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節
☆、117章 遍布天下 得月樓內的氣氛就朝著詭異的方向發展,樓內許多錦衣衛,身上的肅殺之意都強烈地升起來。朱王三都快哭出來:“大人……” 半晌,裴浪才冷笑著看了一眼朱王三,意味深長地孔玲瓏說:“我錦衣衛的家事,自然有回去再處理,孔小姐,今日你就是長了十張嘴,你跟你的得月樓,也要徹底成為過去了?!?/br> 裴浪這個錦衣衛指揮使,心思深沉堅韌歹毒,挑撥對他于其說沒有用,倒不如說他很清楚眼前該干的事,其他就算是天塌下來,都自可以秋后算賬。 朱王三聽到裴浪這樣說,才覺得自己從鬼門關繞了一圈,擦了擦頭上汗,然后又惡狠狠瞪著孔玲瓏:“不錯,想在此胡言亂語故意擾亂視線,你還太嫩!” 能拖一時是一時,他的確是劉老太爺安插進來的,但今天立下了剿滅孔家這個大功勞,回去之后裴浪怎么也不可能因為二十年前那點小事來怪罪他。 所以朱王三頓時腰桿挺了起來,看向孔玲瓏也再次恢復了輕蔑。 看來今天這丫頭非死不可,不管她從哪知道自己的事情,只要她死了,就永遠開不了口。 裴浪說道:“前段時間有人在得月樓聚眾污蔑朝廷,更辱及了當今太后,孔小姐,這事你可知道?” 孔玲瓏知道,還知道這一切都是別人設的陷阱。 她眸光看向裴浪:“我得月樓每天客來客往,上千張嘴巴說過的話,怕是我專門雇一個伙計記錄都記不過來?!?/br> 是不是有人在得月樓說了句醉話,她得月樓還得負責去報官? 雖然孔玲瓏沒說出來,但她覺得裴浪說的話可笑的意思卻透露了出來,好幾個錦衣衛都面色陰下來。 裴浪盯著孔玲瓏的臉,誰敢覺得錦衣衛指揮使說的話可笑,那他估計真是嫌命長了。 “本指揮使懷疑,這得月樓,正是朝廷逆黨的窩藏之處,所以他們才敢在這里大放厥詞,因為這里正是他們的老巢?!?/br> 不動聲色這罪名又變了,先前還只說辱及了太后,現在直接成了逆黨的窩點,這些錦衣衛平時給人栽贓個罪名,就和喝水一樣簡便。 孔玲瓏看到刀鋒之下,白掌柜已經撐不住變了顏色,一個老掌柜,能忍到現在實屬難得,若不是真心信賴孔家,怕也支持不到現在。 她再次看向裴浪:“看來今天說什么,指揮使都定然要我孔家倒霉了?!?/br> 這幾個錦衣衛,如果想抓人封了得月樓,不過是眨眼功夫,可他們卻在這里故意僵持,讓得月樓中所有杵在刀下的伙計,都處在魂不附體的恐懼里面,遲遲無法解脫出來。 裴浪眼眸中幽幽笑意:“咱們大老遠從京城來,當然得找點樂子……” 一刀把獵物殺了有什么意思,慢慢享受他們臨死之前的恐懼,才能得到樂趣。 孔玲瓏忽然向裴浪走過去,只是她腳下一動,身后就響起了十幾個拔刀的聲音,那些錦衣衛的刀尖都對著她后背,只要有一點異動,這十幾把刀就要把孔玲瓏穿心而過。 裴浪瞇眼幽然看著她,見孔玲瓏只走了一步就停下,幽幽笑著:“孔小姐這么識時務的人,怎么會在這么多人面前選擇以卵擊石,你們都不要攔著孔小姐,讓她過來?!?/br> 孔玲瓏看著他,才慢慢向他走去。身后那些刀,果然沒有刺過來,孔玲瓏確實沒有想負隅頑抗,她是做生意的人,講究動腦子,不太依靠武力解決問題,況且,她手邊也沒有能跟錦衣衛抗衡的戰力。 裴浪倒了一杯酒,已經爽快給孔玲瓏遞過去:“來,孔小姐,我們喝一杯?!?/br> 裴浪是活著的閻王,他手上辦的人多如牛毛,已經是除了血腥之外,還是血腥,所以現在他講究一些花樣,對女人先禮后兵,讓毀掉人這件事,多一點值得玩弄的趣味。 孔玲瓏卻不接這杯酒,她盯著裴浪,說道:“指揮使大人,你來咸陽之前,可有打聽過我孔家?” 裴浪將手里杯子重重放下:“孔小姐是什么意思?!?/br> 孔玲瓏佯裝不在意,聲音幽然說道:“月余前有幾個年輕人在我得月樓中買醉,雖然他們一副京城公子哥的樣子,但我孔家來者是客,也不好轟他們出去,況且后來我樓中掌柜已經原原本本對我說過這件事,那幾個年輕人不過是隨口說了些玩笑話,要是覺得這幾個年輕人有問題,咸陽的縣令大人也不會等到這時了?!?/br> 白掌柜呆呆看著自家少當家,孔玲瓏雖然沒有懼色,但他也不相信今天孔家能躲過這一劫,畢竟是錦衣衛啊,孔家的生意做的再大,他也沒想過有一天會惹到錦衣衛,不都說除了皇帝不敢動,天下錦衣衛想要誰死就誰死嗎? 裴浪的手指敲在酒杯子上發出讓人心寒的顫音,他瞇著眼睛悠悠看著孔玲瓏:“這樣的謀逆案子,你們縣令沒資格來管。經常有外地人跑到京城的酒樓里藐視天子,這些酒樓若敢窩藏,明日就會在京城大街上徹底消失。而你居然說那幾個年輕人說的是玩笑話,如此無知,要是你孔家還能在咸陽立足,本指揮使和手下的人,不是太廢物了嗎?!?/br> 白掌柜絕望地眼睛都要閉起來,果然這些閻王是不會心軟的,可憐了孔家百年基業,今天卻要毀在幾個蓄意陷害的人手里。 朱王三恨恨地:“大人,跟她廢什么話,一個女人做當家人,本來就天理不容,這孔家惹到了大人的頭上,氣數今天就該盡了!” 裴浪面色淡淡:“朱王三,你很著急么?” 這句不辨喜怒的話讓朱王三心底一涼,他絕望地看著裴浪,剛才孔玲瓏那番話,裴浪沒表示什么,但還是聽進了心里。 裴浪這樣的人,早就把錦衣衛當成他私有物,隨意使喚殺人,這些私有物之中竟然有一心二用,別人安插進來的東西,他會那么大度的接受嗎? 朱王三透體冰涼。 孔玲瓏這時淡淡說道:“錦衣衛想要我孔家不能在咸陽立足,怕是目前還做不到?!?/br> 裴浪的目光再次轉到孔玲瓏身上,心里冷笑,他知道這女子現在靠上了夙夜家這棵大樹,但是果然女人都是蠢的,她真以為她一個低賤的商戶女子,能和夙夜家未來的當家主人有什么露水情緣么?就算有,夙夜家那些長老又不是吃素的,為了個賤女和堂堂他們錦衣衛對上? 裴浪怎么想怎么覺得輕蔑,就這樣的女人,有什么資本攀龍附鳳。 孔玲瓏似乎在想什么,她也并沒有很急著聲辯,因為裴浪今天是來“找樂子”的,他想延長折磨人的快樂,孔玲瓏又何必掃了他興。 “裴大人,”孔玲瓏慢慢開了口,“你是說,那幾個年輕人所說的,我得月樓中的得月二字,與當今皇太后名諱相似,是所謂的叛逆?” 裴浪眼睛亮起來,終于主動說出來了,很好,他就喜歡聽別人親口走入陷阱。他陰邪的眼神黏在孔玲瓏身上:“這些年陛下一直在追查一股叛匪,這些人經常辱及陛下皇太后,沒想到在咸陽地界就有公然開店侮辱太后娘娘的,說你們就算叛匪的老巢,真是不曾冤枉了你們?!?/br> 孔玲瓏目光也沒有什么變化,只是看著裴浪說道:“冤不冤枉,裴大人大概以為自己可以一手遮天吧?” 裴浪眸內陰沉,“孔當家似乎覺得裴某的錦衣衛,也可以不被你放在眼里?” 白掌柜很想提醒少當家不要再惹怒這群人,雖然他們難逃一劫,可是死法也有千萬種,孔玲瓏得罪了裴浪,會被這群小人記恨和報復。 孔玲瓏的神色一點也沒有面對錦衣衛的恐慌,這本來就不是一個正常人該有的反應,這種樣子讓眼高于頂的錦衣衛根本就觸到了那根弦。 孔玲瓏目光一掃裴浪和他身邊的人,她很清楚今天不是他們死就是自己亡,她是死了一次回來的人,怕根本是多余的,她必須要讓這群人怎么來怎么回:“裴大人,得月樓這個名字的來由怕是你錦衣衛也管不得,看裴大人年歲不大,當今太后卻已經六十歲了,五十年前我得月樓動工的時候,汝南王帶著小郡主來咸陽游歷,祖父熱情好客,招待了汝南王和郡主,汝南王高興之下,就給這里取名得月,后來郡主果然青云直上,成了今日的太后娘娘,裴大人想封了得月樓,是想封了太后娘娘來咸陽這段過去嗎?” 別說錦衣衛沉默,就是白掌柜都蒙圈了。當今太后正是汝南王之女,這個身份早被眾人淡忘了,今日孔玲瓏提的頭頭是道,就是得月樓之中最年長的伙計,也全然沒法證明。 只聽悶地一聲響動,裴浪身前那張桌子,竟然如同粉末一樣撒在了地上。而裴浪自己,擦了擦掌心,面上是一派平淡:“五十年前,難道孔小姐就有五十歲這么高齡嗎?” 裴浪是指揮使中最年輕的,他不管什么五十年,但卻知道孔玲瓏說了多大的蠢話。 孔玲瓏目光也冷沉:“招待了汝南王和郡主的,是我祖父,祖父當了六十年孔門當家,對孔門中的一切,都了若指掌?!?/br> 裴浪輕蔑一笑:“這么說來,孔小姐連個活的人證都沒有了?!?/br> 這可真是侮辱,尤其是跟著老掌柜過來的得月樓眾人,眼睛都濕潤起來。一代讓人敬重的當家人,他的去世到現在還是孔門跟隨過的人心里的痛。 孔玲瓏這個得月樓中最親的人,此刻盯著裴浪那張惹人嫌惡的臉,陰涼說道:“怎么沒有,當今太后難道裴大人忘了?太后這么大一個活人在宮中,裴大人卻舍近求遠,跑到我咸陽興風作浪,今天你跟你的錦衣衛敢損壞得月樓一磚一瓦,我來之前已經讓伙計送了百里加急的信去京城的孔家分鋪,京城的孔門掌柜,就是舍了一身剮,也要親自去見一見德月太后,給我孔家伸張這份冤屈?!?/br> 孔家店鋪遍布天下,就是荒涼的西洲都有分鋪,這裴浪是個什么東西,有膽子讓他的錦衣衛爪牙伸到西洲去,看看到底誰死的快。還想剿滅孔家?他來之前京城的孔家店鋪他收繳了嗎?莫非以為收拾了咸陽的孔家,他就是功臣了? ☆、118章 氣勢奪人 白掌柜驚呆了,和他一樣的,是得月樓中許許多多的伙計。他們不可思議地看著他們的少當家,好像看到了有一層光芒。那是與生俱來的一種傲慢,就在孔玲瓏身上體現出來。 她孔家坐擁財富萬頃,生意遍布十六州,她是這么龐大龐雜的孔氏一門唯一的當家人,她難道沒有資本驕傲?她難道需要害怕一個只是披著朝廷鷹犬外衣的錦衣衛嗎? 有些東西,不是不可怕,是別人不知道它可怕。 孔家就是這樣一種存在。 太多人沒有意識到這個家族的厲害了,孔家的能量早已大到被別人徹底忽視了的地步,因為這一切,都是在許多許多年間建立起來的,一點一點潤物細無聲,讓周遭人放松了警惕,讓別人想錯了方向,以為這樣一個商戶之門,是好欺負的。 一個陰測測的錦衣衛首先看了過去:“你敢威脅大人?” 裴浪立刻冷冷道:“住口!” 那錦衣衛沉下臉,不再作聲。 裴浪一直冷冷地盯著孔玲瓏不知多久,其實平常人被這么盯著也能意識到自己死期不遠了,可饒是這樣孔玲瓏也好像沒有反應,她幽深的眼眸深處,好像還有一絲極冷極冷的陰寒。 什么人的眼神能有這樣冷,大約只有厲鬼。 裴浪這么想的時候,心里突然一沉,包括孔玲瓏剛才說的話,都不像一個有腦子的人會說的,倒好像真的是個壓上全部的賭徒,輸的話最多是死,可如果贏了,贏的就是桌面上所有人的命。散發出來的就是魄力和狠辣,你敢不敢也用一切身家來賭。 朱王三聲音顫抖:“這女人瘋了……” 孔玲瓏上前一步,一字一頓逼問:“怎么,裴大人和這么多錦衣衛,沒有一個人敢站到太后跟前對峙嗎?沒有人敢,拿什么來封我孔家的鋪子?” 她賭上所有,對方卻連出牌的膽量都沒有,錦衣衛要見到太后不難吧,問一聲也不難吧,如果她說的都是真的呢,得月樓確實和當今太后有關,用的就是光明正大太后的名諱,你們能怎么樣?你們敢怎么樣? 錦衣衛幾曾這么憋屈過,被一個女人威脅,甚至是奚落,所有人憤怒的目光都看向了裴浪。 裴浪此刻的手已經握住了他的刀,他毫無憐憫地盯著孔玲瓏,要么就是這女人真的沒腦子,他錦衣衛服侍的是天下最尊貴的人,從來還沒有怕過誰,他今天把她殺了先斬后奏,這得月樓中不留一個活口,又能怎么樣? 到時候就是真的鬧到了太后跟前,這女人已經死了,沒嘴說話,想怎么稟報還不是他錦衣衛的事? 可是裴浪這樣想著,手上的刀卻遲遲沒有拔出來。 錦衣衛們都急了,到底是殺還不殺? 白掌柜也紅了眼,他整個人繃成了一張弓,必要時候,他寧愿自己先跟這群錦衣衛拼了,也一定要保證少當家安全逃走! 可是還沒有等他表忠心,這時候得月樓外,忽然想起了一聲不可思議的顫音:“聶大人?” 那裴浪捏著刀的手于是也一晃,抬頭冷冷盯向了門口。 門口的人當然看不見,但是守在得月樓外面的錦衣衛卻是已經極為防備地和來人糾纏:“什么風把九門提督聶大人都給吹來了,這咸陽一個鳥都不生蛋的地方,居然還能接二連三迎來貴人?!?/br> 一個蒼老卻譏諷冷笑的聲音響起:“老朽食朝廷俸祿,刮的什么風倒是不知道,只知道錦衣衛使裴大人平時連三里地都不挪窩,竟然千里迢迢跑來咸陽,老朽當然得來看看?!?/br> 錦衣衛一向囂張慣了,面對這京城的一品大員也是毫不低頭:“聶大人雖然高官厚祿,可我們錦衣衛的事,也不是聶大人職責之內,聶大人還是離開吧?!?/br> 這話似乎激怒了那什么聶大人,就聽見蒼老的聲音陡然提高了音量:“你們這些狗腿子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們背地里都替誰干一些勾當!還敢在老夫的面前放肆!這得月樓,是咸陽最知名的酒樓,老夫今天就要在這樓里吃一杯酒再走,我倒要看看誰敢攔著我?!” 裴浪的臉色此刻極為難看,孔玲瓏已經淡淡挪開了眼,外間的話她一字不漏地聽著了,九門提督聶大人,這人是什么身份,她差不多是明白了。 前有錦衣衛光顧,現在是京城大品朝官之一,咸陽不是什么京城周邊城鎮,這是山高皇帝遠的一個地方,孔家在這里發家致富,就是咸陽開牙建府二百余年,也沒有來過京城的人。 今日,卻都一窩蜂涌到了這里。 孔玲瓏這時,反倒不說話了,她就站在裴浪的面前,神情極冷淡的看著他,這就給裴浪造成一種錯覺,錯覺是外面的聶大人,其實早就跟孔玲瓏勾結好了要來砸場子。 裴浪這個人,有人痛哭流涕地求他不殺,但他從來不會動容,也有人對他們錦衣衛破口大罵,極盡羞辱,但一樣被他們平靜地取了性命。 應該說,錦衣衛是一群沒有感情的刀刃,不在乎將要殺的人是什么反應。 可是,裴浪今天想殺孔玲瓏。 不是因為背后有司徒的命令,是他自己想殺。 一個商門女,挑釁錦衣衛,他該讓她知道下場。 白掌柜的慘烈叫喊震撼得月樓:“少當家??!不要?。?!” 之前說了裴浪不會管這些,慘叫又怎么樣,他的刀下一刻就會將孔玲瓏切碎。 孔玲瓏的眼神,一點也沒有變化,好像對即將到來的死亡,沒有任何動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