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2節
方隱假裝著“凈善師父”聽了小宮女的話,心里頓時動了一下,檀香,這是之前約定好的暗號,說明鋪墊已經就緒,可以進行下一步了。 方隱不露聲色道:“皇后娘娘真是一心向善,請回去告訴皇后娘娘,娘娘這樣心善的人今夜肯定能安然入眠?!?/br> 小宮女拿到了檀香,盡管一頭霧水,回去還是如實稟告了皇后。 皇后微微一笑,就吩咐把檀香點了。 檀香的確能讓人心平氣和,她當然也會在今夜睡個好覺。梁貴妃和那些錦衣衛搞得小動作以為她不知,那今夜就給這些都畫上個句號。 —— 孔玲瓏那邊“一切如?!?,應該說這也是夙夜要求的,因為他說暗中的眼睛這個時候除了皇極寺,就是她的身上有。 而駱從容此刻早就易容成了馬車夫,裝模作樣地目不斜視趕馬車。 兩個丫鬟沒有見過這樣陣仗,但莫名沒覺得多害怕,尤其茯苓還煞有介事分析情況:“夙夜公子大概是覺得,如果皇極寺出事,咱們小姐就是首當其沖要受牽連的?!?/br> 都是因為那個司徒雪衣跟孔玲瓏有過結,皇極寺的這些事也是,都是此人搞出來的。 駱從容冷不丁插嘴說道:“因為孔小姐是少主最后的軟肋,等司徒雪衣被少主的計策逼急了,很自然就會想起用孔小姐翻盤。這是最一勞永逸的做法?!?/br> 控制住孔玲瓏,哪怕絕地都能翻身。 所以這次來保護孔玲瓏的直接是駱從容,而不是別人,夙夜的命令就是,死守玲瓏。 馬車忽然一聲嘶鳴停下,駱從容冷下臉,對馬車里的姑娘做了個噤聲手勢。 這里是街道上,還有人來人往,雖然不多,但也不會給暗算的人可乘之機。 駱從容停下來,因為有一伙人直接攔在了馬車的前面。 這些人身上,還穿著京兆尹府衙的官服??神槒娜輿]有看衣服認人的習慣,他還是冷冷掃著他們問:“你們是什么人?” 為首的人皮笑rou不笑:“我們是京兆府衙的人,奉命請孔小姐過府一趟?!?/br> 駱從容冷漠看著他們,守著馬車門口一動沒動。 看到那群人立刻有一個人猙獰起來:“難道你們想抗命?!” 剛才說話的人立刻把他按住,露出陰冷警告的眼色。之后,那人再次上前一步,對駱從容假笑了一下:“我們確實是府衙的人,前段時間孔小姐曾在府衙中有些糾紛,我們想請孔小姐去過個場子,絕沒有為難的意思?!?/br> 說了話之后,這人居然還從袖子里拿了一張文書,遞給了駱從容。 文書上面明晃晃加蓋著府衙大印,看樣子是假不了。 駱從容雖然穿著馬車夫的衣服,但這人陰毒的眼睛早就看出這個馬車夫恐怕才是不好纏的,所以先選擇“禮讓?!?/br> 此時文書拿出來,就連馬車里端坐不動的三個姑娘都有些詫異。 而駱從容,目光也在文書上掃過,臉上卻還是那個樣子?!斑€請告訴京兆尹大人,我們小姐去不了?!?/br> 連個解釋都沒有,直接就說去不了,這份架子真是連公主也沒有了。 那人的臉沉下來,盯了駱從容片刻:“府尹大人的手令,你們也敢不聽?” 駱從容和他對視:“你口中的府尹大人親自來,今天我們小姐也哪都不回去?!?/br> 馬車里玉兒跟茯苓分別坐在孔玲瓏左右,耳邊聽見駱從容外面的話都深感太霸氣。說起來她們一路陪著小姐過來受了那么多窩囊氣,從沒有感受過這樣的硬氣和底氣。 駱從容是夙夜公子身邊的近衛,他說這樣的話,突然之間堂堂京兆尹衙門都可以不放在眼里了,京兆尹算什么,有四大家族背景強橫嘛? 手里還拿著文書的“京兆府衙”的人,面對駱從容已是知道踢到了鐵板,索性獰笑一下:“非要敬酒不吃吃罰酒嗎?” 駱從容此時沒說話,居然是朝他走了一步,露出了腰間的寶刀:“你確定要敬酒不吃吃罰酒?你搞清楚對象了嗎?” 那人終于臉色一變,看到刀的那一刻后退,而他身后幾個同樣穿著府衙官服的人也都變了顏色。 “娘的,我們走?!睅兹肆R罵咧咧,從街頭轉了出去。 駱從容把刀蓋住,等那幾人確定走遠才走回馬車邊。 玉兒探出頭來,滿臉崇拜說道:“太厲害了,駱公子?!?/br> 書上說的什么不戰而屈人之兵,兵不血刃說的就是這個吧?古人誠不我欺。 駱從容臉上卻沒有高興,盯著那拐角的方向:“不用太高興,這群人看起來只是個探路的,真要是想動手的,不會一句話就走?!?/br> 孔玲瓏在馬車里聽著,說道:“你怎么知道他們是假的?” 駱從容眸光幽幽:“什么都能偽造,但只要在這個時機出現,就沒有真的?!?/br> 什么文書官服,一律都不必看,只要看他們這些人就夠了。 不愧是夙夜身邊的人。 駱從容說道:“我這把刀是陛下御賜,識時務的人不會硬來,但少主的計劃進行到后面的時候,狗急跳墻的人自然就多了?!?/br> ☆、217章 恩怨清算 人狗急跳墻還管什么別的,真是峰回路轉也不過如此,幾個人的馬車直接回了綢緞莊,駱從容吩咐把綢緞莊關門,人來人往有人渾水摸魚也說不定。 暗衛在京城蟄伏,在看不見的地方,權力大的超乎想象。 “我接下來說的話,小姐要記住?!瘪槒娜莸谝淮斡脟烂C的口氣和孔玲瓏包括兩個丫頭說話,“無論什么時候,直到明晚祭天大典結束前這段時間,小姐不能離開這里一步,還有少主說的小姐要等到他的消息為止?!?/br> 只有夙夜給了確定安全的消息,整件事才算告一段落,駱從容也要死守在孔玲瓏身旁。 孔玲瓏看著駱從容,說道:“我哪都不會去?!?/br> 駱從容還算松口氣,雖然孔玲瓏是個女子,但從她口里說的話,他多半還是相信的。這位孔門女當家比許多男人都要言而守信。他也希望他這次任務能跟以往一樣順利,畢竟真要計較起來,這次可真比他以往加起來還要壓力大。 但世事無絕對,有時候并不是承諾者不想守諾,而是事情被逼到了無法遵守的地步。 …… “凈善師父”方隱大俠,再次趁著一身夜色掩飾,給自己裹了一個蒙面罩,嗖地就去找錦衣衛指揮使梁輝的住處。 要潛入這里就更不容易了,方隱雖然一代大俠,可要從十好幾個頂尖錦衣衛高手眼皮底下,悄無聲息地接近梁輝,也是差不多神話。 所以方大俠今天,潛入是潛入,但卻不是真要悄無聲息。 實際上,方大俠剛剛接近內院,就有錦衣衛察覺到了,厲喝一聲:“是誰?!” 方大俠置若罔聞,繼續朝著梁輝的住處飛掠。 錦衣衛們哪里再肯讓他踏進一步,頓時二三個身影騰空而起圍剿方隱。方隱見狀,正面硬拼當然不是對手,可要說只躲不迎,那就有的是法子。 方隱左突右閃,就是不和圍上來的錦衣衛交手,跟戲耍猴兒一樣慢慢朝著梁輝地方接近。 錦衣衛這時都惱羞成怒,要說想刺殺,這人做的也太侮辱智商了,都被發現了,居然還不放棄往梁輝的地方走。 于是有人打了一聲哨,圍上來的錦衣衛從三五個變成了后來的足足十余人。 方隱到處突擊,卻發現已經被這群人纏的水泄不通,再也不能往前半步。 他看了一眼梁輝房屋的方向,暗暗清了清嗓子,這個距離也夠了。方隱忽然立定身形,一掃剛才丟人的四處躲避,驟然恢復成一身冷冽殺氣,長刀出手,嘩地就在周身劃了一個圈。 錦衣衛本來都打的不耐煩了,此刻看他認真,頓時都警惕起來。 方隱偏偏還大喝,用手中的刀狠狠和錦衣衛過了幾招,激烈的兵器對撞聲音響徹了整個院子。 屋里假寐的梁輝頓時睜開了眼。 方隱不失時機,氣沉丹田叫了一聲:“梁輝!有膽子你給老子出來!” 這就是叫陣了,表明自己今天是為誰來的。 梁輝很快出現在院子里,一臉戾氣盯著半空中不速來客。 而方隱猶如打了雞血,再次作勢沖向梁輝,那群錦衣衛猝不及防被他連續過了兩個人,反應過來才追上:“不要讓他靠近大人!” 方隱一邊招架錦衣衛,一邊罵出準備好的臺詞:“梁輝,冤有頭債有主,老子要你血債血償!” 梁輝皺了皺眉,臉色卻依然冷冷的。 恨他的人多了,偏偏跑皇極寺里來鬧騰,這人只能是自找死路。 但看著看著,發現方隱被十幾個錦衣衛困住,卻不露出疲態,倒是越挫越勇,圍著他身邊的錦衣衛都開始覺得丟人,臉色不好看。 而方隱的神勇武功還不在于此,他打架間隙,還不斷向梁輝咒罵著,其中包括一句“斷子絕孫?!?/br> 這句罵人的話也很尋常,但它狠狠戳中了梁輝。 梁輝看向半空中,看不見面貌的身影,忽然起了一陣恨意。 而方隱一直注視梁輝的反應,看到他的目光,方隱幾乎下意識把刀一劃,空中挽了個漂亮的招式。 看到這招式,梁輝驟地臉色慘白。 疏影橫斜,剛才一招橫掃半空的刀,是曾經荊無常的獨門絕創——疏影橫斜。 這種招式當時沒有錦衣衛學會,荊無??恐@一招,在錦衣衛中立了很高的盛威。荊無常由此一直能壓在其他錦衣衛之上,仕途都比別人平順,就是因為他這別人怎么也模仿不來的絕技。 梁輝覺得自己的胸口要炸開,死死盯著空中方隱的身影,但方隱別說正在被十幾個人圍在中間,單單他那個面罩就已經遮的誰都不認識。 越是看不透才會越猜疑,偏偏方隱還故意說了一句冤有頭債有主。 有什么冤和債? 梁輝眸子里流露出失控般陰深盯著方隱在空中的身影,他忽然飛身而起,直接撲向了正在纏繞的錦衣衛戰局中。 所有錦衣衛都沒預料到他們指揮使會親自撲上來,還一聲招呼都沒有打。所以下意識的手忙腳亂起來。而梁輝直接是劈手奪過了一個錦衣衛手上的刀,他們的兵刃被收繳,現在用的都是臨時未開刃的鈍刀,但有總比沒有的好。 梁輝拿著鈍刀,就直接向藏頭露尾的方隱劈過去。 方隱也不怕他,硬生生和他扛了幾招下來,梁輝眼中有狂怒的火,他盯著方隱掩藏的嚴嚴實實的身影,卻是根本逃不過一個詰問,這人是誰? 而方大俠以身送消息,目的已經達到,故意趁著梁輝一個近身的時候,在他耳邊吹了幾聲冷笑,然后直接把一個暗器一樣的東西,打入了梁輝手心。 梁輝因為受到影響,打的毫無章法,被方隱步步為營加上暗器,直接就踉蹌后退幾步。 方隱就趁著這間隙,飄飄然飛出了錦衣衛的包圍圈子。 所以說夙夜公子是算無遺策,這梁輝要是自己不撲過來,任由十幾個錦衣衛纏著方隱,遲早也把方隱纏累了??闪狠x克制不住往前沖,之前的錦衣衛都礙于身份,紛紛后退,方隱要逃走還不簡單。 找個角落換下夜行衣,方隱輕輕松松又當起了皇極寺的和尚凈善師父,回到禪房瞞天過海,十分天衣無縫。 梁輝握著手中那個紙條卷成的暗器,一步步后退回去,盯著漆黑的夜色像是已化身為修羅。 就是先要種下懷疑,才能讓這個已經坐了十年的指揮使大人挖出他深埋在心的那些事。 錦衣衛們紛紛下來,小心道:“大人,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