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節
對上少女淡然如水的表情,他補充:“剛剛面對冠軍侯,沒聽你叫他大叔啊?!?/br> 他和冠軍侯明明年紀仿佛,這不是歧視嗎? 叫邵明淵大叔? 這個念頭讓喬昭頗不自在。 無論是池燦還是面前的江十三,他們于曾經的她,不過是萍水相逢,可邵明淵不一樣,他—— 喬昭想了想,啞然。 她與邵明淵連萍水相逢都算不上,第一次見面就被人家一箭射死了…… 可那個人,到底是她名義上的夫君,她當了他兩年多的媳婦,“大叔”兩個字怎么叫得出口? 喬昭腦海中閃過那人的樣子。 一身疲憊,滿面風塵,下巴上的青色胡茬冒了出來,卻襯得臉更白,如雪玉一般清冷,可他眸子里是有溫度的,讓人撞進去,會激起心底的柔軟來。 一位手染無數鮮血的將軍,卻有這樣矛盾的氣質…… “你們不一樣?!眴陶褜嵲拰嵳f。 “如何不一樣?”江遠朝笑瞇瞇問。 就算那小子生得比他白一點兒,俊一點兒,就能這么區別對待?現在的小姑娘未免太現實了。 世風日下,人心不古! 許是注意到這個小姑娘太久,終于與她面對面說話,連江遠朝自己都沒有察覺他比平時多了許多話。 喬昭眨眨眼。 這人是在無理取鬧吧,她怎么想的與他有什么關系?果然錦鱗衛都是不能招惹的。 她退了一步,回道:“看他的姑娘太多,我喊他大叔,怕被繡花鞋砸死?!?/br> 江遠朝愣了愣,輕笑出聲。 他的聲音很溫和,笑聲也柔和,連帶著整個眉眼都是溫潤的,可只有這一刻才笑達眼底,就在剛才他對她說笑時,還如春夜的雨,細膩溫柔卻籠罩著春寒,大意的人便會在毫無防備中染上風寒。 喬昭本能地不喜歡這樣性情的人。 她欣賞祖父那樣的男子。 痛快地飲酒,高聲地笑,活得瀟瀟灑灑,坦坦蕩蕩。 “所以大叔,我可以走了嗎?”喬昭問。 “叫江大哥?!?/br> “江大哥,我可以走了嗎?”喬昭從善如流。 這人比她大八九歲的樣子,叫大叔明明不失禮,這樣執著稱呼也不知圖什么。 “咱們真的沒見過?”江遠朝似笑非笑。 喬姑娘一臉嚴肅:“江大哥忒愛說笑,我這樣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大家閨秀,從哪里見過你呢?” 大門不出二門不邁?那先前被拐走的是誰??? 這小姑娘很有當錦鱗衛的潛質,撒起慌來面不改色心不跳。 喬昭笑看著江遠朝。 有本事揭穿她啊,那她就要問問,他一路北上會留意到她一個小女孩是什么目的了。 思及此處,喬昭忽然心中一動。 等等! 池燦三人南下純粹是貴公子們無聊之下的消遣,按理說不會引起錦鱗衛的注意。也就是說,江十三不是因為先注意到池燦他們才繼而注意到她。 那么,他們四人當時哪方面引起了江十三的主意? 喬昭再往深處想,便得到了一個答案——杏子林,喬家。 難道說,錦鱗衛的人一直盯著她家? 喬昭不由抬眸看向江遠朝。 那么此人是不是知道一些那場大火的內幕? 喬昭心跳急促起來,當察覺江遠朝琢磨她的神色時,忽地展顏一笑:“不過咱們還是可以認識一下的?!?/br> 說不定有機會探探情況? 江遠朝:“……”現在的小姑娘都這樣不按常理出牌了嗎?他已經完全摸不透她的心思! 江遠朝錯愕之際,喬昭已經大大方方道:“我姓黎,乃是黎修撰之女,家里排行三,住在西大街的杏子胡同里?!?/br> 反正這些信息此人恐怕早已爛熟于胸,她沒有任何遮掩的必要。 江遠朝后退一步,心生警惕。 小姑娘對他說這么詳細做什么?他又沒打算去府上提親! “不知江大哥家住何處呢?” 江遠朝臉色微變,咳嗽一聲道:“咳咳,我忽然想起還有急事,就先告辭了?!?/br> 說罷一個抱拳,邁開大長腿轉身就走,三兩下就不見了蹤影。 留在原地的喬昭眼中浮現一抹笑意。 居然被嚇跑了? 她搖搖頭,轉身走了。 江遠朝回到樹底下,一臉嚴肅對兩位等候的屬下道:“走吧?!?/br> 兩位下屬面色古怪。 “怎么了?” “大人,剛才——” “剛才的事不得對旁人提及!”江遠朝臉色一冷。 回到京城不比在嘉豐時自由,有些事情還是謹慎為妙,那個小姑娘,他暫時不想讓她進入那些人的視線。 她到底在哪兒見過他呢? 江遠朝一邊琢磨一邊往前走。 兩名下屬對視一眼。 先前開口的人低聲道:“是不是我眼花了,我怎么覺著剛才大人是被那位姑娘嚇跑的呢?” 另一人深以為然點點頭。 江遠朝忽地腳步一停,轉頭冷厲掃向說話的屬下。 那人腿肚子一哆嗦,飛奔過去道:“大人恕罪,我胡說的!” 另一人追過來,慶幸剛剛沒有開口,急慌慌在上峰面前表現道:“就是,胡說什么實話呢!” 江遠朝:“……”他眼瞎,弄了這么兩個貨當心腹。 “滾!” 惱羞成怒的江大人拂袖而去。 喬昭回到馬車上,鄧老夫人笑容可親地問:“怎么回來了?” “人太多,怕再丟了就見不到祖母了?!眴陶颜嫘膶嵰獾氐?。 要是再被拐一次,她可不見得能這樣順利脫身了。 鄧老夫人年輕守寡,堅硬了大半輩子,哪里聽過這么暖心的話,當下就心一軟。 哎,她當祖母的居然還因為這孩子被拐而氣悶過,嫌她惹禍連累家里,實在是不該??! 鄧老夫人一把摟過喬昭,拍著她道:“昭昭啊,別怕,都過去了?!?/br> 第56章 黎皎挨訓 都過去了。 喬昭靠在鄧老夫人懷里,心中一暖。 有些事情過去了,有些事情過不去。 無論如何,她能以黎昭的身份醒過來,都該慶幸。 “祖母,我不怕的?!彼鄙碜?,沖著鄧老夫人笑。 十三歲的少女芳華初綻,可依然帶著稚嫩。 鄧老夫人就這么近距離看著小孫女波瀾不驚的笑容,那些蠻橫的、粗俗的、刻薄的影子似乎一下子遠去了。 她從來沒與這孩子認真計較過,卻沒有想過有一天,這孩子會變得這樣好。 真的是出乎她意料的好呢,哪怕那些高門貴婦們因為被拐一事永遠不會把這孩子當成媳婦人選,她依然這樣認為。 “昭昭啊,以后你可以出門了,不過東府的女學還是不要去了?!?/br> 喬昭沒有露出任何異色,平靜地道:“祖母,我還是想去上學的?!?/br> 鄧老夫人以為她不明白,解釋道:“今天你雖大大長了臉,可黎嬌卻毀了名聲。以后你若是再去東府女學,怕會刺了別人的眼?!?/br> 喬昭笑道:“祖母說的我明白,不過我相信鄉君寬宏大量,不會為難我一個小姑娘的?!?/br> 東府,她是不得不去的。 她的外祖父是刑部尚書,東府那位大老爺則是刑部侍郎,也就是說,黎府與寇尚書府是同一個社交圈子的,她想自然而然接近外祖父一家,將來能與兄長常見面,就不能斷了與東府往來。只要她與西府姐妹們一道去女學,日后東府要出席什么場合需要帶著姑娘們,就不會獨獨撇下她。 更何況,那位堂伯前往嘉豐去查喬家失火一事,等他回來,她更是迫切想見上一見。 喬昭太明白鄉君姜老夫人那種人了。 死要面子活受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