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節
龍影詫異看了邵明淵一眼,開口道:“多謝侯爺?!?/br> 懷中呻吟聲傳來,龍影立刻低頭:“殿下,您怎么樣了?” “疼——”真真公主一張臉雪白,幾乎要透明了一般。 龍影立刻看向真真公主左腿傷口處,那處果然又滲出鮮血來。 再顧不得和邵明淵多說,龍影抱著真真公主一個箭步來到喬昭面前,語氣急切:“黎姑娘,殿下又出血了,請您快些給她施針!” 喬昭上前掀起真真公主衣裙,解開繃帶看了傷口處一眼,神情凝重搖了搖頭:“金針止血術對同一處傷口只能施展一次,再施展效果就不大了?!?/br> “那怎么辦?” 喬昭抬手把斗笠摘下,塞進龍影手里,囑咐道:“替公主遮著傷口!” 斗笠勾了一下綁發的珠鏈,雨頃刻間把她的發髻沖散,黑而長的發披散下來,如海藻般落下。 喬昭抬手把垂落到額前的發抿到耳后,手伸進蓑衣摸出一個瓷瓶,打開瓶塞把淡綠色的粉末灑在真真公主處。 而后她干脆解下蓑衣,示意龍影接過去替真真公主擋雨,然后雙手用力撕扯著自己衣擺。 她力氣小,撕扯了好幾下徒勞無功,不由咬了唇。 一雙骨節分明的大手忽然伸過來,利落把裙擺扯下了一條。 喬昭抬眸,迎上邵明淵黑沉的眼,淡淡道:“謝了?!?/br> 她接過布條迅速替真真公主包扎,鮮血很快把淡青色的布條染透了。 邵明淵見狀立刻把身上白衣扯下幾條遞了過去。 喬昭頭也不抬,順手接過布條替真真公主綁了一層又一層,最后打了一個漂亮的結。 整個過程中,真真公主死死咬著唇,攀著龍影肩頭的雙手死死掐進對方rou里去。 她看了看喬昭,又看了看邵明淵,終于昏了過去。 “殿下!”龍影臉色攸地變了。 “龍侍衛?!眴陶押八?,神情肅穆,“你必須盡快把公主殿下送回宮去!” 龍影抱緊了真真公主,看向路旁。 那輛超載的馬車已經歪倒在地上散了架,而那匹老馬連帶著車夫早已不知所蹤,顯然是馬驚了奔逃,車夫追過去了。 那一瞬間,明明急切萬分,龍影卻莫名閃過一個念頭:黎姑娘家一定很窮吧,這是什么破馬車??? “騎我的馬?!鄙勖鳒Y不知什么時候牽過一匹白馬,把韁繩塞入龍影手中。 龍影眼睛一亮。 他是公主親衛,見過多少好馬,冠軍侯這匹馬無疑是上品千里馬。 “謝了!”龍影顧不得多說,抱著真真公主翻身上馬。 那馬卻很不情愿,站在原地不動,用馬臉蹭著邵明淵的手,滿是委屈。 年輕的將軍神色溫柔下來,輕輕摸了摸馬臉,低聲哄道:“飛影乖,回來給你吃糖?!?/br> 話音落,他輕輕一拍馬腹,白馬載著龍影二人疾馳而去。 雨落不停,模糊了人的視線,很快就見不到白馬的蹤影。 喬昭收回目光,微微松了口氣。 真真公主只要能盡快趕回宮中,就不打緊了。 精神松懈下來,冰冷的雨落在身上,喬昭這才感覺到冷,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姑娘——”冰綠挽住了喬昭手臂,滿是心疼,“您把斗笠和蓑衣都給了公主,您怎么辦呀?” 姑娘自小體弱,這樣淋了雨,回去定然會生病的。 “無妨?!毖灨幸u來,喬昭咬了一下舌尖恢復清醒,溫聲安慰著冰綠。 她伸手往荷包里摸了摸,驅寒丸卻沒有了。 那荷包里分了好多暗袋,放了各種應急的小玩意,不過每一種份量都不多,只是以備萬一的。 只能等回府再調理身體了。喬昭忍著不適想。 “馬車散架了,樹下不能躲,這連個避雨的地方都沒有!”冰綠焦急不已。 “你們等等?!鄙勖鳒Y出聲。 喬昭不由看向他。 年輕的將軍走到一棵樹前,忽然縱身而起,雙腿交錯踩在樹干上,待落地時,手中拿滿了寬大的樹葉。 他低著頭,修長十指翻飛,很快就編出一個大大的草帽,抬手按到了喬昭頭上,而后垂眸繼續編起來。 第134章 避雨處 邵明淵很快編出第二頂帽子,遞給冰綠。 冰綠接過帽子,險些熱淚盈眶。 冠軍侯居然給她一個小丫鬟編了草帽,簡直是無法想象! 嚶嚶嚶,忽然覺得會編草帽的冠軍侯比美美的池公子更適合她家姑娘,至少下雨時忘了帶傘也不怕了! “黎姑娘,你們先站在這里等一等?!庇曛?,年輕的將軍眉梢眼角掛著雨珠,襯得一張臉越發白,是一種冰玉般的白皙,眼下有著淡淡的青。 喬昭想:這樣的天氣,他應該更不好受吧? 她沒有出聲,看著他轉身走向散架的馬車,彎下腰去扶起木板。 “姑娘,冠軍侯要干什么???”冰綠睜大眼睛看著邵明淵的動作,不由捂著嘴吸氣,“天,他該不會要把馬車修好吧?” 又會編草帽又會修馬車的冠軍侯簡直完美啊,她都要替她家姑娘愛上他了怎么辦? 沒有人回答她。 冰綠轉了頭,大驚:“姑娘,您怎么啦!” 喬昭痛苦地按住腹部,勉強吐出一句話:“有些冷?!?/br> 這個身子太嬌弱了,哪怕調理好了腸胃,依然是弱不禁風。 邵明淵聞聲抬頭,放下手中活計大步流星走了過來。 “怎么了?” 他個子高,低頭問時,雨珠順著臉頰流下來,悄無聲息沒入衣領中。 喬昭捂著腹部,冷汗與雨水混著往下淌,蒼白著唇已經說不出話來。 冰綠急哭了:“侯爺,我們姑娘說冷?!?/br> 邵明淵深深看著默不作聲的少女。 這樣的神態他很熟悉,想必黎姑娘此時不只冷,還很疼。 “忍一忍?!鄙勖鳒Y轉了身,大步走向馬車,叮叮當當一陣響,把斷掉的車轅綁好了。 他走了回來,道一聲“得罪了”,俯身抱起喬昭向著馬車走去。 冰綠愣了愣,抬腳跟上。 邵明淵把喬昭放到了車上。 此時的馬車因為車壁散了架被邵明淵拆了,已經成了無廂的,倒好似莊稼漢們趕的大車。 邵明淵看向冰綠,問她:“能自己走嗎?” 冰綠有些懵,連連點頭。 冠軍侯把姑娘放到馬車上干什么?已經沒有馬了啊。 而后,冰綠吃驚捂住了嘴巴,眼睜睜看著邵明淵雙手拉動馬車往前走出數丈,這才如夢初醒追了上去。 喬昭腹痛如刀絞,默默看著拉車的人,心緒復雜。 這個低頭拉車的男子,仿佛和那日城墻下表情冷然,一言不發射殺了她的男子是全然不同的兩個人。 可這兩個人影又漸漸重疊了。 戰場上的邵明淵,此時的邵明淵,每一面都是真實的,只是面對著不同情況時的選擇不同。 而她有生以來唯二的兩次狼狽,那一次,他殺了她;這一次,他救了她。 喬姑娘迷迷糊糊地想:她可能真的可以原諒他了。 馬車被拉著偏離了大路,隨著路變得狹窄,漸漸難以前行。 邵明淵停下來,緩緩把車放下,走到喬昭面前。 “黎姑娘,前面不遠處有屋舍,我帶你先去避雨吧,等雨停了再趕路?!?/br> 喬昭忍著難受,輕輕頷首。 以她此刻的身體狀況,真的強撐著回城,恐怕就兇多吉少了。 邵明淵俯身再次把喬昭抱了起來,沖冰綠點點頭,抬腳往前走去。 三人沿著山路上去,果然有一座屋舍掩映在蔥郁草木中。 那屋舍并不大,屋檐下掛著一串被雨打得七零八落的紅辣椒,還有一只碗口大的銅鈴來回晃動,風雨遮掩了鈴聲。 喬昭仰頭看著邵明淵,因為說話費力,只眨了眨眼睛。 邵明淵卻好似明白她心中所想,解釋道:“走過這條路,無意中看到有反光?!?/br> 他說得簡潔,喬昭卻瞬間明白了。 京城這邊的人有個習慣,若是居住在人煙稀少處,尤其是一些獵戶的居所,通常會在屋檐下掛上刻著福紋的銅鈴辟邪。 天好的時候,銅鈴被太陽一照有了反光,曾經路過的邵明淵不經意間看到山林間反光,從而猜測到此處有屋舍。 這人可真是心細,也不知今天怎么會遇到他呢? 莫非,他是去大福寺的,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