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7節
許宜華縱然有勇毅侯府支持,但是侯府嫡女要嫁的卻是六皇子,就算許宜華是侯府嫡女,勇毅侯也不會以全部身家站在她后面支持,所以許宜華其實背景很單薄的,這樣的女人,憑什么與自家女兒相抗衡,就算進了四皇子的后院里,也得在李如月手下討生活。 常國公詳細的分析著,倒是也讓李如月和小寧氏冷靜下來,男女之間關心的事是不一樣的,常國公以自身實力保證了女兒的地位,可是小寧氏和李如月更加關注四皇子的心意。 在又重復了一番四皇子的話后,小寧氏這才有幾許放下心來,雖然四皇子說的不知真假,可是態度好歹還算誠懇,這樣女兒進門后的日子,也能好過些。 “你放心,為父自然不會讓你吃虧的,不會那么輕易就讓勇毅侯如愿……” 看著李如月還是委屈的兩眼通紅,常國公撫了一下她的肩頭,從容的笑道。 發生了這等事,四皇子自然不會不與勇毅侯通氣,實際上第二日下朝后,就趕緊又尋機會與勇毅侯解釋。 皇子們之間的內斗,外臣也沒法評論什么,尤其是可能還涉及自己的準女婿六皇子,勇毅侯打量了四皇子片刻,確定劉池瑞的心意未改后,也就可有可無的接受了他的解釋。 只是許宜華到底是自己府上出來的,他愿意把許宜華嫁給劉池瑞,是為了兩好合一好,若是到時候鬧得太沒臉了,許宜華弄得太卑微,活生生就是打了侯府的臉,他是不會同意許宜華給四皇子做側室的。 劉池瑞夾在勇毅侯和常國公中間,著實是煩惱了一通,偏偏兩邊都不能得罪,只能硬著頭皮想法子進行調和,不由的暗罵當初設計他的人實在太缺德,一下子打亂了他原本的計劃不說,還把他置于一個兩面不討好的尷尬位置。 后來劉池瑞使人好不容易接觸到了許宜華那邊,得到的消息竟然是玉佩是許宜華身邊的人撿來的,有人冒充了劉池瑞身邊的內侍,接觸了許宜華身邊的下人。 因內侍都是長得白白凈凈,清秀瘦弱,從小凈身的男子,所以大抵上有些像的,后來劉池瑞也沒有查清楚到底是誰裝作自己的內侍。 但是玉佩之事到底傳了出去,在外人看來,一向端方的劉池瑞竟然也是個多情的,也讓人有些吃驚,人不風流枉少年,雖然不至于讓他身上沾多少壞名聲,但是明面上君子,實際上風流,在擅長由小見大的人看來,足見之前的形象都是裝出來的,光一個表里不一就夠讓人置喙了。 就連一向不著調的二皇子,都要勾肩搭背的對劉池瑞嘆上一句聽說你與人私定終身,想悔婚了? 各種流言更加劇了劉池瑞勸說兩邊的難度,被鬧得一個頭兩個大,花了全部的心力經營的形象,終是被潑上了污跡。 最終在劉池瑞的努力下,終于常國公和勇毅侯府達成了和解,還是李如月生下嫡子后,許宜華才能入門,但是時間不超過三年,也就是若李如月三年后還沒有生下嫡子,那么許宜華就得入門了。 而許宜華那邊,到時候也是正經的風風光光下聘進入王府,但是因玉佩這段公案鬧出些不太好的名聲,讓常國公府也跟著沒臉,所以在入劉池瑞府中前,不能再和劉池瑞有所聯系。 周氏本來就一直以為許宜華與四皇子私定終身了,才拿了四皇子的隨身玉佩,對她又氣又惱,不齒自己多年的教養全都成了空,許宜華如此不自愛,自甘墮落。 等到勇毅侯和四皇子將此次風波全部處理好后,正好周家老太太病危,周氏只能匆匆帶著許顏華回到周家,臨走前打發許宜華去了周家的家廟,打著為周家老太太祈福的旗號,實際上則是變相的懲罰。 勇毅侯對于周氏的做法也沒有干涉,畢竟周氏的做法也沒有太出格,許宜華只能心灰意冷的帶著兩個隨身丫鬟去了家廟。 作者有話要說: 仙女們,晚安~~ ☆、98 周家老太太今年已經近八十歲高齡了, 在大秦算是長壽之人, 作為她的老來女, 周氏也已經年近四旬,兒女也都長大了, 即將走入婚姻。 也就是在這兩年里, 周老太太再難以有精力照拂她,周氏才感覺出來往日自己所作所為,實在太過任性了。 作為已經出嫁的女兒還頻頻讓她牽掛, 父親去世后,老太太應該過著含飴弄孫的幸福晚年, 卻因為自己而不能安生。 現在有母親在,就有主心骨的那種自在的日子即將消失了, 往后她需要自己撐起自己的人生, 真正的脫離娘家的蔭庇,還要照管兒女,擔起與勇毅侯榮辱與共的責任,這是二十多年前自己就該過得日子,卻一直仗著母親的寵愛, 而承擔不起這些人生角色。 只要想到今后自己就要沒有母親了, 周氏就覺得心口似有錐心之痛。 可以說前半世, 周氏能有任性恣意,驕傲隨性的日子,全靠了父母幫她撐在身后,和勇毅侯一言不合就可以回周家, 因為她清楚母親一定不會不管他,勇毅侯也一定不可能離得了周家的關系,總要過來俯身求和。 甚至在兒女身上,周氏也知道自己一向過得自私率性,對孩子們的包容和毫無保留的關愛不能說做到了母親的十分之一,甚至連自己的兒女,都要母親幫著cao心。 一直到去年,周家老太太都要每旬送許多東西給外孫女許顏華,府里有了好的料子,除了給自家孫子孫子外,總也不會忘了許顏華和許仲騏那份兒,生怕他們因為周氏這個親娘手里而受了委屈。 如今回顧半生,周氏才覺得母親為自己付出良多,自己根本尚且沒有回報過父母,就要失去了。 “太太……” 周氏帶著許顏華來周家呆了已經半個月,但是老太太的身體只是每日灌靈藥強撐著,早已經認不清人了,周家已經備好了孝服和各種喪葬用品,棺木都停在院中。 聽說今日母親已經一整日滴水未進,如今昏昏沉沉的還沒有醒過來的傾向,怕是要不行了,周氏撲倒在母親的床邊哭的起不來身。 許是周氏的淚水太苦澀,滴在周家老太太的手背上,淋濕了刻滿紋路的肌膚。 周家老太太喃喃的清醒過來,一雙飽經風霜,滿是歲月刻痕的眼睛渾濁又茫然,她的頭發稀疏又花白一片,刺痛了周氏的眼睛。 昔日周家老太太何等利落風光,出了名的賢惠能干,作為冢婦,料理龐大的周家尚能做到人人稱好,作為母親,能夠扶持哥哥在父親死后繼任成為周家的家主,又能給出了嫁的女兒十足的底氣,哪怕人到中年,勇毅侯回回見到周家老太太,也心甘情愿的低頭聽訓。 在周氏心里,自家老太太簡直無所不能,一直腰桿挺得筆直,一雙眼睛銳利又精明,便是父親死后,悲傷過后也能很快的收斂住情緒,為父親cao持身后事,做的體面又風光。 她不曾想過,母親會老到這樣,會有一天這樣無力躺在床上。 “我的太太……” 周氏滿心愧疚壓得自己喘不過氣來,湊到老太太微弱起伏的胸口慟哭。 過去的她太混賬了,是那樣的自私和愚蠢,可是老天那么殘忍,用母親的生老病死來點醒了她,痛不可言又無法再挽救。 “婷姐兒,你先起來……” 周氏哭的太悲傷,幾欲昏厥,周在桐手上使了點勁兒,才把她扶起來,讓身后的許顏華和許仲騏扶住她,自己過去看了看已經醒來的母親,讓身后的丫鬟把大夫叫了進來。 許顏華眼淚也淌滿了兩腮,老太太是慈愛的長輩,對每一個小輩都是寬容又慈愛的,尤其是自家姐弟倆,老太太深知自家女兒被寵壞了,可憐他們攤上周氏這樣的親娘,甚至待他們比孫子孫女都要盡力。 此時周氏已經哭到近乎脫力了,那種切膚刻骨的痛苦讓人也跟著深深的難過,許顏華心生不忍,掏出手帕為她擦著眼淚。 跟著丫鬟進來的大夫是越昶,因為屋里還有年輕的少婦和未婚的小娘子,所以周在桐在老太太床前豎起了屏風。 越昶切了切脈,看著周在桐搖了搖頭。 之前六皇子硬是讓人拖了他來給周家老太太看診,為此更是答應了他無數的好處,其實在六皇子就是不這么做,周澄也早就逼他過來,在兩人中得了雙份好處,越昶這才不情愿的重新破例為貴人看診。 周家老太太此時已經是油盡燈枯了,他最后開了一劑藥方,藥性很強烈,能促使老太太短暫的清醒過來,交代交代后事安穩的離世。 果然如越昶所料,待一個時辰后藥煎好讓老太太服下,不久周家老太太渾濁的眼睛就能認清楚人了,甚至臉頰也微微的現了紅光。 這大抵就是人們常言道的回光返照了,周在桐作為長子,趕緊跪在床下,把母親倚著枕頭半扶起來,聽她嗓音沙啞的交代著各種事項。 老太太有很多的牽掛,她一生只一兒一女,但是丈夫留下的庶子庶女卻好幾個,此時庶女歸家,庶子也帶著兒孫在屋子中跪著,一屋子人頭嗚嗚泱泱讓她一時難以分辨。 隨著她的交代,庶子庶女們各自得了話就先出去,人越來越少后,老太太又拉著孫女的手交代了兩句后,才招手讓周氏近前。 許顏華和許仲騏把周氏扶過去,周氏已經哭得眼睛腫成核桃,腳下也失了力氣,老太太摸了摸她的手,“婷姐兒啊,我的孩子……心肝rou兒……” 周氏緊緊握著老太太的手,聽著她一句一句的囑咐著自己,要好好照顧孩子,要忍忍任性的脾氣,要好好和勇毅侯過日子等等,她已經哭得說不出話來了,老太太摸著她的頭發,笑的安詳。 她從來不怪周氏,那是自己的女兒,所以她從來不覺得周氏煩,也愿意寵著她,便是如今,也是只有盼著她好的道理,周氏更覺得心頭羞愧萬分,悲痛難言。 囑咐過周氏,看著她被丫鬟們攙扶出去,老太太又望著許顏華,“顏姐兒你是好孩子,你太太對不起你,你才出生她就把你弄丟了,大了找回來了,又讓你傷心,但是太太心是好的,也是疼你的,只是嘴里不會說好話,從小就這樣別扭,你別和她生分了,也別怪她……” “當年我只道侯爺是個有出息的孩子,看著謙遜有禮,又因我那妹夫早逝,meimei又是個軟和的性子,所以我把婷姐兒給了他,只是有出息的小郎未必是那貼心人啊,侯爺心太大了,捂不熱的,婷姐兒性子又驕縱,兩個人啊,我一直私心里很后悔……顏姐兒日后吶尋個小郎君,可不要那找這樣的孩子,要尋那眼睛里笑起來能看到你影子的小郎君……” 老太太不知許顏華和六皇子的事,她久病床前也沒有人和她說起,所以只是微笑著看許顏華,想到什么便喃喃的說什么了。 此時老太太大概也疲憊了,眼睛微闔,想再說些什么,又好像是徹底的疲憊了,最終許顏華的舅舅周在桐和寧氏重新紅著眼睛上前,老太太睜開眼,看著兒子和媳婦重新笑起來。 到了這個年紀,老太太該經歷的都經歷了,便是喪事都是喜喪,她久病多時,自知也時日無多了,不愿兒孫彌留之際只能回憶自己的垂垂老朽之態,便全部微笑著,雖然有不舍,可是更多的是長舒了一口氣。 風雨一生,終于路到了盡頭,這輩子有幸福有牽掛,有兒孫滿堂,有身后哀榮,也算是不枉來世上走一遭了。 將后事講清楚后,老太太最后看了眼兒女和孫兒孫女們,便安詳的合上眼睛,就此溘然長逝。 于周氏而言無異于山陵崩塌,哪怕老太太久病之體,過多久也不會讓人做好心理準備的,故而喪事結束,后周氏已病的起不來身。 除了周在桐這一房的人,其他人縱然悲傷一會兒,等停靈之日結束,也就恢復了正常生活,許顏華站在院前長久的凝視著院中已經開始落葉的合歡樹。 因周氏在周家養病,許顏華姐弟和從家廟回來的許宜華留在周家照顧她,勇毅侯以及許仲騏時不時會來看望。 這陣子許宜華非要搶著展現孝心親自為周氏熬藥,許顏華也提不起精神搭理她,愿意干活就讓她干吧,就索性讓丫鬟看著她,等她熬好藥自己再親自端給周氏,只當她熬藥的丫鬟使,許宜華連自己見周氏的機會都沒有。 “顏姐兒?” 許顏華聞著小廚房那里飄過來的藥味兒發呆,身后突然有人叫她。 她一回身,就看見周澄不知什么時候過來了。 之前老太太喪禮上周澄也來磕頭過,只是人太多,周氏幾次哭暈過去,許顏華無暇顧及其他,也沒有注意到。 周澄看著許顏華清瘦了許多的面容,心理說不出是什么滋味兒。 明明她先否定了自己,親近過又放棄了他,更是因六皇子而無她疏遠,他思之又恨如狂,此時卻依然會禁不住的為她而心疼。 “姑母身體還好嗎?” 周澄烏發漆黑,在暮色中泛著橙色的光,站在許顏華身邊低低的問著。 許顏華點點頭,仰頭看著周澄。 周氏的病情還算穩定,沒有損害根基,算得上是心病了,只是接受不了老太太離世的打擊更多一些。 “這陣子也辛苦你了,你自己也要保重身體才好?!?/br> 周澄竭力控制著自己想要將人禁錮在懷里的雙手,關心的勸解著許顏華,只有目光喑喑的梭巡著她消瘦后更加清艷的容顏。 “表哥是來看望我們太太嗎?” 經歷了從夏日的繁茂到深秋的蕭索,許顏華只覺得恍然間時間長久的似過去極久了般。 之前與周澄的那些明明滅滅的暗涌,也都自覺成了過去的事,周澄如今的眼神很克制,她也就只把他當作親近的親戚般相處。 縱然之前劉昭熙對周澄極為忌憚,覺得這人性情陰晴不定,幾次在許顏華耳前絮叨,不讓她多和周澄接觸。 但許顏華心里并不把這不當作一回事,成年男女,縱然不能相愛,也不必故意薄待彼此,起碼許顏華是這么覺得。 “嗯,我早該過來探望才是。姑母也是哀慟太過,你要多勸解一二。對了,我還順便帶了你和騏哥兒愛吃的點心?!?/br> 周澄眼神和煦,微笑的樣子看起來俊美的如濁世貴公子般,讓人打心里不設防。 許顏華嘆息一聲,謝過周澄的心意,引著他去周氏的房里。 作者有話要說: 不好意思消失了這么久,二次元事情太多啦??!之前的兩天,周末會加更補回來的! ☆、99 周氏的臉色因病氣而顯得蠟黃, 同樣消瘦了許多, 與之前矜貴驕傲的貴婦人相比氣勢上減了許多, 見到周澄過來,掙扎著要起身, 但是身體太虛弱, 一動就忍不住咳嗽起來。 “姑母……您不用多禮了,倒是小侄的不是,反給您添了麻煩。您要保重身體才是, 表弟和表妹還都要指望您呢?!?/br> 周澄見了周氏的現狀,立即過去阻止她, 同時也體貼的勸慰了幾句。 雖然之前周氏幾乎沒有和周澄有過多少交集,但是乍一見明光照人的年輕人, 溫文有禮的來探望自己, 心里自然是無比的熨帖,直撐著精神拉周澄說了好一會兒子話。 許顏華靠在屏風的架子前,歪頭打量周澄,總感覺他越來越陌生了,幾乎完全脫離了之前的印象, 現在溫文俊雅的他和周家其他表哥的樣子越發靠攏了。 前程錦繡, 樣貌極俊美, 這些都成為他身份上的一層金箔,看起來周澄好似已經完全磨掉了他身上之前的烙印,融入了自己該有的身份,在人前的一言一行都是標準的貴胄世家郎君該有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