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4節
沒過多時小六抱著水壺過來。 邵明淵接過水壺走向喬昭。 “黎姑娘,先洗洗手吧?!?/br> 喬昭聽到邵明淵的聲音不由直起身來,背對著他緩了好一會兒這才轉身:“多謝了?!?/br> 她就著水壺里的水反復洗了幾遍手,拿帕子擦了擦嘴角,蒼白的臉色瞧著有幾分狼狽,渾然不見了以往從容淡定的樣子。 這一刻,無論是邵明淵還是池燦,都真切意識到剛才的一切對眼前的少女來說,確實是一場痛苦的折磨。 她也只是個普通女孩子,沒有三頭六臂。 池燦看向錢仵作的眼神滿是嫌惡。 這個老東西,等秋后再說! 錢仵作瞥了池燦一眼,冷笑:“怎么?小子想找我秋后算賬?” 喬昭不由看了池燦一眼。 池燦看得出來,那一眼中有怕他壞事的擔憂。 他不由苦笑。 他就是再生氣,也不能讓她一番努力付諸東流。 “哪能呢,本公子向來尊老愛幼,錢仵作多心了?!?/br> “哼!”錢仵作冷哼一聲,顯然是不在乎什么以后的,直接問喬昭,“吐夠了嗎?” 喬昭欠了欠身:“讓您見笑了?!?/br> “見笑倒沒有,既然吐夠了,那就繼續后面的考驗吧,再耽誤下去天都黑了?!?/br> “還有考驗?你剛剛不是說她已經通過了考驗?”池燦氣得臉色發黑,偏偏拿錢仵作毫無辦法。 錢仵作嘿嘿一笑:“原本是通過了啊,但我瞧著你小子不順眼,給她加試一場?!?/br> 池燦一張臉頓時白了,看著喬昭張了張嘴說不出話來,眼中滿是歉疚。 在黎三眼里,他是不是一無是處,只會幫倒忙? 喬昭笑笑:“錢仵作,您不要開玩笑了。您剛才說過了,我只是暫且通過了考驗,后面自然還有考驗等著?!?/br> “呵,小丫頭倒是聰明?!卞X仵作白池燦一眼,抬腳往前走去。 池燦看向喬昭,忍不住彎起了嘴角,眼神晶亮。 她是怕他難過,給他解圍吧?這么說,她還是有一點在意他的? “拾曦,走啦?!鄙勖鳒Y拉了池燦一把。 池燦這才發現喬昭已經走遠了。 “庭泉?!彼那槿杠S,與這陰森壓抑的義莊格格不入,眉梢眼角是按耐不住的喜悅,“我有些開心?!?/br> 邵明淵沒應聲,拍了拍他手臂。 “回頭追上楊二他們,咱們喝酒吧?!?/br> “好?!?/br> 出了義莊大門,喬昭長長吐出一口濁氣。 這個時候太陽已經快要落山,微涼的風終于讓人感受到一絲秋意。 義莊附近是沒有什么行人的,幾人往前走了一段距離轉入另一條街道,才一下子熱鬧起來。 民宅炊煙裊裊,路上行人匆匆,酒館飯莊門前的燈籠提前亮了起來,已經到了用晚飯的時候。 “餓了吧?”錢仵作笑瞇瞇問喬昭。 喬昭面上平靜,心中苦笑。 她剛才雖然把午飯全都吐出去了,可這個時候哪里吃得下去。 “吃不下?”錢仵作臉上笑意不減。 邵明淵開口問:“錢仵作想去哪里吃?” 錢仵作似笑非笑看了喬昭一眼:“就東大街那個喜來福吧?!?/br> “好,錢仵作請?!?/br> 一行人直奔喜來福。 小二迎上來:“呦,原來是幾位客官,快快里面請?!?/br> 他目光落到錢仵作身上,先是一愣,忽然瞪大了眼:“你,你是那個——” 池燦直接把一塊銀子砸進小二懷里:“別廢話,領我們去雅間!” 銀子立刻起了作用,小二彎著腰連連道:“幾位里邊請!” 幾人被小二領進一間屋子,小二滿臉堆笑問道:“幾位客官要吃些什么?” 邵明淵側頭問錢仵作:“錢仵作想吃些什么?” “爆炒豬舌,熘肝尖……”錢仵作毫不客氣報了一串菜名。 每報出一個,喬昭臉色就白上一分,到后來險些坐不住了。 她已經能猜到錢仵作對她接下來的考驗是什么了。 他們來得早,沒用多長時間熱氣騰騰的飯菜就端上來了。 “幾位慢吃?!?/br> 小二出去后想了想,悄悄溜去后邊。 錢仵作的兒子正望著窗外發呆。今天忽然有人來找那個老東西,讓他頗有些心神不寧。 “錢先生?!毙《傲艘宦?。 “有事?” “錢仵作來咱們酒肆吃飯了——” 小二話未說完,錢仵作的兒子騰地就站了起來,三兩步走出門外:“他怎么來了?” “哎呦,你別激動啊,錢仵作不是一個人來的呢。要是擾了客人吃飯,掌柜要罵了?!?/br> “我知道了?!卞X仵作的兒子抖了抖身上的長衫,抬腳向前邊走去。 雅間內飯菜的香氣充斥著每個人的鼻端,然而除了錢仵作,就只有邵明淵面色尚算平靜了。 池燦看一眼滿盤子的炒豬舌,強行抿著嘴才忍住了嘔吐的欲望。 在義莊時他無意中看了一眼,正看到喬昭用帶著手套的手在錢仵作的要求下把死者舌頭翻起來。 錢仵作端起那盤子炒豬舌往自己碗中倒了一半,然后推到喬昭面前:“把這半盤子炒豬舌吃了,不許吐,我就跟你們走?!?/br> “當真?”喬昭輕聲問。 錢仵作嗤笑:“我還哄你一個小丫頭不成?” 喬昭垂眸盯著擺在眼前的炒豬舌,睫毛顫了顫,舉起筷子伸過去。 另一雙筷子忽然壓到她的筷子上。 第371章 食難下咽 喜來福只是個中檔酒肆,筷子不過是最尋常的竹木制成,此刻壓在喬昭的筷子上,她卻覺得有著沉甸甸的分量。 那是池燦的筷子。 喬昭抬眸看他。 池燦卻沒有看喬昭,而是笑吟吟問錢仵作:“這酒菜上了桌,沒有不讓人嘗一嘗的道理吧?我吃一口,錢仵作不介意吧?” 錢仵作冷冷掃了池燦一眼。 他知道這個年輕人是想替旁邊的小丫頭減輕負擔,要是照著他的脾氣,自然是不同意的。 不過—— 錢仵作眼尾掃了端坐著的少女一眼,想起在義莊時她的行事還算合胃口,到底沒把反對的話說出來。 錢仵作的默認讓池燦微松口氣,也不看喬昭,直接夾了一大筷子炒豬舌放進了自己的碗碟中。 喬昭這半盤子炒豬舌分量本來不算太多,夾走一大筷子后自是替她減了不少負擔。 又是一雙筷子伸過來,邵明淵同樣夾走一大筷子炒豬舌,默默吃起來。 錢仵作眼神微閃,不冷不熱道:“夾走的菜可是要吃下去的,炒豬舌滋味美妙,我可最見不得浪費!” 這話明顯是說給池燦聽的。 錢仵作在義莊時把池燦的表現盡收眼底,更注意到了剛剛這道炒豬舌端上桌時對方想要吐的表情。 他忽然覺得看著這小子吃炒豬舌頭比看那小丫頭吃還要有趣。 沒辦法,他就是這么記仇的人,誰讓這小子嘴賤呢。 察覺到錢仵作看熱鬧的眼神,池燦冷冷一笑:“我當然是愛吃才會夾走,怎么會浪費?” 他說完垂下眼簾,夾起一筷子炒豬舌放入口中,一下一下咀嚼著。 炒豬舌的口感與腦海中義莊的一幕相重疊,池燦一張臉時青時白,額角青筋凸起,連放在桌下的手都緊緊握成了拳,才死死克制住了嘔吐的沖動。 邵明淵不由看了喬昭一眼。 拾曦對黎姑娘如此情深義重,卻不知黎姑娘為何要拒人于千里之外呢? 他面色平靜吃著炒豬舌,并沒有任何不適的感覺。 所以說,習慣真是個可怕的東西。 池燦終于吃完了,端起茶杯灌了幾口,拿帕子擦拭嘴角,緩緩吐出兩個字:“好吃?!?/br> 他這樣說完,筆直坐著一動不動,再也沒拿起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