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5節
“疏兒?疏兒——”一見賈疏暈了,長春伯夫人魂都嚇沒了,抱著他猛搖晃。 太醫忙制止道:“不能搖晃,不能搖晃,令公子本來就傷了腦袋,再搖晃人就完了!” 長春伯夫人哭聲一停,狠狠瞪了太醫一眼。 這死太醫,怎么說話呢? 太醫也一臉無辜。 他就是情急之下實話實說,再者說了,長春伯府的這個紈绔子在青樓里受傷也不是一兩回了,要他說啊,這純粹是報應—— 咳咳,醫者仁心,醫者仁心。 “太醫,犬子到底如何了?” 太醫搖搖頭:“不樂觀?!?/br> “怎么會不樂觀?太醫,剛剛我兒不是還清醒過來了嗎?” “那只是暫時清醒,令公子腦袋中很可能有淤血,究竟能不能消散,恐怕要看天意了?!?/br> “要是不能消散會怎么樣?”長春伯問。 太醫皺眉:“不能消散的話,輕者人清醒后可能會癡傻,重者——” 長春伯夫人一聽,痛哭流涕。 “夠了!”長春伯親自送太醫出去,返回來后厲聲道,“慈母多敗兒,我早就說過,不能這樣縱著疏兒,可你就是不聽,如今怎么樣,終于大禍臨頭了?!?/br> “伯爺,都這個時候了,您還說這些作甚,趕緊去太醫署求最好的御醫過來給疏兒看看呀?!?/br> “最好的御醫?最好的御醫是說請就能請得動的?” 太醫署里尋常的太醫,不當值時會被各府請去看診,但少數幾位技術精湛的御醫,那是專門為皇家服務的,勛貴大臣家想請這樣的御醫,需要天家人恩典,或是有極大的臉面。 長春伯府在京城說高不高說低不低,一時半會兒他還真請不來這樣的御醫。 “你別哭了,照顧好疏兒,我這就托人去求一求太后?!?/br> “嗯,嗯,伯爺快去?!?/br> 長春伯看了昏迷不醒的兒子一眼,眼中閃過狠厲:“剛剛疏兒說什么?我怎么聽他提到黎府——” 長春伯夫人這才反應過來:“對,疏兒剛才是說杏子胡同黎府?!?/br> 她琢磨了一下,不確定地道:“疏兒好像是說,黎府三姑——” “夫人聽清楚了?” “沒錯,疏兒是這么說的?!遍L春伯夫人臉色一變,“伯爺,這是不是害疏兒的兇手?可是黎府三姑是什么意思???” “疏兒話沒說完,應該是黎府三姑娘!”長春伯一字一頓道。 “黎府三姑娘?”長春伯夫人一臉費解,“這和黎府三姑娘有什么關系?疏兒不是在碧春樓受的傷——” 長春伯冷笑打斷她的話:“這就沒錯了,我已經盤問過送疏兒來的人,他們說,是有人女扮男裝混入了碧春樓,然后打傷了疏兒!” “這么說來,咱們疏兒是被黎府的三姑娘害的?”長春伯夫人回過味來,不由大怒,“這就是了,伯爺可能不知道,那個黎家三姑娘可有名了,春天的時候被人販子拐到了南邊去,居然不缺胳膊不少腿的回來了,而且不像有些沒了名聲的小姑娘那樣躲起來,反而出了好幾次風頭。說她會女扮男裝去碧春樓,還真不奇怪!” 長春伯冷笑:“我如何會沒聽說,黎家鬧到錦鱗衛衙門去的事可是人盡皆知了?!?/br> “伯爺,疏兒讓那個小賤人害得生死不知,咱們可不能就這么算了!” “當然不會就這么算了!夫人稍安勿躁,我先去托關系請最擅長此科的御醫來給疏兒瞧瞧,然后咱們帶些人去黎府,要他們給個交代!” 長春伯匆匆去托了關系請御醫,御醫來了后看診一番,依然給出了先前太醫差不多的結論,開了方子后便飄然離去。 大受打擊的長春伯夫婦哪里還受得住,立刻帶著人氣勢洶洶直奔黎家西府而去。 站在西府門前,長春伯手一揮,冷冷道:“給我砸門!” 一個五大三粗的護院上前,砰砰砰把大門砸得震天響。 這樣的動靜立刻引來了路人及四鄰五舍的注意。 “怎么回事啊,有人來黎家鬧事?” “你們忘了,前不久黎家不是才去錦鱗衛衙門鬧過嗎,這肯定是對方來報復的?!?/br> “等等,那個砸門的我好像認識。有一次我隨主人前往長春伯府,和那人喝過酒……” “長春伯府?就是那個小兒子天天流連青樓的長春伯府?對了,長春伯府先前與黎家還定了親呢!后來不是已經退了么,今天又是怎么回事兒?” “誰知道呢,反正肯定是一場好戲,看下去就知道了?!?/br> “誰呀,敲這么大聲——”門人老趙頭一開門,立刻被長春伯府的護院推了一個趔趄。 長春伯領著人大步往里走。 “哎呦,怎么私闖民宅??!”老趙頭忙上前攔。 “滾開,要是你們黎家不嫌丟丑,我完全不介意在大庭廣眾之下把你們府上姑娘做的丑事抖落出來!”長春伯厲聲道。 人老成精,老趙頭一聽,也顧不得攔人了,拔腿就往里跑去報信。 今天恰好是官員休沐之日,黎光文正在青松堂里聽鄧老夫人聊近來府上開支,一聽老趙頭的稟告,頓時驚了。 “什么,長春伯府的人來鬧事?還說咱們府上姑娘做了丑事?”鄧老夫人騰地站了起來。 “娘,您不要著急,兒子出去看看?!?/br> “老大,不要和他們在外面理論,先把人請進來再說?!编嚴戏蛉私淮?,不祥的預感陡生,干脆抬腳往外走,“罷了,一起出去吧?!?/br> 兒子脾氣太差,萬一在外頭和人家打起來就壞了。 鄧老夫人才走出去,就見一群人氣勢洶洶迎面而來,領頭的正是長春伯夫婦。 見到長春伯夫婦,鄧老夫人心情頗為復雜。 就在幾個月前,長春伯府退了與大孫女定下十幾年的親事,當時這夫婦二人都沒上門來,本以為與這家人再也不會打交道,沒想到今天卻上門來了。 “不知伯爺與夫人前來,有何貴干?” 一見白發蒼蒼的鄧老夫人迎出來,長春伯冷笑一聲:“我們來替兒子討公道來了!” “伯爺這是何意?” 長春伯夫人已是沖了過來,厲聲道:“我兒被你那卑劣下賤的孫女害得生死不知,快叫那小賤人滾出來!” 第225章 證人 卑劣下賤的孫女? 鄧老夫人一聽,臉立刻沉下來,衣袖一拂:“二位有什么話,進屋再說吧。我們黎家不是不知禮數的人家,沒有客人上門連杯茶水也不上的道理?!?/br> 這就是暗指長春伯夫婦不懂做客的禮數了。 長春伯夫人剛想大罵,就見鄧老夫人已經轉身往內走去,只給她留下一道脊背挺直的背影,竟全然不像年近花甲的老人。 長春伯拍拍長春伯夫人的手臂:“進去再說?!?/br> 事實擺在這里跑不了,若是黎家不承認,再把事情鬧大了也不遲,反正他兒子有事,黎家也不能好! 長春伯夫婦進了待客廳,鄧老夫人淡淡道:“二位請坐吧,有話慢慢說,一口一個卑劣下賤,老身可聽不明白?!?/br> “不用再裝了,快把你們府上的三姑娘交出來,替我兒償命!” “你說什么?”鄧老夫人眼神一緊。 黎光文更是詫異揚眉。 “少裝糊涂,黎三那小賤人女扮男裝跑去碧春樓,把我兒打得昏迷不醒,御醫已經說了,我兒能不能醒來還是個未知數!你們現在把那小賤人交出來也就罷了,如若不然,就算鬧到衙門里去,我們也是不怕的?!?/br> “伯夫人說我們家三丫頭去了碧春樓?”鄧老夫人猛然一拍桌幾,“簡直是荒唐,我的孫女是什么品性,老身最清楚,她會去碧春樓那種腌臜地方?再者說,伯夫人也說令公子被人打得昏迷不醒,那又如何得知是什么人打的?我們黎家雖無權無勢,也不是任人隨便把污水往身上潑的!” 長春伯夫人氣得渾身顫抖:“我就知道你們要替那小賤人遮掩。我如何得知?那是因為老天開眼,我兒有過短暫的清醒,然后說出了害他的兇手就是你們府上的三姑娘!如若不然,你們家是有金山還是銀海,莫非我們伯府還要來訛銀子不成?” 鄧老夫人面色微變。 看長春伯夫人這樣子,倒不像是在扯謊。 長春伯冷冷開口道:“犬子說出是貴府三姑娘時,太醫也在場。老夫人如若不信,我們可以請替犬子看診的太醫來作證?!?/br> “那就請太醫前來吧,二位所指罪名太過驚人,在事情沒有徹底弄清楚之前,老身不會答應任何事?!编嚴戏蛉苏Z氣鏗鏘有力。 長春伯夫婦對視一眼。 黎家可不是一般人家,都能跟錦鱗衛扛上,可見是個一根筋的,這樣的人家想靠威嚇肯定是不成的,必須拿證據說話。 “那好,請老夫人和黎大人等著吧?!遍L春伯說完,招來管事想吩咐他去請人,忽然又停下來,看向鄧老夫人,“不如老夫人派人去請吧,就是太醫署的張太醫。免得我們派人去請,你們懷疑我們夫婦私下收買了太醫,到時候再抵死不認?!?/br> 鄧老夫人一聽這話,心中又是一沉,不妙的預感更甚。 可她還是無法相信三孫女會做出這種荒唐至極的事來,沖黎光文道:“老大,你親自去請,就說我有些不舒坦?!?/br> “好?!崩韫馕膽?,親自去請張太醫。 廳內陡然安靜下來,鄧老夫人端起茶杯慢慢喝茶,掩飾著內心的不安。 腳步聲傳來,人未到聲先至:“老夫人,兒媳聽說有人來鬧事?” 簾子一動,何氏走進來,手中拿著把剪刀。 長春伯夫婦視線不由落在那把明晃晃的剪刀上。 何氏瞥了他們一眼,笑道:“正剪花枝呢,順手帶來了?!闭f完還沖長春伯夫婦晃了晃。 長春伯夫婦臉色頓時一白。 若不是場合不對,鄧老夫人險些笑出聲來。 剪什么花枝啊,別人不知道,她還不清楚嘛,她這個兒媳婦就不是裝風雅的人。 “這位就是黎三姑娘的母親吧?”長春伯夫人開口。 “正是,不知這位太太是哪家府上的?” 長春伯夫人冷笑一聲:“我們今天來不是敘舊的。老夫人,先請你們府上三姑娘出來吧,我倒是要看看生了副什么模樣!” 何氏翻了個白眼:“這話可真有意思,這位太太與我們府上是有親還是有舊啊,張口就要見我們府上姑娘,這放到哪里都說不過去吧?” “我想見的可不是什么姑娘,而是害我兒的兇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