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節
“可是,可是我都嫁給你了?!瘪T俏絞盡腦汁回想,試圖給他舉例她說過。越急腦子越轉不過來彎。 也不知是不是她真的沒有對他說過什么情話,馮俏從回憶深處撈不到絲毫記憶。馮俏垂目看著他制住自己的雙手,低聲道:“你也沒有對我說過啊?!?/br> 真是有意思,他們都成親了,做過天下最親密的事了。居然將一句‘我心悅你’說不出口。 馮俏偷偷看眼章年卿,又飛快的垂下睫毛。章年卿尷尬半晌,四個字卡在喉嚨你,遲遲說不出口。他拉著她的小手,突然有些后悔將自己逼近這個尷尬的境地。 章年卿清清嗓子,柔聲道:“我給你念首詩好不好?” 馮俏興趣乏乏,不甘示弱道:“我給你彈曲《越女歌》好不好?!?/br> 不好。 章年卿心里難掩失落,瞬間明白馮俏的意思。他把馮俏緊緊抱在懷里,十指相扣:“阿萱,你聽的到嗎?!蔽业男脑谡f愛你。 他的心臟砰砰跳動,一聲聲砸進馮俏耳朵里。馮俏將心比心,一會兒也心軟了。 算了,說不出來就說不出來吧。他們心里有彼此就夠了。 次日,章年卿動身回濟南府。此時已經七月十六。離大考還有十五天。 這次回去,章年卿的身份已然明朗。事實上,章年卿從孔府逃到山海湖,大家都知道他的身份了。 濟南府城門夾道歡迎的都是當地官員,這次章年卿再躲避不過去。 歷年鄉試的主考官和同考官都由當地聘請當地有名望的儒官學士,積年累月下來,已成定俗。天家取翰林進士,京派官來協助各地鄉試,別說是開泰年間的第一次,整個大魏朝也是第一次。 章年卿奉皇命來此,心里也沒底。這世上最難動搖的大家約定成俗的習慣,各類規定,早已在各自的鄉土上生根發芽,旁枝末節,不合習慣的,早已被當地人粗暴的砍掉。留下順眼的部分,讓你生長。 章年卿初來乍到,做的又是史無前例的第一次,連個學習的對象都沒有,只能摸著石頭的過河。別說章年卿是一頭霧水,所有被派遣出去的京官,沒有不頭疼的。 章年卿來的是人才濟濟的山東,孔子故鄉。這里最不缺的就是學問高的讀書人,歷年內簾官外簾官都是濟南府巡按延聘下來的,今年橫空殺出一個章年卿,一來就躲事,諸人揪不住這個滑不溜秋的老泥鰍。心中恨極,恨不得把礙事的章年卿大卸八塊。 見了面卻還得笑臉相迎,殷勤討好。各種旁敲側擊,試探章年卿會不會取代今年的主考官。 章年卿其實不需要和考生打交道,眾人都以為朝廷派京官下來是擔任主考的。實則不然,臨行前,開泰帝把他們這些人叫進宮里說的清清楚楚。 “派你們下去,不亞于老樹斷根,水土不服肯定是會有的嘛。但是你們不要害怕,朕派你們去,是為了肅正風氣。不管你們去的南地北地,不要學那一套官僚風氣,和當地官員勾結成風?!遍_泰帝很和氣,說話也很平易近人,他笑道:“你們是要回來的。和他們打好交道有什么用,惹朕生氣嗎?” 一干人慌忙跪下,忙道:“臣不敢?!?/br> 說白了,章年卿是監視官。主考同考各司其職,章年卿并不橫加干涉——要動,也不是現在。今年他下來就是來摸情況的。具體怎么安排,怎么處置還得聽圣上指示。 他要管的,是鄉試考場上糜爛敗壞的風氣。 外簾官**內簾官,是件很可怕的事。相較于內簾主考泄露考題,外簾官層層環環,更容易徇私舞弊。 馮俏對這些門清,比章年卿這些混跡官場的老油子還熟稔,她道:“拿泄題來說,通常泄題大家都會追責主考官,認為其故意徇私??珊熗夤俚谋O試官、印卷官,都不是善茬。從他們這里套出卷科,可比找主考官容易多了?!?/br> 章年卿皺眉道:“先帝在位時,不是三令五申責令監試官不許干涉主考出題,不得窺測題目……” 馮俏抱著果盤邊吃蜜餞邊道:“天德哥哥,你當官當傻了嗎。我還是當家主母,在我屋里,云嬌的也頂的上我半個威風啊。論親近,我更寵珠珠,怎么不見下人怕珠珠?!?/br> 踮起腳喂章年卿一顆,繼續道:“還有汪大哥他們。你平日最信任的是趙家兄弟,為何大家都遵從汪靄的命令?” 馮俏用看傻子的眼神看著他:“你不是說最難斬草除根的是約定成俗的習氣嗎,雖然我們不當官,我們也有我們一套生存規則啊?!瘪T俏摳著他衣服扣子,不滿道:“你就是瞧不起我們?!?/br> 章年卿捏著她的臉,“我怎么敢瞧不起你啊,我家博學多才的小阿萱?!?/br> 馮俏雖童言稚語,卻也點醒了章年卿行事的方向。 章年卿開始順著簾外官去查,監試官、印卷官、收掌試卷官、受卷官、彌封官、眷錄官、對讀官、搜檢官、對讀官甚至后封院的供給官、大大小小十余外官。竟真如馮俏所說,自成一派,內里階級分明,行事井井有條。加之歷年內外官都是濟南府延聘下來的,章年卿一查才知,原來其內里更替,權力交迭都有他們自己的一套規則。 別說外人,濟南孔家,山海湖緱家,甚至連馮嵐嫁的山東許家,都在這里面摻和著。章年卿頓感棘手不已,自家親戚都和這些人同流合污,更別提他不知道權勢里,還有誰攪合在其中。 細想一下朝廷上山東籍的三品以上官員,大大小小,竟有七八個……不知道有多少人曾受益于此。 章年卿這下一點也不奇怪,外簾官怎么會壓內簾官這么多年。 真是一場大戲啊。 作者有話要說: 不知不覺三點了,崩潰…… 上聯:我欲修仙 下聯:放心猝死 橫批:安全迅速 【堅強微笑.jpg】 第73章 章年卿最近被地方官纏的焦頭爛額,幾次匆匆來又匆匆去,還不忘給馮俏叮囑:“這兩天你就在家歇著,誰請你去參加宴會你都別去?!彼麌烂C道:“任何場合,任何宴會都不許去?!?/br> “我知道啦?!瘪T俏當然不會給他拖后腿,閉門謝客。 閑來無事,同當地的廚娘學做煎餅。山東煎餅卷大蔥別有一番滋味,馮俏受不了大蔥的味兒,總是抹甜醬醮著吃。 廚娘一臉不可思議,驚呼道:“吃煎餅怎么可以不卷大蔥呢!” 馮俏訕訕,咽下最后一口,道:“……這么英勇的事,還是交給三爺吧?!?/br> 晚上,章年卿一身酒氣回來,毛竹半饞半托,將他拖回府。珠珠云嬌七手八腳將他扶到床上。馮俏看著他一臉潮紅,忙讓云嬌去打熱水。摸摸他額頭,還好不燙。 馮俏替他解開頸邊的衣扣散熱,拿著帕子替他擦前胸后背。 章年卿臉很少紅,許是他膚色偏黑的緣故,他偶爾臉紅別人也不大看的出。加上他平時喜歡裝穩重老成,端的鎮定自若的模樣。即便臉紅,他也再能插諢打科,糊弄過去。 今日一見,馮俏又新奇又好笑,看他臉紅紅的,十分可愛,忍不住伸出手摸兩把。 章年卿霍然睜開眼睛,眼睛黑亮黑亮,像剛出生的小奶狗,純凈又無辜,水汪汪的。他執拗的抓著馮俏的首,嗓音沉沉:“幼娘?!币还删茪鈸涿?。 “恩?”馮俏溫柔望著他,摸了摸他炙熱手心,將他胸前的衣服扯的更散一些。關切道:“熱不熱,這樣有沒有涼快一點?!?/br> 章年卿咕噥兩聲,馮俏沒聽清。只覺的手上一股大力扯著她。章年卿抓著她的手在光滑的胸膛游移,他還一個勁的把頭往她懷里埋,扯著嗓子喊:“幼娘我不舒服,我不舒服?!?/br> 馮俏關切的問:“你那里不舒服?” 章年卿卻不說,哭的委屈極了,眼睛里滿是控訴,嚷嚷道:“幼娘,幼娘,讓馮幼娘過來陪我睡覺?!?/br> 男人本就力氣大,醉酒的男人更是一股蠻力。他使勁一拽,馮俏撞進他銅皮鐵骨的胸膛里。嘶,捂著額頭,直喊疼。章年卿卻十分高興,眼中充滿歡呼雀躍,手里毫不客氣的去扒馮俏衣裳,十分粗魯野蠻。 馮俏故意和他較勁,拽著衣服最后一個扣子就是不松手。 章年卿擰著眉,滿臉復雜的盯著最后一個衣扣,喃喃道:“幼娘你不乖,我的幼娘為什么不乖了?!焙苁琴M解的模樣。 然后,他猝不及防摸向馮俏小腹,試探的壓了壓,“你是不是餓了?” “???”馮俏還沒有反應過來,便覺得一陣天旋地轉。 章年卿將她打橫抱著,像是抱著一個小嬰兒。輕哄的晃晃,還去拽自己胸前的衣服。 馮俏有種不詳的預感。 果不其然,章年卿將自己衣服扒開后,摁著馮俏的頭往他左邊的紅豆上湊,還溫柔的哄:“啊——,張嘴?!?/br> 馮俏羞憤欲死,手腳并用。逮空拽著他耳朵,嬌斥道:“章年卿!” 章年卿手里果然停下來,他茫然的看著馮俏。不解道:“你為什么不喜歡?!辈淮?,他伸手解掉她掉背后的肚兜系帶。自己掀開鉆進去,示范性的咂了兩口,悶悶道:“很香的,你為什么不喜歡?!?/br> 馮俏瞪著他頭上頂著的紅肚兜,章年卿吸的嘖嘖有聲。一邊吸,還不忘抬頭反復問她,“你為什么不喜歡?”一連問了三遍。 馮俏嘆了口氣,章年卿今晚實在算不上溫柔,干什么都有種狼叼骨頭的狂躁感。馮俏酸酸的想,平時他總是坐在床沿,指尖描著她的眉嘆氣,說,“除了新婚那天,不知分寸敢鬧你。這些日子來,實實都在忍著?!?/br> 馮俏總不以為然,幾次還頂撞他,“你哪里忍過?!甭曇艉苁俏?。 章年卿總是目光晦暗,看著她良久,嘆氣道:“也就是我疼你了?!闭l看著你這幅海棠初醒的模樣受得住,尤其是脖頸和鎖骨間還有他留下的曖昧紅痕。 思緒回歸,章年卿已經將她渾身扒干凈。她的肚兜頂在他頭上,她的裘褲纏在他胳膊上。章年卿使勁渾身解術在馮俏身上撒嬌。末了末了,又急急停住。將馮俏一把推開,閉著眼睛,兀自忍耐。 馮俏疑惑的看著他,章年卿還是一副醉眼朦朧的眼睛,他拉住最后一絲理智,艱難道:“喝酒……不能抱,抱你?!彼拄數霓糁∧昵?,惡狠狠的訓它:“睡覺,不許跳!”扯過被子,將自己蜷成一團,背著她睡了。 馮俏心忽然軟的一塌糊涂,看著額角突突跳,臂膀肌rou緊繃的章年卿。她去扯他被子,章年卿哆嗦著回頭,伸出一只手,將她往床里推推,目露委屈道:“阿萱你別挨著我,我難受?!?/br> 馮俏眼里笑中有淚,她俯身湊上去,撒嬌道:“天德哥哥,你把被子都拿走了,我冷?!?/br> 章年卿一看,床上果然沒被子了。咬咬牙,將被子兜頭兜腦朝馮俏頭上蓋去,自己扯過大迎枕,夾在腿里胡亂蹭,呼吸粗重。 馮俏從被子里探出頭,兩只小手順著他的腰摸過去。 章年卿渾身一僵,酒意散去三分:“俏俏?”他僵硬的轉頭,“你……” 馮俏敞開懷抱貼上去,胸貼著他緊實的后背,聲音嬌嬌濡濡的,“我給你揉揉?!?/br> 章年卿清清嗓子,難得搶了馮俏的臺詞,他干干道:“不,不用揉揉?!?/br> 馮俏索性也接手他的臺詞,斬釘截鐵道:“要揉揉?!?/br> 章年卿:“……” 他的幼娘今天怎么這么可愛。 馮俏抖著被子將兩人裹在一起,章年卿沒有轉身,兩人靠腹背緊緊貼在一起。小年卿挺害羞,馮俏摸摸它的頭,悶聲笑道:“好乖?!?/br> 章年卿黑著臉道:“這個詞不是夸我的?!?/br> 馮俏淡淡道:“我也沒夸你啊?!彼褵崆槎冀o了小年卿。 章年卿被刺的無話可說,閉口無言。 長夜漫漫,章年卿十指纏繞著幼娘嬌嫩的指尖,纏綿悱惻,極盡溫柔。他揉著她發酸的手腕,翻身將她撈近懷里,親親她的鬢角,心疼道:“快睡吧,天快亮了?!?/br> 幾近黎明,章年卿不敢睡的太深,天剛剛泛亮,章年卿便下床吩咐人給窗門掛上黑布。又打盆水,蹲在腳踏前,細細給馮俏擦著手尖指縫。 馮俏手很漂亮,白嫩潔凈,指腹泛著微微透明的粉紅色。每個指甲都圓潤飽滿,修剪的整整齊齊。她不喜歡涂指抹甲,說是不方便給他做飯。 這么一個千嬌萬寵的小姑娘,心甘情愿的為他洗手做羹。 章年卿越看越憐惜,抓著她的手指,逐個親了個遍。她手上還有隱隱的麝香味兒,是他的味道。 一覺睡醒,已經是日上三竿。 馮俏揉著眼睛,大吃一驚。云嬌和珠珠伺候她穿衣服,章年卿在內間洗澡。馮俏知道后,抿唇一笑。躡手躡腳溜進里間,想給章年卿擦背。 誰知剛進門,正好撞到章年卿洗完穿衣服。 “你來了?”章年卿側目看她一眼,嗓音隱隱有笑意。手里動作不減。他潦潦套著中衣,抓著裘褲正伸腿。 馮俏趕緊拽過身,只字不提自己是來干嘛的。還催促道:“你快穿?!?/br> 章年卿見狀搖頭,笑著穿好褲子。大步走到她身邊,一把將她抱起,抵在墻上,蹭著她的額頭,低聲問:“想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