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節
這天徐大夫在嘆息中開了門,沒想到,一只大手就朝著他的衣領抓了來,把徐大夫嚇得差點叫出來。 那大手抓過徐大夫的衣領就哭喪:“奶奶的可算等到你這個喪天良的開門了!你納命來!” 徐大夫被連吼帶嚇,身子不禁顫抖起來:“你,你在胡說什么?” 那人紅了眼,卻是個虎實壯漢,揪著徐大夫咒罵道:“你這黑心腸的大夫,開了藥害死我兄弟,現在還敢裝大尾巴狼?” 徐大夫被震的目瞪口呆,一時間都懷疑了自己耳朵,他開的藥把人害死了?怎么可能呢? 可那壯漢身后,還跟著好幾個人,壯漢揪著徐大夫,其余的人竟然一哄而上,伸起好幾腳踹徐大夫的店門。 徐大夫若說之前還有些尷尬和慌亂,可看到這些人這么胡來,登時就氣岔了氣:“你,你們太過分了!” 壯漢看徐大夫還敢出言反抗,立時就揪緊了徐大夫,惡狠狠說道:“你一個把人治死的黑心肝庸醫,竟還好意思說我們過分?!今天我們就要砸了你這黑心醫館,也讓這京城百姓,不受你這黑心腸大夫的欺騙!” 他故意嚷嚷的大聲,旁邊好多人都開始圍觀起來,一看竟然是醫鬧事件,許多閑看熱鬧的就聚攏過來。 徐大夫年過半百,平時也只是坐堂看病,何曾被人像猴子一樣的圍觀,登時臉紅耳赤。 他喊不過這人,伸冤又無處可伸冤,就在這時候,只聽見轟動一聲,他醫館的大門被人踹在了地上。 徐大夫臉色泛白,咬牙對那人說道:“我記得你,你那兄弟出了水痘,用了我的藥根本不可能死人,我給你開的藥方也沒有問題!” 旁邊看熱鬧的一聽出水痘能治死人,不由更唏噓起來,徐大夫臉發白,這要是坐實了,他這醫館更開不下去了。 忽然人群喊了一聲:“錦衣衛來了?!” 錦衣衛居然來了?所有人大氣也不敢出,本來想看一場熱鬧,這下全都一哄而散。 開什么玩笑,什么熱鬧能看,什么不能看,錦衣衛沾邊的還是躲遠一點。 眼看著那群錦衣衛朝自己醫館走來,徐大夫一顆心直往下沉,在京城干什么都別惹錦衣衛,尤其當他看見揪著自己領子的人露出一抹陰笑的時候。 他只是一個開醫館的,也沒有擋住別人的財路,到底什么地方讓他惹上了京城的殺神閻王爺? 就在徐大夫百思不得其解的時候,那揪著他的漢子已經松開他,噗通一聲跪地上,一改之前的兇神惡煞,哭的凄慘說道:“大人,你們可得為小民做主,這百善莊的醫館害人命,小民的兄弟被他們的假藥害死,正是無處申冤!” 徐大夫哪曾見過這樣的無賴,錦衣衛一般是不管這種閑事的,尋常人見了他們都繞道,哪還有哭著喊冤的,這讓徐大夫更堅定這里有詐。 可是隨之錦衣衛冰冷的眼風掃過來,徐大夫有一種大禍臨頭的感覺。 他只好誠懇地說道:“大人,小民本本分分做生意,開假藥對小人也沒有好處,這治療水痘的方子,是孔家醫館獨創的,已經沿用了多年,從來沒有出過問題。小民在京城開醫館十數年,斷不至于連這點小毛病都會瞧錯?!?/br> “我呸!”那人竟然當著錦衣衛就啐了一口,冷笑道,“我那兄弟死的那樣慘,就是到了黃泉,他也不會放過你!” 徐大夫被氣壞了:“我問心無愧,你兄弟就是到了黃泉,我也不怕!” 眼看兩人爭執起來,頓時一聲冷酷的拔刀聲音,兩人頓時有些膽虛地看著錦衣衛。 徐大夫有些絕望,這些錦衣衛既然走過來,明顯著就是幫眼前這個人的,他家中還有上了年紀的老母,這一番若是栽了,老母可怎么辦? 就在擔心的時候,錦衣衛已經冷冷的,“先帶回衙門,審問過后再看招不招?!?/br> 通常都是定了罪才把人帶回衙門,這錦衣衛就是這點讓人厭惡的地方,他們想抓的人,不管有罪沒罪全部先帶走,帶走以后,自然是無罪也變成有罪。 徐大夫臉如死灰,心想自己一生行善,也沒什么怕的,“大人,你們僅僅憑著此人一面之詞,就斷言小民有罪,是不是太目無王法了?” 錦衣衛帶頭的人臉色如寒霜泛起,在京城,還沒有人敢說他們目無王法,他們,就是王法。 壯漢張嘴就道:“小民這里有這庸醫開的藥方,到時候正可以作證!” 錦衣衛臉色一沉:“帶走!” 徐大夫正打算認命,錦衣衛上來兩個人要把他拷住帶走,這時候旁邊一輛雪白的馬車里,響起一道聲音:“錦衣衛自從跟了司徒家姓,這行事作風都大改了,當街冤枉平頭百姓這種事情,都做的眼睛不眨?!?/br> 這輛雪白馬車早就停在醫館門口了,只是徐大夫剛開門就遇上鬧事,根本沒人會想起向那輛馬車多看一眼。 錦衣衛頓時臉色黑沉,目光一點點朝著那輛馬車挪去,想看看是誰不長眼睛,竟然在此時為一個小小醫館說話。 說實話,京城會在錦衣衛面前不長眼睛的,還真沒有。 如果真有,那對方絕對不是因為不長眼睛。 一個帶刀的錦衣衛立刻就往馬車走去,徐大夫心里難過,完了,還要連累一個無辜的人受過。 這時就見馬車里迅速丟出一樣東西,那錦衣衛幾乎是條件反射接住,然后冷哼一聲正要丟棄,忽然眼睛盯住了。 馬車旁邊,一個黑衣侍衛在飛魚服的錦衣衛面前,也是一副冷冷的樣子,此刻更是盯著那已經接近馬車前的錦衣衛,說道:“你敢靠前一步,我就要了你的命?!?/br> 在大京城地界,竟然說想要錦衣衛的命,所以說活得命長一些很好,能看見命短的人看不見的。 一時間,就連徐大夫都覺得,這人要么瘋了,要么還是瘋了。 可是,接下來讓他覺得自己瘋了的事情出現,那錦衣衛,居然真的一步一步,從馬車前面退開,直到退到了醫館大門前。 馬車前的黑衣侍衛,這才冷冷收回了緊盯的視線,隱隱不屑。 錦衣衛帶領的頭人,聽見耳邊傳來的話,臉色也冷了,慢慢抓著手里的繡春刀,對馬車敷衍地抬了抬:“錦衣衛做事,公子也要插手?” 言外的挑釁,卻比剛才更冷。 馬車內,剛才的聲音依然清冷:“錦衣衛做事我自然不管,但你們草菅人命,難道本公子也得視而不見?” 錦衣衛頭領冷冷看著馬車,草菅人命么,他們錦衣衛干的就是草菅人命,連皇帝都不管,這位公子倒是氣派。 錦衣衛瞥了一眼跪在腳底的壯漢:“人證物證都在,公子憑什么說我們草菅人命?自然,以公子的身份,隨便說些什么,我們也只有認了?!?/br> 嘴上說著認了,傲慢意味卻更濃。 馬車里傳出一聲:“本公子可以讓你心服口服,那人不是說手上有藥方嗎,拿來我看看?!?/br> 錦衣衛登時神情一變,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多了人壯膽,那些不怕死的圍觀者又遠遠聚了過來。 守著馬車的黑衣侍衛立刻走過去,也不顧錦衣衛什么臉色,動手就拿住了那個壯漢。那壯漢正要慘嚎,就被黑衣侍衛一拳揍了半死過去,黑衣侍衛在他身上利落一搜,拿出了一張藥方,回到馬車旁遞給車里的公子。 也有人這時議論起來:“這水痘說起來十分兇險,這家醫館說自己有秘方,可眼下治死了人???” 有人小心翼翼說:“那個,三年前我家有親戚就是得了水痘,死馬當活馬醫,來這里開了藥方,真的就治好了?!?/br> “那或許是你家那親戚福大命大吧,不一定是這醫館開的藥有用?!?/br> …… 其實水痘這東西得的人畢竟在少數,很多人還是不相信真有藥方能治。 錦衣衛一直沉沉看著馬車,片刻后馬車里傳來一聲淡淡的笑:“這藥方沒問題,確實可以治愈水痘?!?/br> 一言既出,蓋棺定論,錦衣衛憤憤不甘地盯了馬車一眼。 這時黑衣侍衛冷笑:“還不滾?” 這時那個壯漢卻不依不饒:“你們偏私!什么藥方沒有問題!從來沒聽說水痘能治愈的,這百善莊謊稱有藥方,我看分明就是謀財害命!” 錦衣衛默不吭聲看著這人作死。 這時黑衣侍衛還未出聲,馬車里的人淡淡說道:“你沒有聽說過,是因為你孤陋寡聞,這張藥方雖算不得精妙,卻是治愈水痘的一劑良方,怕是你心底存疑,認定你那兄弟不過死路一條,所以根本沒有照方抓藥吧?” 一言說中了壯漢心事,壯漢臉上流下汗來。 馬車里這時又道,清清冷冷卻是質問錦衣衛:“你們是否也懷疑,本公子辨別不出來這張藥方?” 錦衣衛頭領這時客客氣氣地抬手:“這天下醫術,公子爺認第二,便沒有人認第一,我等豈有懷疑。今日是我等理虧,這就告辭?!?/br> 居然逼得跋扈的錦衣衛認理虧,圍觀的人都覺得他們沒有白活一次。 而那壯漢也是呆呆的,下意識就要去扯錦衣衛的衣角,“是你們……” 話還沒說完,一個錦衣衛就拔出刀,直接砍在了那人身上,那人發出慘叫,什么話也說不出。 錦衣衛頭領冷冷開口:“此人妖言惑眾,將他帶去衙門處刑?!?/br> 接著,冷冷的目光一掃,看的所有圍觀人作鳥獸散。 錦衣衛頭領再次看了那馬車一眼,手一招,手下幾十號人便瞬間離開醫館。 徐大夫覺得經歷了一場天與地,滿身都是冷汗。旁邊一道視線傳過來,是馬車旁那黑衣侍衛。 徐大夫覺得對方不管什么身份,既然幫了自己,就理該道謝。他立刻朝馬車走過去,隔著門簾對里頭行禮,恭敬地邀請:“感謝這位公子仗義執言,救了小民也救了小民的醫館,公子若不嫌棄,可否進來吃一杯茶呢?” 其實徐大夫已經看出對方一定身份金貴,不然不會逼得錦衣衛都退散,自己這番邀請,未必被對方放在眼里。 可沒想到,馬車里溫潤的聲音應道:“好,有勞徐大夫?!?/br> ☆、123章 旁支鬧事 緊跟著那馬車簾子就掀開來,徐大夫看見里面清雅端秀的一張臉,呆了呆。 進門以后徐大夫才猛地想起來,他并沒有告訴這兩個人他的姓氏,何以這馬車中的公子,張口就喊他“徐大夫?” 就見那清雅的公子進來后,黑衣侍衛也不跟徐大夫商量一聲,轉身就迅速把醫館的門關起來。 徐大夫心里咯噔一下,這是干什么? 而那黑衣侍衛也不多解釋,人更是把守著門,大有一夫當關萬夫莫開的架勢。 許是徐大夫臉色不大好,清雅公子對他和善笑了笑:“徐大夫不要害怕,我們沒有惡意?!?/br> 聽見這么說,徐大夫趕緊拋棄腦子里不切實際的想法,剛才這位公子既然仗義執言,就不會是那些心術不正之流,此番這么做——想必有緣故。 徐大夫趕緊抱拳:“公子言重了,方才若不是公子,此刻徐某人的身家性命都怕是保不住了?!?/br> 這真不是夸張的,落到那些錦衣衛手里,還沒聽過能保命的。 清雅公子似乎是個很溫和的人,只是他周身的貴氣確實不可遮掩,這也讓徐大夫時刻不敢怠慢。 徐大夫這醫館里沒什么好茶,他便泡了一杯參茶上來,笑說:“這參茶最是滋補養神,公子不要嫌棄?!?/br> 清雅公子端過茶喝了一口,點頭道:“孔家醫館的取材,始終是最好的?!?/br> 徐大夫聽到他提到孔家,更有點不知怎么接口,他越發覺得今日這事不是巧合似的,這公子先是喊了自己徐大夫,現在又提起孔家,要知道,不管是他本人還是孔家,在這京城都實在是渺小的可以。 清雅公子似乎在斟酌,半晌說道:“實不相瞞,在下其實清晨就來了醫館,只是湊巧看到了之前那出戲,徐大夫寧折不彎讓在下很是欽佩?!?/br> 徐大夫雖然不擅長應付錦衣衛,可是他開了幾十年醫館迎來送往,早就練就了一雙毒辣眼睛,這位公子的這句話,分明就是在拋磚引玉,只是為了引出下面要說的話。 明白這些,徐大夫已經知道以對方的身份,主動找上自己,已經是躲不掉的,既然如此,他又何必再作態,索性做出疑問姿態:“敢問公子,為何來在下這名不見經傳的小醫館呢?” 清雅公子似乎就等他這么一問,微微一笑道:“看徐大夫是個明白人,在下就直說了,其實……在下是想向徐大夫打聽一下,你這座百善莊背后的主人,現今的孔門少當家——徐大夫可知曉她的近況如何?” 徐大夫認真聽著對方嘴里蹦出的每一個字,才敢抬頭問:“公子問的人是,我們孔小姐……孔玲瓏?” 從他嘴里聽到這個名字,清雅公子的臉色明顯有些高興,他看著徐大夫,誠懇道:“不錯?!?/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