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節
“我叔叔?!崩矢杪掏探o自己系上安全帶,安全帶壓迫到了傷口,他似乎也感覺不到,“我后來想起來了,我之所以恐懼那些,是因為我叔叔逼我看過錄像帶。小時候我一直以為那是下載的…現在想想,可能是實況轉播?!?/br> 許風沐沒說話,他從后視鏡里看到有人追了上來,把方向盤打到偏僻的小路上。 “我上次帶你去的半山別墅,山后面,你讓人查一查,應該會有想要的東西?!崩矢璧挠洃洸恢朗峭?,還是根本沒忘過,“我叔叔你也見過,他開了家醫院?!?/br> 許風沐瞬間反應過來,“良貴?” “嗯,他把姓裁了一半?!崩矢杵胶偷慕淮?,開始說自己的猜測,“我家之前的殯儀館和福利院的產業,也是他接管過去的,同時還成立了殯儀館等很多社會福利機構。他當院長,多半也是為了供貨?!?/br> 許風沐想到那天在西區醫院救下的小姑娘。 小姑娘的母親身形很瘦弱,像是長期遭受了虐待。 這樣所有事情就能說通了,良貴…應該說是朗貴建立了各種社會福利機構,然后從里面選出沒有身份證明的小孩,從小開始培養。等到弄死了,再把他們身上有用的器官變賣,尸體送到殯儀館… “他們身上的器官應該走私去了國外,我父親能在國外接應?!崩矢栌X得自己視線有些模糊,大概是時間不多了。 生命最后的時候,能在許風沐身邊呆著倒也不錯。 “這次人應該是我叔伯和父親派來的,他們發現我調查他?,F在想想,小時候逼我看那些東西,可能是想培養我當繼承人。但是我性格太懦弱了,干不起大事?!崩矢桀^靠在玻璃上,慢慢的閉起眼睛,“沐爺,一直往下開,前面有個池塘?,F在是夏天,水不冷。你的身手跳下去,肯定死不了?!?/br> “閉嘴?!痹S風沐瞪了他一眼。 從后視鏡看,追在后面的人還沒有撤退的意思,旁邊這人還一直在嘰嘰喳喳。 要不是看在他是傷員的份上,許風沐絕對會揍上去。 “沐爺,你沒必要跟我殉情?!崩矢杪曇粲悬c微弱,“車上該壞的都壞了,根本降不下車速。即使你耗到沒油停下來,后面那些人也不會放過我的?!?/br> “閉嘴?!痹S風沐又說了一次,“誰他媽要跟你殉情?多大點事,你別在我找你算賬之前掛了?!?/br> 許風沐說著,轉著方向盤,在空曠的馬路上掉了個頭,沖向后面那輛車—— 第37章 037 醫院的走廊里彌漫著一股子消毒水的味,許風沐岔開腿坐在手術室門口的長椅上,半仰起頭眼神放空,美好的頸線暴露在空氣中。 “…該查的都查了,涉事人員都申請逮捕令,刑拘歸案。最后一個有牽扯的,在里面躺著?!弊谒赃吥氯饟狭藫项^,有些不知道該怎么說。 “跟他沒關系?!痹S風沐木著臉說,“他是清白的?!?/br> 穆瑞不再說話了。 “你走吧,局里事挺多的?!痹S風沐又說。 “我說,你一個人能行嗎?”穆瑞不放心的站起來,看著他一副隨時會死翹翹的模樣。 “能行,多大點事?!痹S風沐不耐煩的揮揮手趕走穆瑞,坐在病房外繼續放空靈魂。 手術室頂上‘工作中’的燈不知道什么時候滅了,醫生和護士簇擁著病床跑出來,急急忙忙往病房推。 許風沐扶著墻,慢慢悠悠站起來。 留下原地的醫生想要攙扶他一把,被躲開了。 “死了沒?”許風沐問。 正準備跟他炫耀手術很成功的醫生噎了下,才說,“沒有,他傷的不重?!?/br> “哦,我猜也死不了?!?/br> 許風沐大大小小的傷都遭過,知道怎么樣是致命的。他踩下油門的時候做過預判,知道朗歌出事的概率不大。 可為什么知道他沒事還要守在手術室外,許風沐一時半會說不上來。 只是剛才那個變態沒被推出來之前,他的心一直是懸著的。 那畜牲心真臟,兜兜轉轉把他套進來。 “傷的不嚴重,不過出血量有點多,一時半會醒不過來…”醫生絮絮叨叨說了一陣子,發現許風沐一臉漠然,似乎并不是很關心剛才手術室病人的死活。他從善如流的轉移了目標,“許先生,您身上的傷…” “哦?!痹S風沐淡漠地看了眼自己血淋淋的左臂和左腿,“隨便縫縫吧?!?/br> 醫生:…… 身上到處都疼,鼻腔內插著的氧氣管特別難受,一股子消毒水的味道涌到肺里。 朗歌動了動身體,發現自己的胳膊腿都被固定起來了,唯一能活動的只有眼珠子。他翻著眼白望著滲人的醫院天花板,眼珠子滾了一圈,又安詳的回到眼皮底下準備睡一覺。 他渾身都不能動,清醒了也沒什么……朗歌正這樣想著,剛剛閉上的眼睛又立刻睜開,帶著些微的驚恐注視旁邊的人, 許風沐手里拿著個紅彤彤的蘋果,用身上帶著的蝴|蝶刀削掉皮,切成小塊,用刀尖扎著送到自己嘴里。 他掃了眼,看到朗歌醒了,目光在他身上停了一瞬又回落到蘋果上。 “沐爺…”朗歌的聲音有些發虛。 他覺得現實更虛,虛的都出現幻覺了。 許風沐這是… 在給他陪床? “嗯?!被糜X中的許風沐應了聲,翻出張紙巾把刀擦干凈,收回到腰帶中。又從旁邊搞來個紙杯,倒了一杯底的水,舉在當空。 “嘴閉上?!?/br> 朗歌抬眼看著他,默默的閉上了嘴。 倒下來的水在半空中拉出一條細線,準備的落在朗歌的唇縫間。 這個活正確cao作應該是從棉簽蘸著,一點一點潤濕他的唇。但許風沐不可能那么細致,朗歌在他這里也沒那么金貴。 他這么一站起來,朗歌才注意到這人渾身上下都是傷。新傷舊傷疊在一起,到處都是青紫暗紅。尤其是腦袋撞上車玻璃時擦出的血痕,在他額頭上留下斑駁的傷口。 真是看著就等。 兩車相撞的時候,許風沐的方向盤是大象自己那邊的。朗歌當時還沒昏過去,記憶有一線清明。 他還記得渾身是血的許風沐踹開車門,拖著一條傷腿從車前蓋拆下一根不知道哪的鋼棍,氣勢洶洶的走到后面那輛車里,砸碎了玻璃把車里的人拖出來,按住他們一頓暴打。 當時他好像還說了什么—— “誰得人你們都敢動?不要命了!” 朗歌清晰的回憶起這些細節,感覺身上的傷都無足輕重了。 “沐爺,”朗歌虛弱地叫了一聲,“我是誰的人?” “嘖?!笨吹惯^去的水沒怎么暈開,朗歌的唇還是很干。許風沐暴躁地扔掉紙杯,一臉不耐煩的看著他。 對視了三秒,許風沐低下頭扯著朗歌病號服的衣領,沒怎么用力。他唇壓在他的唇上,給朗歌干裂蒼白的唇暈上水潤的血色。 朗歌瞳孔微微放大一瞬,很快恢復過來。他很想抬手擁抱許風沐,但還沒等他把僵硬的胳膊彎下來,許風沐已經直起身,嫌惡地擦了擦嘴。 “變態,”許風沐松開他的衣領,擰著眉說,“這是最后一次,以后別讓我看到你身上留傷?!?/br> 因為手術需要,他身上的金屬物被摘了下來。手表放在旁邊,左腕上的傷口猙獰的暴露在空氣中。 “我知道了?!崩矢杞躜\地望著他,眼底眉梢都是迷戀,“沐爺,再親我一口唄?!?/br> “不行,我有點犯惡心?!痹S風沐倒了杯水灌下去,坐回位置上,揉了揉隱隱作痛的額角。 朗歌沒再要求,眼珠子緊緊盯著他。 “那等我能動了,我…”朗歌說到一半,才意識到哪里不對,“等等,朗詩還在家!” “嘖,等你想起來,都該給你弟弟收尸了?!痹S風沐一臉嫌棄,“放心,我把他送到魏杰那里了。魏杰平常就擺個攤烤rou,看著沒啥本事,護個小孩還是夠用的?!?/br> “魏杰不是…顧爺?”朗歌擰了下眉。 “嗯,他是顧爺的人?!痹S風沐看著他,問,“你們都覺得,我是跟顧爺鬧翻了跑出來的,是不?” 難道不是? “是他放我出來的,條件是讓我收了西區。西區看上去和平不鬧事,實際上背后勢力錯綜復雜,跟商界牽扯的太多,連顧爺那邊都沒辦法輕易動西區?!痹S風沐抽出刀玩了會,漫不經心的說,“所以我幫他掀了西區,他放我走,兩清?!?/br> “顧爺是個什么樣的人?” “他啊…”許風沐微微瞇起眼,“是個怪人?!?/br> … 三天前,為了能擺平殯儀館那事,許風沐到顧玖那里搬了救兵。 古樸空曠的屋子圍著綠茵茵的常青藤,生機盎然里莫名透著蕭瑟。 屋里擺設統共只有一桌一椅,椅子上短短坐著個四十來歲的中年男子閉目養神,他穿著民國時的中山裝,整個人沉淀出一股子老舊感。方方正正的臉嵌著中規中矩的五官,鬢角掛著風霜,吐息間透出超脫于世的豁朗。 房間靜的像凝固了時間,不知道過了多久,外面飛快的跑來一個男人,跪在中年人腳邊低低說,“顧爺,許爺回來了?!?/br> 顧玖睜開眼,淡淡掠過屋外站著的人,朝匯報的男人揮揮手。男人倒退著飛快退出房間,跟許風沐輕聲交代了兩句。 許風沐跟他無聲對視了一刻鐘,才邁過低矮的門檻走進來。幾乎是踏進房間的同時,原本空曠地房間忽然多出來八個手拿棍棒的光頭男人。 三根鐵樹實木棍擋在許風沐身前,同時繞到他背后的兩個男人照著他左右腿的腿彎重重砸下去,另外三個人在他跪倒的瞬間精確地用木棍砸在他背上,逼得他擺出個俯首稱臣的姿勢。 天知道從何處飛來的刀準確釘在他眼前,幾乎是擦著頭皮劃過去的。 許風沐被八條棍子架著,咬牙松開了攥緊的拳頭,恭恭敬敬叫了聲,“顧爺?!?/br> 顧玖垂眼睥睨著許風沐,右手慢悠悠地轉動兩個雞蛋大的碧翠玉石,徐徐開了口,“我教過你,贏不了的時候就乖乖服軟。見面要跪著,挨打要立正,收起拳頭捂住腦袋。你才野了幾年,規矩就全忘了?!?/br> 許風沐挪動膝蓋,扛著三根實木棍挺起背脊,筆直的立起腰回話,“顧爺教訓的是?!?/br> 顧玖揮揮袖子,讓八大護法回到該去的位置,扶著桌沿遲緩的站起來踱到許風沐跟前,“你回來,有什么事?” 他問的直白,許風沐也沒有繞彎子,“我要借西區的人?!?/br> 空氣又停止了流動,風吹到他們中間都該被嚇聽了。顧玖眼線眾多,自然知道許風沐近來的動態,不難猜到他借人要做什么。顧玖虛瞇起眼看了他半晌,突然笑了出來。 “借我的人給小警察用,你倒是有本事?!鳖櫨帘砬槭切χ?,眼里壓根看不出笑得意思,蒙著靜寂了四十多年的寒涼,“規矩你懂,我的人不白給?!?/br> 許風沐脊梁骨依舊筆直的杵在原處,顧玖背后架起黑呦呦的‘棍子’,上膛自動瞄準他的腦袋,他連眼皮都沒眨,“顧爺要我做什么?” 許風沐是顧玖一手帶大訓出來的,這人骨子有多硬顧玖再清楚不過。要是他能服軟,當年也不可能從顧玖手底下飛出去。顧玖定定端詳了會他的臉,貌似隨意的吩咐道,“人隨便用,半年之內毀掉鄭家?!?/br> “三個月就夠了?!痹S風沐撐了把地,拖著腿站起來,冷漠地跟他對視著,“顧爺以為毀了鄭家,就能讓我夾起尾巴回你身邊當條狗嗎?” “呵,”顧玖仿佛聽到了愚蠢的笑話,他拍拍許風沐的肩,手掌順勢滑到他后腰在刀槽處按了下,“養不熟的狗,拽回來有什么用?” 許風沐想想也是,當即追問,“難道你跟鄭家有私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