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節
銀洛動作輕柔地把男人抱回船上,抱回自己房間,放到自己床上,滿懷期待地等待著對方醒來。 他想看到對方眼底的星星。 第3章 大魔導師 但是人和財寶畢竟不同,不是搶來了就會屬于自己。 這一段時間以來銀洛已經充分明白了這個道理,只是他一不肯死心,二不肯放棄——從小在海上同海盜們長大,他的生活中沒有知難而退的道理。他從小就知道,如果你弱小不爭,其他海盜們只會欺凌你,只有不斷變強、不斷爭取、不斷抗爭,才能得到自己想要的東西。 如果一個東西想要溜走,他只會本能地抓緊。 銀洛從回憶中回過神,等待著對方惱火地睜開眼睛。 他知道對方一定會生氣,但他還是湊過去吻了對方,且舉動頗為大膽放肆,不僅這樣,偷吻之后還故意用言語挑逗對方,幼稚得猶如一個情竇初開欺負心上人的小男孩。 男人果然立馬睜開眼睛,極具壓迫感地盯住銀洛,黑色的眼中冷得像蒙了一層寒冰。 可是海盜還是漫不經心地、輕佻而肆意地笑著,扎成一束的銀色長發在腦后隨意地晃著。他笑著,毫無忌憚地伸出手去輕輕點上男人的鼻尖,手指下滑撫上對方的下頜,低下頭湊在男人耳邊輕聲道:“小蜜糖,我最近要去陸地上一趟,你想不想和我一起去?” 因為男人始終不肯告訴自己他的名字,銀洛只好由著自己的喜好給對方起了一個自以為吻合且恰當的昵稱。 說完還自以為瀟灑地對著對方耳蝸吹了一口氣。 ———————— 對于西時桉而言,這毫無疑問是赤裸裸的羞辱。 神一般的“小蜜糖”。 他發誓,從他生出來到現在,還沒有人敢這么叫過他,連心里想一想都不敢。 可是眼前這名不知天高地厚的海盜做到了,不僅這樣叫了,還一而再再而三地這樣叫了。 不知道多少次,他都想拽著對方的領口把那惱人的海盜按倒在地上,給他身上加上幾十個終極禁咒,然后指著他的鼻子讓他看清楚自己是誰,告訴他自己的名字,告訴他自己叫做西時桉,然后在對方震驚驚懼的眼神中讓他收走那些拙劣的上個世紀就已經過時的調情手法,現在大陸上的女孩子才不會吃這一套,更不要說自己——以他那低劣的追求水平,如果不看臉,怕是一輩子都要單身。 西時桉自己雖然也沒有相關經驗,但他還是自信的,常年生活在光耀帝國的首都,即使沒有親身經歷過,至少他見的可比這個海盜頭子多多了,那些無所事事的貴族們的花樣是這個終年生活在海上的海盜所無法想象的。 西時桉,大陸上怕是少有人沒聽說過這個名字。 他出生在大陸上最強大的國家之一光耀帝國的大貴族家庭,是帝國最為傳承悠久家族之一西時家族的現任掌舵者。 但是這些令人艷羨的與生俱來的權勢地位在他的另一重身份面前卻黯然失色,不值一提——他還是整個世界上最年輕的大魔導師,也是熟練掌握禁咒數目最多的大魔導師。 不同階層的魔法師的實力差距是巨大的,這種差距越到上層越明顯,魔導師的實力遠勝過高級法師,并且已經可以算入一個國家的綜合實力之中,大魔導師的實力又超出普通魔導師百倍,即使算上很多已經隱居的老魔法師,全世界所有種族加起來大魔導師的數量也不超過三位數。 在這樣年輕的時候達到如此之高的魔法成就,在歷史上也是絕無僅有的。 他習慣的是人們的尊崇和敬畏,即使是政敵或是他國的對手提起他也免不了戰戰兢兢。還從來沒有一個人敢像這名海盜一樣對待他。 又是無數次,西時桉想在對方摟著他的腰自以為溫柔繾綣地附在他耳邊問他的名字的時候冷笑地回頭告訴他真相,然后直接反手一個雷系禁咒讓他跟著他的船一起人道毀滅。 但是他都忍下來了,原因無他,只因為現在不要說是雷系禁咒,他連一個最低級的雷系魔法都施展不出來。 三個月前,他強行修習了一本殘缺不全的上古魔法,按照其中記載的只言片語推演出一種提純體內魔力的方法,并進行了嘗試。自那之后每隔一段時間他體內的魔力就會不受控制地發生一次魔法爆炸,每次爆炸過后他體內原本雄厚到足以支撐獨自釋放禁咒的魔力就會衰減一部分,西時桉自己推算出按照這樣的速度,大概三個月后他的魔力就會完全消失。 唯一令他安慰的一點是他的提純工作成功了,魔力消失只是暫時的,當他原本擁有的魔力完全消失后,再過一段時間體內就會逐漸生成新的、純度更高力量更強的魔力。 但是即使是暫時性喪失自己賴以傍身的力量依然讓他感到不安全。西時桉明白自己引來了多少忌憚,又有多少人迫切地想要將他置于死地,只是沒有能力而已。他不放心在失去力量的這段時間繼續留在帝都的家中——那是他的家、他的住所,卻不能使他感到安全。 于是他迅速籌劃了一次遠航活動,以要去一個清靜不受干擾的地方研習新的魔咒為名義,目的地是克羅群島南部海米爾海域上一座屬于他的無名島嶼,那個島上有天然的魔法遺跡作為防護,一旦啟動陣法就很難被外界發現,在他眼里是這段時間中最安全的地帶。 他不放心隨行的人,尤其不放心懂魔法原理的魔法師,怕他們看出端倪,所以起航時只帶了基本的船員和護衛,打算到達目的地后就讓這些人回去。只要他恢復力量,橫跨海洋或是制作空間傳送魔陣都不是難事,他有一百種方法回到大陸上。 可是再周全的計劃也趕不上突然變化。 最后一次魔法爆炸來的比西時桉預計的提前,且強度是他推算結果的十倍。他原本預計至少要再經歷五次魔法爆炸自己體內的魔力才會徹底消失,而那時候他應該已經到達無人島上,可沒想到所有魔力都在這一次爆炸中消失得干干凈凈。 不僅如此,超出預料的高強度魔法爆炸還輕而易舉地布下了他親自布下的多重高級魔法陣和防護屏障,且讓他陷入了不可自控的昏厥狀態中。 等到他醒來,他已經被劫到了海盜船上。 弄清自身處境后西時桉迅速下了判斷:比起暴露身份面臨未知的風險,被當作一個普通的、毫無能力的貴族忍受一個年輕的海盜頭子的sao擾和羞辱還是要更安全穩妥一些。 所以他一直未曾表露自己的身份,甚至有意無意地引導海盜們加深“他就是一個普通的、毫無能力的、不值得提防的年輕貴族”的印象。 可是西時桉有時候也會懷疑自己的判斷,他懷疑即使落入死敵手里他的境遇也會比現在好一點。 海盜的行為讓他越來越無法保持冷靜自持,越來越無法忍受。 比如現在,見西時桉不說話,海盜頭子就自顧自地走到臥室門口關上了門,然后走到床邊拉開桌子前的椅子坐下,手肘懶洋洋地撐在桌子上,托著腮,深灰色的眼睛看向他,眼里像含著霧。 他的表情甚至稱得上純潔無辜,嘴里說的話卻完全是另一番樣子:“我的小蜜糖,你一定想和我一起去吧?放心,我會帶著你的,雖然你最近表現一點都不乖。不過我要報酬,我今天晚上要在你這里睡?!?/br> 第4章 表象 “隨便?!蔽鲿r桉依然閉著眼,冷冰冰地道。 他對去陸地上不感興趣,銀洛不可能放他自由地按照計劃去到無人島上,那么以現在的情況來看,繼續留在這個無人知曉自己真實身份的海盜船上對于失去力量的自己反而可能是最安全的選擇。但他也不想白費力氣去抗拒,反正就算他強力拒絕,海盜也不可能改變自己的主意。 銀洛很得意了。 他覺得自己表現得非常好,非常的活學活用。網上的教程就是這么寫的,里面說男孩子要主動強勢一些,必要時要打蛇隨棍上,學會乘虛而入,在對方最欣喜或脆弱的時候趁機提出在一起的要求,攻占他的心。 西時桉如果知道他此時的內心想法,大概是要氣死。所以說,一年后被西時桉閣下下令查封的那批胡編亂造四處造謠靠賺人眼球的題目和不靠譜刷流氓式的戀愛攻略騙取點擊量的網站真的一點都不冤。 銀洛從椅子上站起身來,燈光在他身后拖下一道修長的影子。他腳步輕巧地走到男人身邊,俯身在對方額頭上落下一吻:“小蜜糖,你好好休息,我晚上會回來的?!?/br> 你最好別再出現在我面前。西時桉面無表情,毫無反應,只在心里默默地想著。 感覺到對方轉身離去才稍稍掀起眼皮,目送著海盜打開門離去??鋸埖你y色皮帶系在腰上,勾勒出勁瘦有力的腰肢,材質輕薄柔軟的白色襯衫幾乎無法阻隔海盜年輕的身軀內那勃發的生機。 西時桉突然覺得有些扎眼。 惡俗的審美,他在心中腹誹著。 如果他恢復了力量,他是絕不會允許身邊人系著這樣一根皮帶出現在自己面前的。 晚上的時候銀洛如約而至。 西時桉聽到門開的聲音便劃進被子里裝作睡著,卻還悄悄瞇著眼睛打量著對方的動作。 屋里只亮著一盞落地燈,乳白色燈盞下散發出黃色的光,淡淡的光暈下,海盜背對著他解開身上夸張的銀色皮帶抬手掛到衣架上,接著利落地雙手掀起襯衣脫下掛到皮帶旁邊,露出年輕有力的背部。 西時桉像被刺到一樣,瞬間閉上了眼睛。 其實講道理,如果客觀而論,西時桉不得不承認可惡的海盜除了品味低劣之外其實有一副非常不錯的好皮囊,即使不做海盜,單靠外表在光耀帝國的帝都也能混到不錯的生活。他是現在的貴族們喜歡的類型??上Ь褪沁@個人讓各國貴族都恨之入骨,他和他的海盜團劫走了無數稀世珍寶,卻幾乎從沒有露過正臉,在各國的通緝文件中也沒有他的任何影像資料。 然而閉上眼之后其他感官反而變得更加敏銳,他能感覺到銀洛赤著腳踩在柔軟的地毯上,轉過身一步步向床邊走來,然后躺了上來,翻了個身一把抱住了自己。 “我知道你沒睡?!焙1I輕笑著纏上他,輕吻上他的耳垂,含糊地輕聲呢喃著,“告訴我,寶貝,你叫什么名字?” 這是一張雙人床,為了躲避海盜的糾纏,西時桉特意睡在了內側,并擺出了已經熟睡的姿態,可沒想到銀洛還是纏了上來。 火熱的身體緊緊貼著他,即使沒有進一步的舉動也讓他感到極為不適。 他不習慣同人接觸。 在光耀帝國貴族們的傳言中,西時桉性格冷淡高傲,難以接近,即便想要巴結奉承也無處下手。他信仰魔法之神,傳說中的魔法之神淡漠無情,只一心追求魔法力量,拋卻所有感情,而在這一點上,西時桉也和他所信仰的神祗別無二致。他母親早逝,而他與耽于縱情享樂游戲花叢的父親的關系也極為疏遠,除此之外,他身邊也從沒有過情人或是愛人。 正常情況下,絕不可能有人能同西時桉挨得這樣近。偏偏此時他無力反抗。 西時桉閉緊了嘴,沉默以對,在腦海里盤算著等自己恢復力量要用哪幾種魔咒弄死這個海盜——他掌握的魔法大多殺傷力巨大,暫時還想不到能讓人一時半會兒死不了還要飽受痛苦的懲罰。他覺得自己或許回去后可以研究一下黑巫師的咒術。 銀洛倒沒有再追問下去,只是把臉埋到西時桉脖頸處,很快就睡著了。只有溫熱的呼吸灑在對方身上。 西時桉不適應地向前挪了挪,試圖躲開,但很快就被銀洛下意識地不依不饒地追了上來。他只好放棄,起初身子還微微緊繃著,但慢慢就不自覺地放松習慣下來,也閉上眼睛安靜地睡去。畢竟這樣和海盜挨在一起睡覺也不是第一次了,或許在他還沒有意識到的時候,身體已經率先一步習慣了對方。 在西時桉看來,他能一直如此忍耐的一個重要原因是海盜始終沒有過于出格的舉動。 可能是不懂。再睡著前他漫無邊際地想著,可能這個海盜根本就不懂得該怎么真正占有一個人。 所以也就只是口頭上說一說,“寶貝”“小蜜糖”“我想要你”“你是我的”這樣的占一占便宜,行動上卻只敢親一親摸一摸,最多不過摟在一起睡覺,意外的和現在帝國幼稚園的小朋友一樣純情。 無能,廢物,就這樣還是著名海盜團的團長,居然能一直不被抓住,簡直不可想象。如果自己當海盜一定比他出色,說不定可以統一全部海域,建立自己的王朝,當然第一步還是要把銀色閃電吞并,把銀洛抓起來關起來……不過就現在看來,喔,對方還是廢物一些比較好。 第二天銀洛神清氣爽地從西時桉的臥室中出來。 “洛哥,早??!”小居大聲地向他打著招呼,“洛哥你昨天是在1023睡的?為什么不把人直接接回你屋里???明明你的房間和床比較大!” 1023是西時桉所住的房間地門牌號。 小居上個月才剛滿二十,他七八歲的時候的時候被嗜賭的父親賣到海盜船上做雜務,一直很受欺負,只有銀洛關照他。后來銀洛成立自己的海盜船他就毫不猶豫地跟了出來,靠著敏銳的反應和敏捷的身手成為銀色閃電的得力干將。 銀洛擺出很有經驗的前輩的姿態,對年輕人語重心長地教導著:“男人要學會對愛人尊重愛護,給對方足夠的空間和自由。我們還沒結婚,你未來嫂子他應該有自己的活動空間,我晚上在那里過夜也要得到對方同意才行?!?/br> 小居狐疑地看著他:“騙人。洛哥明明是你把人搶回來關起來不放人走的?!?/br> 那是因為暫時得不到,又實在太不想失去了。 二十多年來,銀洛第一次嘗試給一個人打上“我的”的標簽,可以在夜晚肆無忌憚地抱進懷里,可以緊密相依,那滋味太好了,他嘗過一次就控制不住地上癮。他不想放手,不想把那個人放出去。如果有一天對方也能回應他就太好了。 但是銀洛不好意思把真相告訴小居。 “那是因為他太害羞了,而且沒有安全感?!便y洛一本正經地狡辯著,“等我們結婚以后就不會這樣了,他會明白我們是一體的?!?/br> 這提醒了銀洛,他把人劫回來后查了不少感情攻略,里面都說婚姻是兩個人質變的標志,以后雙方會形成榮辱與共的相知相守的一個整體。他得把結婚這件事提上日程。 打定主意之后,銀洛徑直去了索菲亞位于船艙二層的辦公室找對方商量結婚的事。 紫發女子緊緊皺著眉,從辦公桌后抬起頭來,嚴肅地盯著他們的團長,質疑道:“你確定?” “我當然確定,我要娶他?!便y洛自然地,斬釘截鐵地回答道,“我很早就有這個打算,你勸我再相處看看,現在已經相處一個月了,我們相處得很好?!?/br> 索菲亞咬了咬牙,用盡力氣把“誰給你的自信讓你認為你們相處得很好”這句話咽了回去。她不想太打擊銀洛。 當時銀洛劫了一個人回來,她并沒有過多干涉,她在心里安慰自己,雖然有違道義和原則,但作為本身就干著打家劫舍違法亂紀勾當一直在違反道義和原則的海盜,年輕力盛的海盜頭子偶爾劫一個美人回來慰藉自己的感情也不是太離譜的事情,她也抱著對銀洛的信任,認為對方不會作出太出格的行為。而且她要承認自己確實存在兩性不公傾向,如果銀洛劫回來的是一位柔軟的姑娘她大概就會阻止到底。 但是她還是認為銀洛應該慎重考慮婚姻問題,那是要在婚姻之神面前起誓的。 她換了個問題,雖然她自己也覺得這個問題在這里并無用處,并不能讓銀洛清醒一些。 “你真的愛那個人嗎?”她問。 “當然?!便y洛不假思索地脫口而出。 這樣的態度讓索菲亞更加擔心自己這位多年的友人和搭檔。在她看來,銀洛對那個人的感情根本稱不上愛,甚至銀洛本人也根本不懂得究竟什么是愛。銀洛只是莫名其妙的對他劫回來的這個人產生了某種不合時宜的感情寄托。 換言之,可能只是這個人恰好出現,符合了孤獨的海盜一直以來對愛情的幻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