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節
陳老板老來得女,女兒又生的美,當然是當寶貝一樣藏著,沒想到今天被王云天這只豬拱了,這豬竟然還好意思喊出救命。 王云天根本死抱著劉邵不放,生怕一放手就小命休矣,他的臉憋得通紅:“我不知道,我真不知道,我根本就不認識陳老板的女兒,是她自己睡到了我旁邊的!” 要不怎么說著王云天就是酒囊飯袋,沒有腦子,只見陳老板已經氣得咳嗽幾聲,不管不顧就拿著手里的花瓶砸過去! 這蠢豬欺人太甚,還敢污蔑他的女兒是自己睡到了他身邊?也不看看他長得那副尊容,他看見都要吐了,竟還敢侮辱他如花似玉的女兒? 劉邵眼疾手快地替王云天擋下了陳老板的花瓶,演到這里就差不多了,如果真把王云天砸傷甚至砸死了,那才叫不好收拾。 陳老板看劉邵攔著他,不禁跺腳淚流:“劉公子,你干嘛要護著這個畜生?” 劉邵微微一嘆,卻有些不忍道:“陳老板的心情,在下理解,王公子做出了這等事,在下自然不是為他推脫,只是現在大小姐尚且昏迷不醒,若是醒來發現這些,必然無法接受,陳老板既是愛女心切,還是先將大小姐保護好為好?!?/br> 陳老板怔怔地,這話才是點醒了他,他頓時看見床上臉色發白的女兒,眼眸緊閉著,顯然對于自己身上發生的事情,她一無所覺。 這般模樣,才更讓人憐惜。 陳老板一下子哭出來,若不是劉邵提醒,他都不知道自己的女兒是被人下了藥,現在還昏迷著,而他顫顫巍巍,拿起桌上喝了一半的酒杯,昨夜王云天被送進來的時候已經是爛醉,這酒顯然不是他喝的。 陳老板頓足嘆息,老淚縱橫,卻是快速地對劉邵說道:“還煩請劉公子代為保密,老夫現在去外面叫女兒的貼身丫頭來,一切收拾停當之后,老夫再跟這王云天算賬?!?/br> 劉邵也是一臉不忍:“陳老板放心,在下必定不說出一個字?!?/br> 陳老板跌足走出門去,還立刻把門關上,這要是傳出去,他女兒的臉就沒了。 而陳老板出去后,那王云天還一副傻傻呆呆的樣子,他看著劉邵:“劉公子,這,這到底是怎么回事?” 劉邵幽深看著他:“王公子,你自己做的事,自己不記得了?” 王云天也是欲哭的樣子:“我做了什么?劉公子,昨夜是你把我送來的???我什么都不知道……” 劉邵目光頓時一冷,聲音也涼涼地道:“王公子,你說話可得注意分寸,昨夜你喝的人事不省,在下只是不忍心看你在清冷的桌子上度過一晚,才特意叫了陳老板為你準備房間。這之后的事情在下可一點不知,要不是擔憂王公子你的酒沒醒,今早我都不會趕過來?!?/br> 這句話就是推卸的一干二凈,甚至表明了昨夜他早就回了劉家。 王公子哪還有什么話說,劉公子做的每件事都是“好心”,甚至昨夜根本不在酒樓中,此事無論如何也攀扯不到人家身上。 這時陳老板去而復返,身后跟著一個低眉順眼的丫鬟,丫鬟進入房間后一直目不斜視,手里捧著一套陳小姐的干凈衣服。 看起來是個很老練的丫頭,怪不得陳老板信任她了,將她放在自己女兒身邊。 王云天就比較可憐了,他只知道一味扯著劉邵發問,連衣服都顧不上穿,這時候,卻被陳老板強硬地趕出了房間,把房間騰給了丫鬟和他的女兒。 房間里燒著炭火不覺得,可王云天光著身子一站到外面,就是被凍得涕淚橫流。 偏偏劉邵也當做沒看見,自顧安慰著陳老板。 約半個時辰之后丫鬟才開門出來,垂著手對陳老板點了點頭。陳老板伸頭進去一看,房間里已經被收拾的齊齊整整,女兒陳小姐更是穿戴一新,神色安靜地躺在床上。若非看到了剛才的境況,此時根本不會知道發生了什么。 陳老板有些老淚縱橫,招手讓那個丫鬟把小姐換下的衣服帶走,從現在開始這間房,不許任何人再來。 王云天想要回去拿自己的衣服,這時卻被陳老板冷冷看了一眼:“王公子,從半年前正月以來,你一共欠了小店一百五十兩銀子,小店店小利薄,賒不起這么多錢,還請王公子今日便把銀子付了,否則請恕小店對公子無禮了?!?/br> 陳老板知道,他女兒的事無論如何不能再拿出來宣揚,那就只能在銀子上掐死王云天,相信這一百五十兩,他一個紈绔子弟根本沒本事拿出來。 果然王云天嚇了一大跳,這個銀兩的數目已經超過了他的心里承受,聲音也沒有底氣:“怎、怎么可能這么多?你休想要訛詐本公子!” 看他這時候還色厲內荏,陳老板冷笑起來:“訛詐?小店雖然店面小,可卻做得是良心生意,從沒有訛詐過一位客人。皆因王公子你平日排場甚大,所喝都是好酒,不僅自己喝,還帶了數不盡的狐朋狗友,也全都是上等好酒,這些朋友們,出門在外可都是記賬在你的名下,半年一百五十兩銀子,這還是小店沒算你的零頭!” 王云天嘴唇被凍得發紫,四肢僵硬起來,他開始哀求:“陳老板,可不可以先讓我穿衣服,帳我們慢慢再算?!?/br> 陳老板哪里肯依,他甚至從衣袖里拿出鐵扇,故意扇了扇,冷眼看著王云天:“還有昨日王公子這住宿的錢,小店就不跟你清算了,但是今日少于一百五十兩,小店便是找到縣令大人跟前理論,也絕不會再忍氣吞聲一刻!” 王云天牙齒大顫,大部分是凍得,還有一部分真是嚇住了,他不知道這一切怎么會變得這樣,而那個睡在他身邊的女人,他是真的一無所知。 但是現在陳老板滿心的仇恨,卻都撒在了他的身上。 王云天又哀求了半天,陳老板始終不松動,絕望之下的王云天,只能再次把眼光投到了劉邵。 劉邵一直等著王云天的反應,這時見他終于想起自己,卻也是淡淡站著,并不主動搭話。 王云天終于哀聲道:“劉公子,不知你的身上,可有帶銀子?” 劉邵是貴門公子,現在又是魁首榮歸,在咸陽自然是閃光的人物,若說他身上,可能帶有一百五十兩銀子,似乎還是有點希望的。 王云天現在心里的又驚又怕,他雖然紈绔胡來,貪圖享樂,可是卻并非真的想要惹事的人,若說今日睡了青樓歌姬,他可以當做沒發生,但是他被發現輕薄了未出閣的良家女子,還被劉家人看見了,這件事只要鬧大,別說縣太爺是他伯父,就是他親爹,都保不住他。 算王云天還不算太蠢,知道現在只能委曲求全,做小伏低。 劉邵晃著扇子,慢慢看了王云天一眼,對方光著身子瑟瑟發抖的樣子,只是更添了低賤與滑稽。幸好現在酒樓門沒有打開,要是被咸陽城的人看見這幅模樣,不出半個時辰,這位縣太爺的侄兒公子,就會享譽咸陽城,知名度怕是孔家小姐,都有過之無不及了。 劉邵嘴角慢慢勾起一笑:“在下來時身上帶了二百兩的銀票,本來是受祖父之托,去為他淘一些古玩玉器。想不到今日遇到王公子這樣的事情,既然這樣,陳老板,你就行個方便,這個銀子我先替王公子付給你,你且先讓王公子回家,如何?” 話一出口,王云天大大松一口氣,看向劉邵的目光俱是感激之色,有劉邵作保,他今日至少不會丟人到底。 陳老板臉色陣紅陣白,死命咬了咬牙,說道:“今日看劉公子的面子,老朽答應不再追究,但以后,我這家酒樓也不歡迎王公子再來!” 就算他歡迎,王云天也不敢來了,當下拼命點頭表示同意。 劉邵掏出了銀票,結清了王云天欠下的酒錢,還貼心地叫來了隨身的小廝,遞給小廝一塊碎銀,吩咐說:“你去街上給王公子買一身衣服送來?!?/br> 王云天的衣服早就被氣憤的陳老板,吩咐剛才那丫鬟拿去丟了,所以劉邵這個提議頓時又讓王云天好一陣感動。 趁著他動容的時候,劉邵從懷中掏出了筆墨,淡淡一笑:“既然這樣,還麻煩王公子給在下寫個借據即可?!?/br> ☆、072章 下梁也歪 劉邵拿著借據丟給了隨身小廝,淡淡道:“今天就讓祖父去拜訪王大人吧?!?/br> 王云天穿著衣服灰溜溜從酒樓跑了,也知道自己闖了禍,一聲不敢吭。 劉邵嘴角含著淡淡哂笑,對付王云天這種人根本不需要費力,就算被賣了也還會幫忙數錢,怪只能怪王大人有這么個侄子。 都說蛇鼠一窩,王大人活了一大把年紀還是七品縣令,無非便是其身不正,下梁也歪。 王大人因為破獲了“大案”,連續兩日心情都極為好,今日更是躺在椅子上哼起了小曲兒,正得意的時候,手下來報,說劉家老爺子來了。 王大人頓時一震,從椅子上下來:“你說什么?劉老太爺?” 門房也是誠惶誠恐,“是劉老爺子,還有劉公子也來了?!?/br> 王大人眼珠轉了好幾圈,才開口:“請?!?/br> 想了想,王大人轉身換了官府,劉老太爺畢竟是官居二品,他現在就算回了鄉,官職還在,他就按照下級對上級的禮數拜見。 劉老太爺一身威嚴地坐在那里,王大人諂媚地上前:“什么風把老太爺吹來了,不知老太爺光臨寒舍,有何吩咐?!?/br> 劉老太爺手邊的茶都是王大人搜空了庫房找來的,希望孝敬一下這位二品大員。 可看老太爺眉毛都沒有動一動,王大人有些泄氣。 劉老太爺淡淡道:“聽聞王大人政績卓越,老夫特意來恭喜一番?!?/br> 王大人一愣,再看看旁邊的劉邵。劉邵淡淡搖著扇子,面上神色莫測。 想起前日,公堂之上劉邵出面作證,卻被孔玲瓏淡淡反駁,當日劉邵就看了一眼王大人,那一眼現在驟然被王大人記起來。 王大人暗中咬了咬后槽牙,賠笑說:“下官這微末官職,哪里值得老太爺親自來恭喜?!?/br> 看來這劉家祖孫已經是來者不善,不過現在命案已斷,案卷已封,就算他劉老太爺二品大員又怎么樣,有本事去刑部把卷宗撤了。 王大人心頭一片淡然。他早就做好了準備,不管劉老太爺說什么,他都不怕 劉老太爺怎么會看不出來眼前這王大人已經和當日巴結劉家的不可同日而語,當下目光一沉,想要說什么,劉邵卻淡淡按住了劉老太爺的手臂。 劉邵扇子一搖,淡淡笑道:“大人,今日我們來,是跟大人的侄公子有關?!?/br> 王大人抬了抬眉毛,有些意外,又暗暗看了一眼,頓時說道:“天兒?天兒怎么會跟劉公子有關系?” 王大人還有自知之明,王云天那點資本,根本不可能被劉邵看上。 劉邵卻是一笑,從袖子里拿出那張拮據,遞給了王大人:“大人請看,昨日您的侄公子王云天,在城中的德勝酒樓喝酒,沒想到被酒樓的陳老板追債,他無奈之下,向在下借了一百五十兩,說今日會還,但是現在在下卻找不到王公子的人,不得已,只得上縣衙來了,還請大人不要見怪才好?!?/br> 一番話說得斯斯文文禮數周全,可是王大人早知道這位劉公子的為人,遠不像外表那么人畜無害。 一聽說一百五十兩,王大人第一反應是心驚,他也不傻,這樣巧王云天就在酒樓欠了債,這樣巧劉邵就在身邊,他目光陡然轉動起來,想必自己那不學無術的混賬侄兒,是中了人家的套。 可看劉老太爺威嚴坐著,劉邵事不關己,王大人就知道這苦果只能自己咽下,當時狠狠一咬牙,陪著笑:“真是對不住劉公子了,我這侄兒父母去的早,一直缺乏管教,一百五十兩銀子,我這就去取來給劉公子?!?/br> 不是不rou痛的,王大人一年俸祿才二百兩,咸陽又沒有什么油水可撈,所以他心里其實憋屈的很,但是所謂花錢免災,他也只能咬牙忍了。 劉邵淡淡地看了王大人一眼,唇角的神情有些似笑非笑:“王大人誤會了,不是一百五十兩銀子,是一百五十兩黃金?!?/br> 王大人原本已經回頭叫人,聽著話耳朵立馬抖了抖,他頓時轉身,狠狠盯著劉邵的臉,劉邵卻是折扇輕搖,好心地提醒他:“貴侄兒欠了在下的,是一百五十兩黃金,換算白銀的話,是八百兩銀子,” 八百兩銀子?!王大人眼珠子都要瞪出來,可是這時劉老太爺卻冷冷一笑,端起手邊的茶喝了一口。 王大人手指輕顫,他現在的積蓄被掏空也差不多這個數目,明白自己的侄兒究竟干了怎樣的蠢事,王大人頓時恨得咬牙切齒! 劉老太爺冷冷看過來:“欠債還錢,天經地義,這一百五十兩黃金,老夫本是給邵兒去置辦回京的賀禮的,結果被貴侄公子借去,若是王大人還不上這筆錢,就請寫個通緝令,緝拿您那位欠錢的侄公子吧?!?/br> 王大人這時才反應過來,這就是目的吧,逼著他通緝自己的侄子,那以后在這咸陽城,甚至是官場上,他的臉就從此都要丟盡了。 更不要說,朝廷怎么會讓一個有污點的人升遷,他就算破獲再多案子,都一樣會被釘在恥辱柱上。 “老太爺,和劉公子,究竟想要下官做什么?”王大人只能忍著屈辱,問出了這句話。 劉邵和劉老太爺交換一個眼色,劉邵先笑了笑,訝異說道:“大人如何這樣說,實在因為一百五十兩黃金不是小數目,祖父又等著籌辦賀禮,這才和我一起來王大人這里問一聲,若實在找不到王公子,在下也并不想鬧到這一步?!?/br> 王大人心里憋屈,卻是低下頭,“這次這樁十幾人命案,牽連深廣,最主要的牽涉到孔家那個夙夜公子,之前因為孔小姐的作為,咸陽所有人都盯著夙夜公子的失蹤,所以這樁案子,就算下官有心壓制,也壓不下來?!?/br> 孔家跟劉家的過結他不想摻和,劉家因為孔玲瓏還找他這個縣令的茬,未免太不講道義。 劉老太爺瞥了瞥他,“不知那十幾個人,是怎么死的,那樣巧,十幾個人能互相把對方殺死,一個活口都沒留?” 這就是整個斷案最扯的地方,王大人震了一下,看了看劉老太爺,謹慎說道:“老太爺……如果不信,下官可以讓仵作將驗尸報告給您看?!?/br> === 西苑之中,夙夜的琴聲悠揚傳開,孔宅中的婢女們都嘆息,這都幾日了?夙夜公子每日這樣彈琴,不知受了多少罪,便是為了得到小姐的回應? 只可惜,除了第一天去看了看,之后送了婢女,孔玲瓏是再也沒出現過。 黑衣人從樹梢下出現,冷冷道:“少主何必這樣討好那孔家小姐,她既然對少主不假辭色,還眼看少主如此受累也不動容,這樣的女人根本不值得少主真心對待?!?/br> 夙夜依然專注在琴上,他的手指纖長,只是關節之處,已經明顯可見傷痕。 黑衣人眼神中劃過不忍,甚至直接冒著大不諱,想拔刀斷了這琴弦。 就在這時,夙夜冷冷的聲音一點溫度也沒有:“孔玲瓏是什么樣的女人,自有我來判斷,以后我再聽見你對孔小姐不敬,你就直接回京城吧?!?/br> 他身邊不用也不需要這樣不知輕重的人,屢次警告還依然沒有警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