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0節
許宜華本來是想偷偷處理掉的,但是剛好又聽說許顏華求了六皇子四處搜羅名醫,害怕周氏的病被養好,最終許宜華決定把剩下的藥粉用完吧,這樣周氏決定活不了多久了。 尤其是許宜華見許顏華找到藥粉后就跑出去,不由得渾身顫抖起來,兩眼一黑耳朵里嗡嗡的響,頭一次感受到這么深重的絕望,她知道自己再也沒有翻身的機會了。 若是她被許顏華坐實了戕害周氏的罪名,那么她的下場將比現在慘得多,到時候她沒有了用處,四皇子怕是轉眼就能將她拋諸腦后,他不會來救她的。 許宜華不想往后的日子生不如死,混混沌沌中腦子里只閃過一個念頭,就是希望許顏華請來辨認藥粉的大夫全都不認識,畢竟那藥極罕見,又不是這邊的東西,之前她給周氏下了,那么多人都沒有查出來。 只有這樣,許顏華沒有明確的證據,她說不定還能有所轉機。 事實上,許顏華拿到了藥粉,立馬讓人去把上午的大夫再請過來,順便又快速寫了一封信想給劉昭熙。 由于許仲騏還沒有回來,許顏華等不及他來傳信,想想之前劉昭熙曾經和她說過,萬記票號其實是他在背后扶持的產業,如今萬記票號遍布京師周邊的地域,既是劉昭熙的錢袋子,又是劉昭熙傳遞信息的重要場所。 這幾年其他商號再眼饞,想要效仿,卻沒有萬記那么硬的背景,最終撐不下去便半途退出了。 許顏華又找出了早年劉昭熙送給她的印章,把印章和信,連同一小點從許宜華處翻出來的粉末一起交到萬記轉交給劉昭熙。 在信上,許顏華介紹了這粉末的來龍去脈,著重央著劉昭熙把這點粉末交給宮里的御醫去研究,想要盡快知道結果。 縱然越昶不在,宮里的御醫也總是見多識廣,有些本事的,可能會認出這到底是什么東西。 況且許顏華總是擔心,之前那么多大夫都沒有診治出周氏的確切病情,便很有可能是因為這些粉末不太常見,才使周氏的身體才每況愈下,造成了類似癆病的癥狀。 許顏華的這一手動作都很迅速,許宜華的問題是她發現的,故而她想自己來處置許宜華,讓她受到該有的懲罰,而不是毫無保留的把這件事的調查交給勇毅侯,把未知的結果交給別人,在許顏華看來,哪怕周家舅舅,都要比勇毅侯更加能讓人信任。 在大夫又過來的時候,許顏華知道不和勇毅侯說瞞不過去,便讓人把勇毅侯順便把許仲騏一起請了過來。 許仲騏剛知道在許宜華身上搜出的東西后,頓時暴起,眼睛猩紅的叫嚷著要過去殺了許宜華,被勇毅侯立即著人攔住。 “你讓人把宜姐兒關進了柴房?” 勇毅侯皺著眉問道。 “對,當時事情緊急,生怕打草驚蛇后許宜華會銷毀證據,所以沒來記得和您說就處理了她?!?/br> 許顏華點點頭,無論是搜查許宜華的屋子,讓伺候她的人禁足,還是把許宜華關進柴房,都是在眾人目睹之下,她根本也不奢望勇毅侯會不知道。 在她現在來看,比起許宜華可能有幫兇,幫兇是誰,更重要的是這藥末是什么,以及周氏的病情到底能不能醫好,顯然勇毅侯卻不這么想。 “你眼中可有我這個父親在?” 得知許顏華做了什么的勇毅侯怒喝了一聲,不滿許顏華太過強硬的自作主張。 隨即勇毅侯就立即吩咐了自己的人,先去審問許宜華身邊的下人,隨即勇毅侯一直在考慮著,許宜華為何要害周氏,教唆她的人是誰,周氏死了對誰有好處,她一個閨閣女子從哪里尋來的藥粉等問題,屋內一時靜了下來。 “若真的太太因她有什么事,我一定活剮了她!這條忘恩負義的毒蛇……” 許仲騏從小就不喜歡許宜華,后來知道許顏華才是他的jiejie后,更是對許宜華排斥不已,他也不會忘記,小時候周氏最疼許宜華了,而連自己親生的姐弟倆都要擱在她后面,許仲騏不怨周氏的偏愛,卻無法接受許宜華如此狼心狗肺。 這時候請來的大夫在仔細的查看了藥粉,用了許多種方法,甚至用指尖點著不多的藥粉用舌尖微嘗了一下后,終于過來和勇毅侯回稟。 “是小人學藝不精,能耐有限……這藥粉壓的太碎了,數量又少,連藥理也無法驗證,本身有無味,辨識難度實在太大,小人竟是不能辨識里面的粉末究竟出自什么藥材?!?/br> 大夫說話的時候胡子一翹一翹的,他在涼城是出了名的神醫,這才被劉昭熙的人找到,許以重金帶到京師為周氏診治,大夫更是一向自恃過高,連京師的名醫都不放在眼中,現在卻要坦誠自己的無能,因而臉色很是尷尬。 許顏華最怕聽到這種話了,和許仲騏對視一眼后,彼此都心緒更加沉重起來。 “叫人把宜姐兒帶過來吧……” 勇毅侯揉了揉額頭,有禮的把大夫請走后,揮手吩咐著下人。 本來勇毅侯是準備自己審問許宜華的,但是在許顏華和許仲騏的目光灼灼中,不想讓這兩人參與顯然是不可能的,最終還是決定把許宜華帶過來,一同質問。 “我若是她,哪怕是為了保命,絕對不會說實話的……爹做好了徹底放棄許宜華的準備了嗎?她既然使出這種陰狠惡毒的手段,人品可見一斑,太太對她疼愛了十幾年,最終換來她的毒手,你覺得許宜華還算是人嗎?連人都不是了,還怎么能用她?!?/br> 許顏華的表情陰郁,抬頭望著勇毅侯問道。 縱然過往許宜華也對她使過手段,但那都是小打小鬧,許顏華被膈應下最多了,懌國公香囊那一次,其實也是意外居多的,哪怕是最惡劣的事情,她在女學時險些墜馬受重傷,其中也是有四皇子和五皇子的手筆。 所以許顏華承認,她一直都小看了許宜華,覺得她不過就是閨閣女子,就算使手段也不過就那樣,而不成想她下了狠心后,是會這樣作惡。 “如今事情尚且不明,還是先問問宜姐兒吧,眼下她不說實話我也有法子問出來……先要弄明白究竟這藥粉是如何來的,她究竟是為何要這么去做?!?/br> 勇毅侯不喜許顏華此時態度和她的直言,就連許仲騏也被她的話帶的對勇毅侯側目,似是若勇毅侯一個不公正,他就要暴起了。 在勇毅侯看來,女子就該溫柔乖巧,便是聰慧,也是蘭心蕙質婉約妥帖的那種,而不是如許顏華般發現不對就立馬自己動手,好似根本沒有怕的東西一樣,連親爹都不放在眼里了。 甚至勇毅侯覺得很奇異,許顏華犟起來竟是和周氏出奇的像,周氏也是這樣不討喜的性子。 “你對你太太的心意我是明白,我自然也是擔心她,想要趕緊找出原因來讓她好起來,但是顏姐兒你這脾氣也要克制一下,不要太過沖動,這還不是在自己府上,你就鬧出這么大動靜,尤其是周家最重規矩體統,讓人如何去看你?” 勇毅侯嘆息一聲,已經不對立即和他匯報,由他把相關人員全部不著痕跡的控制起來審訊,比起她自己明火執仗的大開大闔要好多了。 許顏華抿了抿唇沒說什么,周氏的生命比起勇毅侯在意的一切都要重要,把人命交托在男人手上,依靠他的良心來生存,無論前世今生,都是她做不出來的。 許宜華被從柴房里帶了過來,因勇毅侯的人也無暇顧及她的體面,本身許宜華被許顏華帶人搜身弄得衣衫不整,頭發凌亂,臉色蒼白如紙,嘴里還是塞著帕子,眼睛也因流淚而通紅,看起來狼狽不堪。 “宜姐兒……你可知道自己錯處?” 勇毅侯使人把她嘴上的帕子拿掉,眉眼凌厲的直視許宜華問道。 “賤人!你快說到底是用了什么毒手害了太太,我殺了你……” 一看許宜華來了,許仲騏克制不住的沖上去,一把掐住了她的喉嚨,惡狠狠的搖晃著她的身體質問著。 許宜華頓時被許仲騏掐的喘不過氣來,整張臉多了幾分血色。 “行了……” 沒等勇毅侯讓人攔住,許顏華就一巴掌拍在許仲騏的后腦勺上,將他拖開,等許宜華咳嗽著緩過一口氣后,許顏華接連巴掌扇了過去,只把許宜華打的眼冒金星,口鼻處都滲出血來。 “你知道這世上可能唯一真心對你好的人,就是你要害死的人嗎?” 許顏華看著許宜華,一字一句的問道。 她出手太快了,勇毅侯看著她和許仲騏眼下和瘋狗一樣,氣的頓時爆喝一聲,讓兩人離開,他自己來審問。 “孩子們也是心疼自己親娘,婷姐兒病的這么厲害,若是他們二人還沒事人一般,豈不太讓人寒心了?” 這時候,周在桐從屋外巡步而來,為許顏華和許仲騏說了句話。 許顏華不想把事情完全交給勇毅侯解決,也怕他把許宜華帶走,禮法上勇毅侯作為父輩,是不必對他們做子女的交代什么的,所以讓人侯著自家舅舅,一知曉舅舅回來,就趕緊把事情和舅舅說明。 作者有話要說: 這是昨天的二更~今晚約了基友碼字,爭取早發。 ☆、103 周在桐是真的驚怒異常, 當初自家meimei非要把許宜華留下作養女時他就不是很支持, 站在許宜華的角度上, 那個孩子從嫡女一下子變成養女,必然會感到身份的落差, 很難自處。 而站在許顏華的角度上, 一個占了自己身份十多年的小娘子杵在那里,必然也會很不自在,兩人要是鬧起矛盾來, 周氏也會很難辦的,尤其是周氏還是那樣的性格, 周在桐實在不能信任她可以妥善的安置好兩個孩子。 但是周氏非要一意孤行,他們也都拿她沒辦法, 只能想著許宜華往日里也算乖巧可愛, 性子也很懂事,大概也鬧將不起來。 可是誰能料想到,許宜華長大后竟然成了這個樣子,竟然對周氏下了毒手? 周在桐來了后,許顏華和許仲騏就有了靠山般, 紛紛站在舅舅身邊, 勇毅侯一向和大舅哥關系親近, 也不好再多說什么,只能瞪了許顏華一眼,繼續對著許宜華問道。 “宜姐兒,從你身上搜出的藥粉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到底是什么?” 因大夫并沒有辨別出藥粉里是什么東西, 顯然里面的東西并不常見,這樣的東西許宜華究竟是從哪里得來的,勇毅侯心里一時間諸多猜測,只能從許宜華身上探知。 “我,我沒有想害太太……” 許宜華癱倒在地上,幾人的目光都圍著她打轉,她被許顏華打過的臉已經腫了起來,指痕交錯無比清晰,眼淚肆流著囁嚅道。 “你還不承認!若不是你,太太怎么會變成這樣!” 許仲騏眼看著又要沖過去,被許顏華踩了一腳,此時她很慶幸自己想的周到,事先把藥粉分了一半給劉昭熙那邊送過去,兩邊一起行動效率也能更高一點。 “騏哥兒先別急,這事兒急不得的。已經叫人再去請別的大夫了嗎?多請幾個,總能有人認出里面是什么東西的?!?/br> 許宜華反正已經被他們拘起來了,周在桐安撫著拍了拍許仲騏的肩膀,同時又對著勇毅侯道。 勇毅侯點頭,為了不大張旗鼓弄得人盡皆知,他已經私下叫人拿著藥粉去京師里有點名堂的大夫那里挨個問了,只是這么做到底有些慢,不及許宜華直接承認更加有效。 “宜姐兒啊宜姐兒……過去那些年,太太對你何其疼愛,你如今這么做能對得起自己的良心嗎?到底那東西是什么,你又為何要暗暗藏在指甲里,趕緊說出來,省的再浪費唇舌。你也知道,府里真正審問人的手段到底有多少,真要是用在你身上,到時候場面可就不好看了……” 周在桐一向和煦斯文的面孔難得的緊繃起來,他摸了摸下顎的美髯,軟硬皆施的開口勸著許宜華,雖然沒有疾言厲色,可是沒有人會認為他說的只是威脅。 此事涉及周氏安危,周在桐既然替外甥們攬過來,就不會再留任何情面,哪怕是勇毅侯還有別的想法,他也一概不會理會的。 勇毅侯聽著周在桐說完,不由的有些訕訕的,他也是關心周氏的,畢竟夫妻多年,而且還有整個周家和周在桐這個大舅兄,哪怕是周在桐如今丁憂了,勇毅侯也不敢小覷。 “咳……對,宜姐兒,你最好把所有事情從頭講清楚,不然等到我讓其他人來審時,可就不那么好過了?!?/br> 勇毅侯和周在桐等人分坐在上首,許顏華和許仲騏二人站在下首處,一同盯著許宜華。 許宜華其實從許顏華驟然翻臉向她發難時,就知道自己逃不了了,她還不想死,也知道勇毅侯和周在桐還會有多少手段,真的招呼在她身上,她根本反抗不得的。 “我真的沒有想害太太……那東西,是,是有人交給我的,我不想的……” 捂住臉,許宜華絕望的慟哭起來,如果可以,她也不愿意這么去冒險的,可是偏偏她運氣不好,若當初周氏沒有將她推到家廟去,她還在侯府安然無恙的話,怎么會遇到那種事呢。 “是誰交給你的……你把事情從頭到尾的詳細說明白……” 感覺到其中內有隱情,勇毅侯和周在桐對視一眼后,勇毅侯厲聲喝道。 卻原來許宜華當初被周氏送到周家的家廟中后,沒幾天就出了事。 慈江庵的存在已經一百多年了,是由周家出資建的,庵堂并不太大,常年庵里只有一個住持和三五個比丘尼以及幾個帶發修行的居士,因受周家的香火供奉,所以周家嫡枝庶枝的貴婦們閑了也會請庵里的僧尼過來講經,或者抄了經書供在庵里,去庵堂吃兩天齋。 之前周氏未嫁時也是見過庵堂里前任住持明法的,明法師太和周家老太太相熟,為人□□慈和,尤善講心經,將慈江庵打理的清凈安穩,所以哪怕明法師太已經圓寂了,周氏對慈江庵的印象也很好。 將許宜華送到慈江庵后,周氏另外又捐了一千兩的香油錢,派去兩個婆子和小丫鬟照顧許宜華的生活,以為雖然庵堂的日子清苦些,卻能讓許宜華學學佛理,也能靜下心來。 卻不料如今慈江庵的住持妙蓮師太,卻不是個和明法師太一樣的人物,雖然已是紅塵方外客,卻特別熱衷帶著女弟子們出入各府上,交際圈子極廣,已不僅限于周府,又一張嘴巧舌如簧,既能說佛理將生前身后的果報,極受各家太太的信賴。 因出家本是要在清靜之地修行,但是妙蓮帶著年輕的女弟子們常常出入貴胄之家,六根不凈,也漸漸被各種紅塵誘惑腐蝕了心思,有姿色些的女弟子暗中與周家郎君有了首尾,妙蓮知情卻并不怎么管束,反而還幫助女弟子們遮掩,處理遺留問題。 雖然許宜華是勇毅侯府的人,但是因侯夫人出自周家,所以也算是周家的親眷,當初周氏送許宜華過來時,妙蓮不僅沒反對,反而十分殷切,對許宜華也算是關照。 而許宜華初入慈江庵時,夜間無意間撞破庵里竟有男子夜訪,甚至還進了其中一年輕僧尼明度的屋子,在里面做了些什么也不言而喻,許宜華大受驚嚇之余,因一腳踩到了后院的一截枯枝,被兩人發現。 許宜華驚呼起來,但是很快被出來的另外幾位年輕的居士攔下,幾人見怪不怪的將許宜華扶進屋里,還囑咐她不要亂說話,不然要吃苦頭的。 眼下許宜華沒想到慈江庵里竟是這樣藏污納垢之地,明面上作為佛門清凈地,實際上卻大張艷幟,里面的僧尼六根不凈,與男子有染。 一開始許宜華驚怒過后就不想在這腌臜地呆著了,派人給侯府送了信兒,但是因為周氏早已帶著許顏華回了周家,管家見許宜華勢弱,就把遞信的丫鬟哄了回來。 妙法大師和諸位僧尼也很快發現許宜華并不是什么得臉的人物,不過是個不受寵的養女,真正的貴女也不會有夫人放心的送到庵堂來的,故而待許宜華便沒有最初的恭敬了。 許宜華含屈忍辱沒幾天,就有明度的相好夜探庵堂時,偷摸到許宜華的屋子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