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7節
恐怕蘭松泉也沒想到她一個養在深閨的大家閨秀是認得他的。 怎么能不認得呢,早在京城父親被打入大牢時她就悄悄盯上了蘭家人,若沒有黎三姑娘的插手,她恐怕早已與蘭松泉最寵愛的女兒蘭惜濃同歸于盡了。 正是因為認出了蘭松泉是誰,哪怕活著比死痛苦一百倍她都要活下去,尋找一切機會為父親討回一個公道,為他們一家人討回一個公道。 還好,就在她快絕望時終于等到了救她出火海的那個人。 歐陽微雨不自覺把視線落到池燦身上。 無論對方是為了扳倒蘭山父子還是為了什么,她一輩子感激這個男人。 “蘭侍郎——” 蘭松泉冷冷盯著楊運之:“楊大人莫非要我脫衣?” 這時一道懶懶的聲音傳來:“要你脫衣怎么了?” 場面頓時一靜。 說話的人正是人見人愁的大刺頭池給事中。 “蘭侍郎,你現在是疑犯,疑犯懂不懂?”一直默默旁聽的池燦站了起來,冷冷看向楊運之,“楊大人,先不論蘭侍郎是否有罪,現在原告跪著,被告卻坐著,我是不是可以理解為你在徇私呢?” 楊運之忍不住揪胡子:“池大人,話不能這樣說啊——” “不能這樣說你就快些命人給蘭侍郎脫衣裳!” 楊運之不由看向蘭松泉。 蘭松泉大怒:“楊大人,你聽一個小丫頭胡說八道,就要命人扒我的衣裳?若是我胸前沒有那三顆痣,你可付得起這個責任?” “這——”楊運之被問住了。 他已經是快要致仕的年紀了,只求安安穩穩回家享清福,沒必要得罪蘭山父子這兩座大山。 “呵呵?!焙p蔑的笑聲響起,池燦睨了蘭松泉一眼,“蘭侍郎,你這是當著我們大家的面威脅主審官?” “池大人,你休要胡言!”蘭松泉恨不得沖上去抓花那張俊臉。 “我怎么胡言了?剛剛你說的話我們都聽得清清楚楚呢?!?/br> “我胸前若是無痣,就平白被你們侮辱么?”蘭松泉忍著怒火問。 池燦詫異睜大眼:“這怎么是侮辱了?蘭侍郎,請認清你的身份,你現在是被告,原告提出證據,你要是不讓脫衣裳,那我就當你默認了。若是脫了衣裳后沒有痣,那不就正好證明了你的清白。你這般不情愿,莫非是心中有鬼?” 蘭松泉被池燦噎得臉色鐵青。 真是該死,早知道就像把歐陽海的妻兒扔湖里那樣把這個死丫頭弄死了,留到現在竟狠狠咬了他一口。 “還愣著干什么,趕緊給蘭大人脫衣裳!你們要是不干,難不成要我動手?”池燦厲喝一聲。 “蘭侍郎——”楊運之為難喊了一聲。 池燦冷笑,拂袖便走。 楊運之趕忙站了起來:“池大人這是去哪里?” 池燦沖上拱了拱手:“去告訴我舅舅,楊侍郎沒這個膽子審問被告,請他換個人來?!?/br> 見池燦說完抬腳便走,楊運之冷喝一聲:“都愣著干什么?還不請蘭侍郎去里邊檢查!” “是!”幾名衙役走到蘭松泉面前。 蘭松泉臉色變了又變,死死盯著楊運之。 楊運之連連擦汗:“蘭侍郎,還望你配合一下吧?!?/br> 他也不想得罪蘭松泉啊,可他更不敢得罪池大刺頭。 得罪了蘭松泉,可能將來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得罪了池大刺頭,那他現在就死定了。 “還不快些!”楊運之瞪了衙役一眼。 “蘭大人——”小衙役們戰戰兢兢喊了一聲。 “不用了!”蘭松泉站了起來,冷笑道,“我胸前確實有三顆痣?!?/br> 此話一出,堂上眾人都愣了。 蘭松泉居然就這么承認了? 蘭松泉絲毫不意外眾人的想法,一張臉更加陰沉。 不承認又怎樣?他好歹是堂堂三品大員,難道真要一幫小衙役把他衣裳扒下來湊到胸口去看? 那樣更丟臉! 聽到蘭松泉承認,歐陽微雨眼中水光閃過,感激看了池燦一眼。 池燦并沒看歐陽微雨,盯著蘭松泉擰眉。 他倒要看看這個蠢貨還怎么蹦跶。 蘭松泉承認后神情反而放松了,輕笑著瞥了歐陽微雨一眼,不急不緩道:“歐陽姑娘是青樓頭牌,我慕名而去又有什么不妥?這就能代表歐陽御史是我害的?” 歐陽微雨身子晃了晃,險些吐出血來。 “官員狎妓沒有什么不妥?蘭侍郎,你臉可真大,這話敢不敢在皇上面前說?” 蘭松泉一窒。 剛剛只想著甩脫謀害歐陽海的罪名,卻忘了狎妓也是個不大不小的罪過,當然,這么干的人可不在少數,只是沒有放到明面上罷了。 “池大人可以去說,但現在咱們說的是歐陽海一事,總之歐陽海的死與我沒有半點關系?!?/br> 蘭松泉含笑看著歐陽微雨:“歐陽姑娘,你只拿出了我睡你的證據,可沒有我謀害你父親的證據吧?那你憑什么這樣污蔑我?” 歐陽微雨一張臉比雪還白,咬著牙關看向楊運之。 楊運之暗暗嘆了口氣。 歐陽微雨忽然伏地磕了一個頭,隨后站起身來,目光緩緩從堂上眾人面上掃過,挺直背脊冷然道:“我父親莫名慘死,而后我被人打暈送到青樓,緊接著蘭松泉出現成了我第一個‘恩客’,各位大人,這其中關聯你們心中沒數嗎?” 說到這里,歐陽微雨露出一個慘笑:“我一個弱女子是拿不出確鑿證據,但我可以用我這條命保證,小女子所說絕無虛言,更不會污蔑蘭松泉這個畜生!” 歐陽微雨說完深深看了池燦一眼,猛然撞向柱子。 可憐如花年紀本該錦衣玉食的貴女立時撞碎頭骨,香消玉殞。 第771章 邪星 歐陽微雨躺倒在地上,借著沖力翻了個身露出正臉,原本白皙飽滿的額頭已經陷了下去,鮮血汩汩往外流。 突如其來的狀況讓眾人愣了一下。 “快請大夫!”刑部侍郎兼順天府尹楊運之大喊道。 池燦走過去,俯身仔細看了看,直起身來淡淡道:“沒用了?!?/br> 很快還熱的鮮血開始向眾人腳下蔓延,眾人看著剛剛還生機勃勃的少女轉眼間就成了冰冷的尸體,且死相如此慘烈,皆心有戚戚,對歐陽微雨的指控早就相信了。 但相信又怎么樣呢?僅憑一個女孩子的指控,拿不出確鑿證據,依然治不了蘭松泉的罪。 這個女孩子白死了啊。 不少人默默想,暗暗惋惜。 池燦垂眸看了一眼歐陽微雨的尸體,從懷中拿出雪白手帕蓋在她臉上,面無表情直起身來。 白死了嗎?不,死去的人終究不會白死的。 他找到歐陽微雨時便明白這個女孩子活不長了,她支撐自己活下去的信念就是把這番話在公堂上說出來。 千里之堤毀于蟻xue。 皇上對蘭山的圣寵已經不復往日,從這兩年來發生那幾件事后皇上的反應就可以窺見一二。 現在正是睿王生死不明的時候,且把睿王遇險的矛頭指向了蘭松泉,再有歐陽微雨慘死一事,只要后續籌劃得當,就是蘭松泉的死期。 “池給事中,你去哪兒?”見池燦面色平靜往外走,楊運之不由問道。 “自然是回去寫奏章了?!?/br> “哎——”楊運之喊了一聲,卻攔不住池燦的腳步,只得看向蘭松泉。 蘭松泉不屑掃了歐陽微雨的尸體一眼,冷笑道:“現在人已經死了,楊大人還要繼續審問下去?我記得狎妓不歸刑部管吧?” 楊運之張了張嘴。 蘭松泉邁過歐陽微雨的尸體,大步往外走去。 “真是欺人太甚!”直到再見不到蘭松泉影子,楊運之才喃喃道。 很快池燦就寫了一篇痛斥蘭松泉的奏折呈了上去。 明康帝看完把折子往龍案上一扔,滿心煩躁。 這蘭氏父子是越來越沒有眼色了,明明他這正煩著呢,還鬧出一樁樁事來。 老五出事,莫非真和蘭松泉有關? 明康帝心中閃過這個念頭,抬手揉了揉太陽xue,疲憊道:“魏無邪,把天師請來?!?/br> 明康帝養了一群道士在宮中,是以張天師很快就到了。 “天師,朕近來閉關屢屢出事,命睿王前往凌臺山祈福想要化解一下,誰知睿王卻生死不明,這究竟是怎么了?” “皇上莫慌,容貧道算算?!睆執鞄熾p目微闔,手指不停動著,一副世外高人的模樣。 約莫一盞茶的工夫過后,張天師睜開眼睛,面色凝重望著明康帝。 “天師,如何?” 張天師輕嘆:“皇上,情況確實不容樂觀?!?/br> “此話怎樣?”明康帝對張天師越發倚重了,特別是那次閉關經由張天師指點后一切順遂,讓他更為重視張天師的話。 “去冬大雪不斷,主大臣專政致多有蒙冤,今春災亂頻發,主佞臣當道致天下不平?;噬?,這是有邪星作祟,影響了紫微星的光芒……” 明康帝臉色難看:“天師,這邪星應在何人身上?” 張天師搖頭不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