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節
朗歌虔誠的望著他,“阿沐,你聽說過柏拉圖嗎?” “嘖,別給臉上貼金了?!痹S風沐把擦過頭發的濕毛巾扔他臉上,抽回手嫌棄的在朗歌身上蹭了蹭,跨上床準備睡覺。 朗歌一把抓下臉上的毛巾,揉成一團隨便扔到地上,脫下外套跟著爬上去,“一起睡吧?!?/br> “隨便你?!?/br> 朗歌把他的話當成邀請,磨蹭到他身邊找了個合適的位置躺下,睜著眼睛看了他好一會。 “你能睡著?”許風沐撐著腦袋,歪過頭看著他,“你不是神經衰弱嗎?” “睡不著?!崩矢枥侠蠈崒嵉某姓J,“可是我總要習慣啊?!?/br> “真是辛苦你了?!痹S風沐白了他一眼,翻身背過著他睡下。 跟這個變態在一起過日子,還真是各種不方便。 … “你這都歇了兩三個月了,有什么打算嗎?”穆瑞因為西區的案子立了大功,成功入駐局長辦公室。他把一個搪瓷的茶杯放在許風沐面前,商量著問,“要不要跟著我干???” “不?!痹S風沐無情的拒絕。 “那你當老大,我跟著你干也行!”穆瑞立刻沒出息的改變立場。 “不?!痹S風沐繼續拒絕。 “我說你這也不行那也不行,還每天來局子里晃蕩,圖什么啊…”穆瑞拉開凳子坐在他旁邊,百無聊賴的跟他閑扯,“還有你爸那邊找你找得…” “我爸?”許風沐那眼睛戳著他的脊梁,“哪位?” “好吧,就是鄭功成鄭老頭啊,在我們局里的時候就整天嚷嚷著要找你,要補償你?,F在出去了,還大張旗鼓的要你認祖歸宗,你就不打算給個回應?” “不打算?!痹S風沐把卷宗翻到最后,倒在椅背上愣了會,打斷穆瑞的絮叨,“鄭明淵要上訴?” “???哦,對?!蹦氯疸读藭虐言捊由?,“鄭明淵是打算上訴來著,他一審判了無期。要我看,他二審可能會判的更重,即使放出來了,你……鄭老頭也不會輕易放過他的?!?/br> “哦?!痹S風沐聽完,又拿起旁邊的那份檔案,“殯儀館案子還沒開審?” 穆瑞提起這事就頭疼,“那個案子牽扯的人太多了,還都是些有錢的,得到消息就往國外跑。連嫌犯都抓不起…許風沐啊,你關系網不是厲害嗎?你幫忙找找唄?!?/br> “我那關系網,你得敢擱在明面上用?!痹S風沐斜眼,“局長還想當不?” 穆瑞讓他一句話堵得沒話說,尷尬的轉移了話題,“那什么,你現在就住在朗歌家了?” “不是現在,我以后也住那兒?!痹S風沐翻完卷宗,沒發現什么有效內容,把檔案往桌上一摔,勾勾手指讓小矮個給他倒水。 打從知道許風沐的身份,又見證了他的能力后,矮個警官對他的敬仰可謂是連綿不絕。這會許風沐要接水,他立刻湊過去,恭恭敬敬找紙杯倒滿熱水送過去。 穆瑞聽著還是覺得玄幻,畢竟這兩人畫風差別太大了。 穆瑞問,“你以后就打算這么過了嗎?有什么打算嗎?” 許風沐懶散的靠著椅背,想了會,說,“有啊,我打算賺點錢?!?/br> “……”穆瑞又被狠狠了噎了下,“誰不打算賺點錢?” “我打算賺點錢,加上我以前的繼續,把福利院和收容所重新改造一下,弄得亮亮堂堂的?!痹S風沐喝了口茶,似笑非笑的看著他,“這個世界上,不應該有那么多的許雯和許風沐?!?/br> 穆瑞聽了這話,喉嚨疼得說不出半個字。 “許雯當年走投無路的時候,她誰都求過,但是這個世界沒有能讓他容身的地方?!痹S風沐把剩下的半杯水放在桌上,疲憊的閉起眼睛,清晰的回憶著過往的不堪,“我啊,小時候想著要賺點錢,給我媽找個好住處,讓她過上不用過了今天沒明天的日子?,F在她走得早,我就當給她下輩子鋪條路…” … 回去的時候夕陽漫山,朗詩抱著小猴子守在院子里??吹皆S風沐,他撲過來張開雙臂,“沐哥哥!” “嗯,我回來了?!痹S風沐彎下腰抱了他一下,問,“你哥呢?” “在上面?!崩试姲研『镒尤M許風沐的懷里,摟住他的脖子小聲說,“沐哥哥,你能不能帶我出去?” 許風沐猶豫了下,答應了,“可以是可以,但是出去的時候,你有什么問題,都得告訴我?!?/br> 朗詩乖巧的點點頭,把腦袋埋在他頸窩里,“跟沐哥哥在一起就不怕?!?/br> “…你心里到底是怎么想我的?”許風沐對朗詩的親近很困惑,他總覺得自己在朗詩心里充當了奇怪的身份。 “是藥?!崩试娀卮?。 許風沐沒急著找朗歌,他先把朗詩哄睡著了,放進小房子里,這才幫他帶上門,穿過長長的走廊往朗歌房間走。 走到某一塊瓷磚時,旁邊的屏幕突然亮了起來,在夜色里很有驚悚的效果。 許風沐看了一會,發現那段視頻是高三運動會的場景。不知道誰錄得,不太清晰,虧得那變態能保存到現在。 視頻播放完,許風沐穿過走廊,站在朗歌的門口,敲了兩下。 里面安靜了會,才傳來聲音,“阿沐?你進來吧?!?/br> 第42章 042 許風沐推開門,問道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味道。 幽幽的香氣漂浮在空氣中,比外面香料柜的味道還濃重,像是扎根在這個空間里,能滲入皮膚骨血的香。 他皺了下眉,聞出這是朗歌身上的味道。 朗歌坐在藤椅上一搖一晃,手里捧著本書。許風沐走進了些,才發現那是金剛經。 許風沐疑惑,“你要出家了?” “不是?!崩矢璋褧箍墼谂赃?,眼睛闔起來。 他膚色在滿屋子瑩白的燈光下顯得更加蒼白,臉上仿佛沒有血色。 “阿沐,你聞到沒有?”朗歌問。 許風沐點點頭,“嗯?!?/br> 朗歌慢悠悠的問,“聞到什么,香味嗎?” 許風沐走過去,拿起他攤開放在旁邊的金剛經掃了眼,發現上面是朗歌的字。 居然還是手抄本,頁腳被翻得破破爛爛的,天知道看了幾遍。 他環顧這個蒼白到詭異的房間,頓了下才回答,“血腥味,到處是血腥味?!?/br> 房間里的血腥味道無孔不入,彌漫著霉腐的腥氣。即使被濃重的香料味遮住,那味道還是絲絲縷縷縈繞在鼻息間。 許風沐臉色陰下來,“你的?” “遇到你之前,我大概每月會用血保養一次房間?!崩矢枵f的漫不經心,仿佛過去那無數個寂寥的時光對于他來說都微不足道。 許風沐聽了,立刻說,“搬出去?!?/br> “好?!崩矢杪犜挼恼酒饋?,“搬到你房間行嗎?” “住在這種鬼地方,難怪你會得那么多毛病?!痹S風沐隨意翻了下,發現朗歌的臥室確實詭異。床大的過分,但除了床也什么都沒有了。 正對面有一面墻,結構特別不自然。 朗歌見許風沐的目光落在那面墻上,頓了下問,“我可以搬出去,但是我能把那里的東西帶走嗎?” 許風沐沒有回答,只是看著他。 朗歌走到床前,打開墻面上的投影燈,誠懇地交代,“我以前想你的時候,就對著這里擼?!?/br> “你對著——”許風沐正打算問他對著一面白墻擼是個什么毛病,下一刻他就說不出來了。 許風沐跳開半步,驚恐的望著那面能讓不密恐的人也起雞皮疙瘩的墻。 墻上的照片深入他生活中的每個細節,有他注意到的,有他沒注意到的… “你…”許風沐呼出一口氣,做出總結,“比我想的更變態啊?!?/br> 朗歌歪過頭,蒼白的笑了下。 “你不是早知道嗎?我已經無藥可救了?!鳖D了下,朗歌又小聲說,“我只有你了?!?/br> … 許風沐從涂家出來,被人請到車上帶到鄭功成面前時,他不覺得意外。 包廂內只有鄭功成一個人,外面守著七八個黑衣保鏢。許風沐岔開腿坐在鄭功成對面,懨懨的掃了眼包廂內的布置,問,“你覺得找幾個保鏢,就能攔得住我?” 鄭功成揮揮手,把人都遣散,這才開口說,“小沐?!?/br> “呵…”許風沐嗤笑了聲,“叫誰呢?” 鄭功成望著他,頗為感慨,“你以前的名字,應該叫叫鄭多寶……” 這個俗氣的名字還真是一點文化底子都沒,許風沐抬眼,難得正眼看著鄭功成。 可能是由于在醫院呆的時間長了,也可能是因為這兩天事多忙的,鄭功成模樣明顯憔悴了很多,兩鬢爬上了斑白。 許風沐難得隔這么近看他,仔細瞅瞅發現自己跟他還真是有些相似,薄薄的唇透著無情寡淡。 “我只有你這么一個孩子了,所有都棄我而去…”鄭功成絮絮叨叨說著,說著當日的無可奈何,說著被欺騙的絕望,說到最后,還是希望許風沐能回來,“我知道你媽的事,你一直怪我。你回鄭家,我會好好補償你的?!?/br> “鄭董事長…”許風沐耐著性子聽完他的絮絮叨叨,扶著桌沿慢慢站起來,雙眼冷到了低,“你一把年紀了,還挺天真啊?!?/br> “我知道我做錯了很多事,我現在已經這幅樣子里,就希望你回來叫我一聲爸爸…”鄭功成說著哽咽了,就差跪下來抱著許風沐的大腿,哀求他認祖歸宗。 許風沐冷眼看著這場鬧劇,毫無波動。 “其實我沒有怪過你?!痹S風沐悲哀的看著他,“你不過是蠢而已,倒也沒有大錯。許雯也沒有怪過你,他只怪自己眼瞎?!?/br> 鄭功成聽到許雯的名字,身體顫了下,哭聲更明顯了。 “所以,別白費力氣了?!痹S風沐決然的說,“從頭到尾,你都不可能在我這里留下什么?!?/br> 說完,他甩上包廂門大步離開。外面站著一排保鏢,但愣是沒有人敢攔一下。 許風沐走出酒店,迎面刮過一陣風。 他停在門口,隔著馬路看到一個熟悉的人朝自己走過來。 記憶中的朗歌總是有事沒事來自己面前晃蕩,嬉笑著一副吊兒郎當的樣子。 不知不覺,這個男人在時光里卸下一身盔甲,把藏在深處最柔軟的部分展露出來,讓他一時不知所措。 許風沐能狠下心打碎他所有的桎梏,卻終于在他的脆弱下束手無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