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7節
楊厚承條件反射伸手。 邵明淵一躍而起,瞬間把紅木匣子抱在手里。 楊厚承攤攤手:“拾曦,你知道的,讓我和庭泉比武力,就好像讓我和子哲比下棋,和你比美貌,純粹是為難我?!?/br> 池燦一反常態沒有與楊厚承拌嘴,面沉如水看著邵明淵。 眾人都意識到不對勁,目光全落在邵明淵身上,氣氛莫名緊張起來。 邵明淵低頭打開了紅木匣子。 池燦欲言又止,深深嘆了口氣。 入目就是滿匣子的信,一封又一封,有的信封已經泛黃,還有的被蟲蛀了,露出里面粗糙的信紙和模糊的字跡。 北地環境惡劣,常年處在戰火中物資匱乏,即便很有錢,許多在京城富貴人家習以為常享受的物件都是買不到的。 比如,那些昂貴的信箋。 邵明淵不由自主拿起一封信,摩挲著粗糙的紙張。 這是他寫的信。 是他成親兩年多來,懷著愧疚和期待,寫給妻子喬氏的信。 可如今,這些信全都被鎖在這個小小的紅木匣子里,在他搬家之日,被母親送了過來。 到現在,他還有什么不明白的。 原來他在戰火連天的北地一筆一劃寫下的這些信,他的妻子喬氏,從來沒有收到過。 他以為,喬氏是一直怨著他的,怨他沒有做到一個丈夫的責任,不曾陪在她身邊,所以才只字不回。 直到今天他才知道,她竟然從未收到過他的信。 那么她第一次見到他時,被韃子推著站在斑駁的燕城城墻上,心里在想什么? 是不是……格外的痛恨他? 邵明淵的臉色越發得白,蒼白如雪。 “庭泉,這些是什么???”氣氛太壓抑,針落可聞,楊厚承實在受不了這樣的氣氛,頂著莫名的壓力開口問道。 邵明淵張了張嘴,卻發現喉嚨澀然,竟說不出一個字來。 有什么可難過的呢,母親對他如何,早就該看清楚了。 “是——”邵明淵強行開口,忽然一陣氣血翻涌,一股腥甜從喉嚨往上涌。 “我先出去一下?!彼掖伊滔逻@句話,閉緊了嘴大步往外走去。 “庭泉——”楊厚承幾人不放心追了上去。 才走出房門,灼熱的暑氣撲面而來,毅力堅強如邵明淵,依然忍不住嘴一張,一口熱血噴了出來。 鮮紅的血落在青石臺階上,格外刺眼。 “將軍!”聚在院子里喝酒的親衛們勃然變色,嘩啦一下涌過來。 邵明淵抬手制止:“喝你們的酒!” 世人眼里溫潤貴公子般的冠軍侯,在將士們面前卻是直接的、冷硬的。 北地那么多年同甘共苦、刀尖上舔血的生活,造就了這些男兒鐵血的性格。 將軍的話對他們來說就是命令,所有人重新坐下來,默默喝酒,可是這些流血不流淚的兒郎,在這一刻,淚水卻悄無聲息砸進酒杯中。 辛辣的酒與苦澀的淚混合在一起滾過喉嚨,讓每一人都恨不得拿起刀,把那些讓他們不平的事砍得灰飛煙滅。 “庭泉,你——”追出來的楊厚承等人面色大變。 “二弟,你怎么了?” 池燦猛然看向邵景淵。 邵景淵有些莫名其妙:“池公子為何這樣看著我?” “看著你?”池燦挑眉,因為喝了酒,雙頰微紅,漂亮得讓人能忽略了性別。 邵景淵一時愣住。 池燦的拳頭卻狠狠揮過來,咬牙切齒道:“我還打你呢!” 一拳砸在邵景淵鼻梁上,立刻鮮血四濺。 池燦卻不解氣,掄著拳頭又沖了過去。 “池公子,你這是做什么?”邵景淵驚訝又氣憤,不由連連后退,最終扭打在一起。 邵景淵從一出生就是靖安侯世子,年幼時靖安侯夫人沈氏惱恨靖安侯常年征戰,聚少離多,不愿兒子再踏上這條路,遂請了許多先生教他四書五經。 可以說,邵景淵是按著京中名門公子的標準培養的,琴棋書畫都很不錯,吟詩作賦亦不在話下,但要說武力值,別說楊厚承了,就連池燦都比不過。 這個時候兩個人扭打在一起,邵景淵幾乎就是被池燦全方位碾壓。 “你們別打啊,有話好好說,好好說?!睏詈癯袥_過去勸架,手死死按住邵景淵的手。 邵景淵險些氣死。 他都要被姓池的混蛋打死了好嘛,居然還來一個拉偏架的! “三弟——”鼻青臉腫的靖安侯世子氣若游絲喊道。 邵惜淵這才如夢初醒,甩開腳丫子跑到邵明淵面前:“二哥,你為什么會吐血?” 邵景淵:“……”三弟平時恨老二不是恨得咬牙切齒嗎,吐血的事能不能等會兒再問,再不幫忙他真的要被打死了! 有小伙伴楊厚承拉偏架,池公子越戰越猛。 朱彥看打得差不多了,揚聲道:“別打了,還是看看庭泉怎么樣了?!?/br> 差不多得了,把人打死了就不好了。 “對,對,別打了,庭泉要緊?!睏詈癯羞@才把池燦攔住。 池燦忿忿住手,往地上吐了一口唾沫,狠狠道:“邵景淵,你們侯府是個什么腌臜地兒,庭泉不愿多說,別以為我們就不清楚!我警告你,以后再做這種缺德事,我見你一次打一次!” 邵景淵一張還算俊秀的臉已經腫成豬頭,含含糊糊道:“池公子,你這是什么意思……我好端端的什么地方得罪了你……” “好端端的?”池燦冷笑一聲,“邵景淵,你敢發毒誓說,心里不清楚你那個老不死的娘給庭泉送禮物根本沒安好心?你就是趁著庭泉難得高興的時候看笑話呢,裝什么兄弟情深??!” 邵景淵被池燦罵得啞口無言。 這時卻傳來邵惜淵的驚呼聲:“二哥,你怎么了?” 第254章 恨事 邵明淵在邵惜淵面前倒下,給了這個十四歲的少年很大震撼。 他一直是討厭這個哥哥的,因為母親只要提起二哥就會很不高興,有時甚至還會氣哭了。 最讓他討厭的是,二哥殺了二嫂。 二嫂是他見過的最好的女子,聰慧漂亮,仿佛沒有什么事是她不知道的,就連他教她射箭,都能學得很好。 二嫂不只射箭學得好,還溫柔和善,在他練武受傷時,會細心給他包扎,送他很管用的跌打藥。 就是這樣好的二嫂,他覺得不會再有任何女子能比得上的二嫂,卻被二哥親手殺死了。 他沒辦法原諒這樣的兄長! 可是,二哥那些英雄事跡,盡管在府上很少聽人提及,在外面卻聽了無數遍。 許多同齡人都因為他是邵明淵的弟弟,而對他另眼相看。 這樣能耐的二哥,居然會吐血,會昏倒? 邵惜淵吃驚極了,直到楊厚承等人把邵明淵扶進屋子里,依舊沒有回神。 “三弟——”邵景淵艱難喊道。 邵惜淵這才回神,看著鼻青臉腫的大哥大吃一驚:“大哥,你的臉怎么了?撞墻上了嗎?” 邵景淵:“……”臉撞墻上能這樣? “回……回府……” “可是二哥昏倒了?!鄙巯Y扶著邵景淵,有些猶豫。 邵景淵翻了個白眼,艱難道:“再不回府,我也要昏倒了……” 邵惜淵忙扶著邵景淵,揚聲喊道:“快來人扶一下我大哥?!?/br> 院中的親衛們往這邊看一眼,目光殺氣騰騰,沒有任何人吭聲。 十四歲的少年身材單薄,感覺到壓在肩膀上的重量,有些急了:“誰幫忙去喊一下車夫也行啊?!?/br> 依然沒有人理會他。 到這個時候,少年才發現,靖安侯府三公子的身份真的什么都不是。 他委屈得眼圈發紅,使出全身力氣拖著邵景淵往外走,心中不由茫然。 無論如何,二哥搬入御賜府邸不是件該高興的事嗎,到底為什么會變成這樣? 邵景淵兄弟二人乘著馬車回到靖安侯府,沈氏一見邵景淵的樣子,險些昏過去,一邊喊人請大夫,一邊埋怨靖安侯道:“我就說派個管事過去就得了,侯爺非要讓他們兄弟過去。這下好了,景淵竟然被那個畜生打成這個樣子,這不是要我的命嘛!來人,就說我吩咐的,讓二公子回府!” 她料定了邵明淵見到匣子里的東西后會難受,卻沒想到那個畜生竟敢對明淵下這樣的重手。 邵惜淵忍不住道:“母親,大哥不是二哥打的?!?/br> “不是那個逆子打的,那還會是誰?” 邵惜淵被問住了。 二哥先是吐血,而后又昏倒,他太吃驚了,滿腦子想的都是二哥與二嫂的事,竟沒印象大哥究竟是被誰打的了。 “怎么,你個傻子還包庇那個畜生不成?” “我沒包庇二哥——” 沈氏冷笑,對靖安侯道:“侯爺,我一直忍著沒說,幾個月前老二就打過老三,老三卻替他遮掩?!?/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