯的不是你，是我。

    ——可是，我又該以什么面目來告訴你，師父對你動了不該有的心思？

    ——你明明那么信任我、依賴我，把我當成最可靠、最尊敬的師父，可是你知道嗎？朱清越，你這個師父其實禽獸不如。他看著你一天天長大，看著你從不到十六歲的小哭包漸漸變成溫潤如玉的少年，他就漸漸地對你起了壞心。

    ——在你用認真崇拜的目光看著他時，他想的，卻是把你壓在床上欺負得哭出聲來。

    ——這么禽獸的師父，你還敢認嗎？

    楚彥自嘲地笑了笑，拿起手機按下語音，回了一段話：“清越，在我退役的時候我們的師徒情誼就已經結束了。我早已離開聯盟，不再是電競選手，我有我的工作和生活，沒道理再去指導你什么。你解散清沐、選擇墨決戰隊，這都是你的事情，以后你愛怎樣就怎樣吧，跟我沒有關系?！?/br>
    朱清越聽著手機里傳來的低沉聲音，明明還是熟悉的音色，卻冷得像是結了冰一般。

    退役了，不是電競選手了，所以徒弟做什么都跟你無關嗎？那我這些年的堅持又算是什么呢？

    朱清越難過地沉默下來，片刻后，才打去一句話：“那你為什么會關心師兄在做什么，還幫著他組建輕語戰隊？”

    楚彥一怔：“駱遠的事你都知道了？”

    朱清越打字道：“我問了他，是他親口告訴我的?！?/br>
    楚彥皺眉道：“駱遠當年家里出事，沒能打一場比賽就帶著遺憾離開，他沒你這么高的人氣，也沒你這么多的比賽經驗，我不幫他的話，他組建隊伍就會困難重重。上次正好在長沙遇見他，就順手幫了幫?！?/br>
    朱清越道：“你關心師兄，幫他建戰隊這當然沒錯，但我希望你也能稍微關心一下我。雖然你已經退役了，不再是電競選手，可我的心里你永遠是我師父，我這幾年真的很想你，還經常夢見你[淚汪汪]?！?/br>
    看到這行小字，再看著最后那個熟悉的小哭包表情，楚彥的手指猛地一僵，拿起手機厲聲說道：“清越，你已經長大了，不是當年的小孩子，別說這些話來招惹我！”

    朱清越本來還想賣個萌讓師父心軟，以前師父生氣的時候他就這么干過，發去一排大哭的表情賣萌，師父立刻就心軟原諒他了。結果這次，楚彥不但沒原諒，聲音聽起來還非常生氣，似乎在強行壓抑著什么，馬上要爆發的樣子。朱清越被他的聲音嚇了一跳，立刻手抖著回了條文字消息：“師父別氣，我不招惹你了。先睡覺，晚安?！?/br>
    楚彥沒回復，朱清越只好把微信關了。

    也不知道師父到底生的哪門子氣？清沐戰隊成績不好，這是楚彥在隊里的時候就知道的事情，為什么要遷怒他這個徒弟？

    朱清越躺在床上看著天花板，回想著當年的點點滴滴，鼻子忍不住有些發酸。

    他從年紀很小的時候就來到了清沐戰隊，楚彥是他的師父，不但教會了他輔助的打法，在生活上也一直無微不至地照顧著他，他把楚彥當成最親的人，他對楚彥的感情甚至比對堂叔還親。

    明明挺好的師徒，為什么會變成這樣？朱清越真是想破腦袋都想不明白。

    第128章 夢境

    這天晚上, 楚彥做了個很長的夢，他夢見很多年前的夏天, 《神跡》這款游戲開始了職業聯賽，他不顧好友朱然的反對成立清沐戰隊——朱然和楚彥是從小一起長大的死黨, 大學又一起考到電子工程專業, 本來打算畢業后合伙開公司, 但楚彥跑去當電競選手, 這讓朱然很是不解。后來，神跡聯賽規模越來越大，職業選手的待遇也跟著漸漸地提高，朱然看過幾場比賽后, 覺得這游戲發展前景不錯，也漸漸理解了楚彥的想法。

    那個休假期, 朱然邀請楚彥到家中做客, 楚彥來到武漢朱家，看見一個小家伙正在書房里開著電腦玩兒《神跡》，小家伙個子很矮，穿著運動服就像個小學生, 一雙眼睛清透明亮, 看上去嫩嫩的，特別可愛。他正在跟人組隊打副本, 小臉上的表情十分嚴肅。楚彥微微笑了笑，沒打擾他，從書房里退出來, 問道：“這孩子是誰??？”

    朱然介紹道：“是我侄子，叫朱清越，他很喜歡《神跡》這款游戲，最近一直在玩兒呢?！敝烊活D了頓，輕輕把書房的門帶上，叫楚彥到客廳里坐下，說道，“我這次請你過來就是為了這件事，清越這孩子沒有其他方面的特長，但打游戲很厲害。要不，以后就讓他跟著你吧？你看怎么樣？”

    楚彥笑道：“你這侄子幾歲了？我怎么看著像小學生呢？”

    朱然說：“他面相看著確實很小，但年紀已經十五歲了?！?/br>
    楚彥摸了摸下巴：“十五歲也是未成年，讓他跟著我，你放心嗎？打比賽可不是玩網游那么簡單?！?/br>
    朱然拍了拍楚彥的肩膀，道：“我們倆從小一起長大的交情，把他交給你我當然放心?！?/br>
    楚彥看了關著門的書房一眼，疑惑地問：“你侄子，怎么在你家??？他的前途還要你這當叔叔的cao心??？”

    朱然壓低聲音說道，“清越這孩子其實很可憐，他父母在他十歲的時候就去世了，他在武漢只有我們幾個親人。我父親收留了他，讓他暫時住到我們家來。他爸是我親堂哥，我在輩分上算他的堂叔，但年紀只比他大四歲。他父母給他留下了一筆財產，暫時還在律師那里保管，清越年紀這么小，也不懂得做生意，我跟我爸商量了一下，想先給他找點事做，等他長大成熟一些，再回朱家繼承他父母留下的產業?！?/br>
    楚彥對好友的品性當然是信得過的，也知道，以朱然的家底沒必要去跟小侄子算計那點財產，他們是真心為了清越好。只是……楚彥由于片刻，說道：“他確定要當電競選手嗎？玩游戲跟打比賽不一樣?！?/br>
    朱然說道：“清越很乖的，也特別懂事聽話，我問過他了，他確實想當電競選手。只不過，他膽子小，人又內向，去別的戰隊我怕他會被人欺負，所以才想把他托付給你，至少你可以多照顧一下他?！?/br>
    楚彥仔細思考了片刻，便答應下來：“行吧，既然你放心把他交給我，那我就收他當徒弟好了?！?/br>
    朱然微笑道：“那就拜托你了？”

    楚彥拍拍胸口保證：“放心，我一定好好帶他?！?/br>
    兩人商量好之后，朱然便敲開書房的門，道：“清越，過來，給你介紹一位大神?！?/br>
    朱清越立刻乖乖地走了過來，站在朱然的旁邊，一雙烏黑的眼睛好奇地望著面前的陌生帥哥。

    朱然說：“這位是清沐戰隊的隊長楚彥，他跟我從小一起長大，關系鐵著呢。你既然想去打比賽，以后就跟著他吧，他愿意收你當徒弟?！?/br>
    朱清越聽到這話，雙眼立刻亮了，期待地看著楚彥問：“真的嗎？您要收我當徒弟？”

    沒過變聲期的少年聲音軟軟的，烏黑清澈的眼睛就像是可愛的小動物，楚彥微微笑了笑，站起來，發現這孩子的身高只到自己的胸口，他便伸出手揉了揉朱清越的腦袋，說：“真的。還不叫師父？”

    朱清越趕忙叫道：“師父！”

    朱然說：“去給師父倒杯茶?！?/br>
    朱清越“嗯”了一聲，乖乖跑去倒茶，楚彥坐回沙發上，看小家伙忙前忙后泡了一杯普洱茶過來，恭恭敬敬地雙手端到他面前：“師父，請喝茶?！?/br>
    楚彥笑道：“沒必要這么正式吧？”

    朱然說：“既然是認你當師父，這杯拜師茶還是要敬的。阿彥，我可跟你說清楚，清越是我堂兄的獨苗，我把他托付給你，你可別欺負他?！?/br>
    楚彥立刻保證道：“那當然，這么乖的徒弟，我一定好好帶?！?/br>
    說著就從朱清越的手里接過拜師茶，喝了幾口，這才放下茶杯，揉揉小徒弟的腦袋：“行了，以后你就跟著我吧。收拾一下行李，三天后和我一起去杭州?！?/br>
    ……

    三天后，朱清越離開了家鄉，跟著師父一起來到杭州清沐戰隊基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