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節
“你還真是……”孔丹依一時無話,點著他額頭,“行了,我答應你還不……” “師母?!睋渫ü蛳?,章年卿腰桿筆直,高聲道:“我知道您和馮先生就俏俏一個姑娘,學生不孝,搶了師母師父唯一的掌上明珠。我,章年卿再此起誓。將來,我和馮俏第三個兒子,過繼給馮家。姓馮,到時候,我帶著你們的小孫子和俏俏一起,給你們二老養老送終?!?/br> 孔丹依捂著嘴,輕聲抽泣起來。她別過臉,“小孩子家家,你說的話頂用嗎?!?/br> “他做不了主,我這個做舅舅的替他做主?!闭履昵溥€未說話,陶孟新高聲道,大步上樓。 章年卿的臉騰的燒起來,怎么還有別人。東張西望,臊道:“三舅舅,怎么能偷聽呢?!?/br> 陶孟新闊步走來,一手抓著章年卿胳膊,將人從地上提起來。對孔丹依道:“馮夫人,這小子你也看到了。京城里赫赫有名的’黑閻王‘,我在洛陽都有所耳聞。剛一進刑部就辦了件大案……”笑了一下,“如今,這小子把心意都掏出來給你看了。按理說,我們兩家早有婚約,男大當婚女大當嫁,本是常理。天德如今能做到這一步,可見赤子誠心?!?/br> 孔丹依平緩下心緒,用帕子擦擦淚?!坝H家兄弟,別拿話擠兌我了。我何曾說過不答應了?!?/br> 章年卿喜出望外,期盼的看著孔丹依。 孔丹依道:“置辦嫁妝,安排禮程都是要時間的,你再怎么急,也不能在禮行上委屈我們家俏姐兒。明年八月吧,具體日子,等你娘叫了媒人過來,查查黃道吉日再定?!?/br> 章年卿急道:“不行,必須在六月前成婚。唉,師母你不要這么看著我。這里面有原因的?!?/br> 章年卿細細解釋了一番,他可能被外放出去當考官的事。期間加上行程等等,至少也得在六月啟程。 孔丹依語氣不善道:“你娘說你二哥是三月成親,這么說,非得把日子訂到三月六月之間才行了?!?/br> 章年卿陶孟新對視一眼,兩人一起上前,舅甥兩個唱雙簧,你一句我一句的安慰孔丹依,總算把孔丹依哄的心花怒火,笑顏逐開。 臨走前,章年卿去馮俏屋里看了她一眼。兩個人都有些害臊,半晌不敢對視。 好半天,馮俏才道:“那個衣服你留下,我洗干凈了給你送過去?!?/br> 章年卿低沉道:“不給?!?/br> 馮俏瞪他,“為什么?!?/br> 章年卿眼底深處有淚,笑著說:“就不給你,我偏要留著,以后專門臊你?!?/br> 馮俏打他一下,“你就不羞?!?/br> 章年卿一把把人拉進懷里,喟然道:“我怕都怕死了。哪里還顧得害臊?!闭Z氣里深深的恐懼。 馮俏安慰的拍拍他的背,疑惑道:“你不是很博學嗎,你不是狀元郎嗎。你怎么連……都不知道?!?/br> “我當時腦子亂糟糟的,哪里想得到那些?!?/br> 馮俏十四歲生辰過的可謂驚心動魄,回程路上,陶舅舅只是笑,搖頭道:“你們京城人就是虛偽。這在洛陽都該辦及笄禮了。你們這還把人說的那么小?!?/br> 章年卿噗嗤一笑,“你們好端端的要把人說老,才奇怪吧?!?/br> 陶孟新無奈的搖頭,側眸問他:“你和馮家的小姑娘是私定終身了嗎?” 章年卿急道:“三舅舅你說什么呢。我當初定親的時候你又不是沒來。那時候她還是的女娃娃……我又不是衣冠禽獸?!?/br> “哦?” 章年卿無奈道:“她也是這兩年才回應我的心意?!眲e的只字不提。 陶孟新目露沉思,轉著手上的玉扳指,試探的問:“你很喜歡她?” “我看見她就想起二月的春光?!闭履昵浞撬鶈?。 “什么?” “……杏花般明媚的小姑娘?!闭履昵渥旖锹N起一抹笑:“是我的嫡妻?!闭Z氣親密到,陶孟新都有些心神向往。 陶孟新輕笑道:“天德,你要照顧好她?!?/br> “當然?!?/br> 章年卿掀起車簾,朝外看了一眼,道:“三舅舅,你把我放在這里吧?!?/br> 陶孟新看了眼天色:“天黑了你都不回家?” 章年卿跳下馬車,擺擺手:“這不要成親了嗎。我先把我調任的事安排好?!?/br> “這小子?!?/br> 陶孟新沒在說什么,同前面馬車里毫不知情的陶茹茹一起回章府。 第34章 章年卿琢磨,得先從劉宗光哪里套到情報,知道自己調在哪才好安排下一步。 可這樣太被動,不到最后一刻,名單都是不確定的。這是他的機會,同時也是劉宗光的機會。鑒別消息可靠與否的過程實在太難了。 章年卿思來想去,決定反其道而行。 馮俏既然想去山東,那他就想辦法把自己往山東調,再把周存禮調到江浙去。 這樣無論劉宗光打算怎么安排他都無濟于事,除非劉宗光和他想到一塊去了。 但這是不可能的。且不說劉宗光能不能與自己想到一處,就是想到一處。 章年卿低低笑了,去山東可不是他的主意。 雪夜,大夢京里小二打著哈欠關門。路上行人寥寥。 章年卿同幾位好友聚在二樓,桌子上零零散散放了好幾個空酒瓶。 楊久安蹲著撥著炭盆,火花四濺,腳下一挪,“嚯,火星都跳到了衣服上?!被仡^一看,章年卿正靠在窗前傻笑。 “美什么呢?!贝钌纤绨?,單手捏捏。 章年卿抖開他的手,正色道:“你覺得皇上為什么這么重視這次恩科?!?/br> 楊久安吊兒郎當,灌了一口酒道:“怕別人罵他唄?!?/br> “是這個理?!闭履昵潼c點頭,帝位不正,恐怕是開泰帝的一塊心病。卻沒有一塊合適的膏藥貼上去治療緩疾。 章年卿輕輕撞楊久安胳膊,道:“楊弟,你對周存禮印象怎么樣?!?/br> 楊久安想了想:“挺有上進心的?!?/br> 這是說他功利了。 章年卿忖度片刻,道:“他是老譚的人?!?/br> ’噗?!畻罹冒矅娏艘淮罂诰?,章年卿躲避不急,正好被洗臉。用袖子抹了把臉,楊久安還在拽著他袖子嚷嚷,“譚宗賢看上他什么了?!币桓睆姄屆衽?,還是個丑村姑的語氣。 章年卿沒好氣道:“我怎么知道?!眮G過去一張帕子,“擦擦臉?!?/br> 章年卿走到火盆前烤著濕袖子,漫不經心道:“你倒是活得自在,先帝新帝都是你的親舅舅。嘖嘖,我說你整日這么逍遙,都沒過為你皇帝舅舅出謀劃策?!?/br> “嗨?!睏罹冒膊灰詾橐?,“我能給他出什么主意,我舅舅手下上有譚劉兩位大人,下有向你們這樣的能臣。何時輪到我去給他指手畫腳了?!闭f著眼睛一亮,恍然大悟,得意道:“哦,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求我?!?/br> 章年卿大大方方道:“不錯?!眹@了口氣,愁意上頭:“我這里有份折子,想避過內閣遞上去,卻沒有路子?!?/br> 楊久安不解:“你泰山不是在內閣嗎?!?/br> “快得了吧。我泰山若是管用,我還會來求你。你就說你幫不幫?!?/br> 楊久安想一口答應,“可,可是我也沒辦法直接揣著你的折子給我舅舅啊,就算遞上去了。我舅舅也不會看,誰知道你安的什么心?!?/br> 章年卿拍拍袖子站直身子,身長欣秀,壓低聲音道:“你不是混世魔王嗎。明日我會朝上面遞折子,暗紅格楞的面料的,你記得去內閣轉一圈。撿折子的地方有兩個竹筐,一個標著紅頭簽,一個標著綠頭簽,逢單數紅頭簽的是留,綠頭簽的是過。明日逢七,是單數。你趁他們不注意,將我的折子撿到紅筐里就行了?!?/br> 楊久安狐疑道:“就這么簡單?” 章年卿摸了摸并不存在的胡子,故作高深道:“誠然,就是如此簡單?!?/br> 楊久安問:“被發現了怎么辦?!?/br> 章年卿笑而不語,楊久安腦子一轉,明白了,指著章年卿啐道:“你小子不厚道?!?/br> 第二天,楊久安掐著點去內閣。四處瞧著,沒見過世面一樣,東摸摸西看看,二世祖樣十足。 大家頗有怒言,卻沒人敢說什么。小太監殷勤的倒杯熱茶,遞到楊久安手上,楊久安觸手摸到茶杯溫度,眸色一深,抖手扔了出去,怒道:“想燙死爺?!币荒_踹過去,小太監在地上滾了一圈,撞到桌子和兩筐奏折。亂七八糟的折子四下混在一起。誰也分不清誰。 正逢韋九孝的干兒子,捏著公鴨嗓進來:“呦呦呦,怎么弄成這樣了??纯词裁磿r辰了?;噬系戎攀硶r看折子呢?!?/br> 楊久安上前從紅筐里掏出數十份折子,抹著汗送過去,“興福,你先把這些帶過去,我盯著他們趕緊收拾這里,一會兒就送過去。不耽誤事?!币荒樆炭智妇?,見小太監無動于衷,作勢要扯身上的玉佩。 小太監苦笑道:“世子大人說笑了。唉……”閑話不提,拿著東西要走。 “站住?!?/br> 聲音冷峻,小太監一駭,回頭看清來人,忙跪下行禮:“譚大人?!?/br> 譚宗賢淡淡道,“奏折放下,我同你一起去見皇上?!背瘲罹冒参⑽㈩h首,“世子也同去吧?!笨此粕塘?,語氣卻充滿強硬和不容拒絕。 說罷,又指了一個人,什么也沒說。那人立即蹲下從小太監手里接過奏折,抱進屋里重新分揀。 譚宗賢瞥了楊久安一眼,“走吧?!?/br> 楊久安垂頭喪氣,暗自咬牙,這章黑炭,把我害慘了。 到正德殿,開泰帝正忙得焦頭爛額,抽出一盞茶的功夫把楊久安訓了一頓,讓侍衛把人叉出宮去。一個月都不許他進宮。 譚宗賢從頭到尾低眉肅目,一言不發。末了,開泰帝賞了譚宗賢一碗銀耳羹,說了一句:“讓譚愛卿cao心了?!?/br> 楊久安聽完就焉了,熄了趁譚宗賢回家蒙上麻袋打悶棍的心思。喪眉搭眼的,虛弱道:“是,侄兒遵命?!?/br> 兩人并肩出去,楊久安胸口憋著一口氣,總想壓譚宗賢一步。 譚宗賢卻沒有一點尊重讓步的意思,一步一步,不大不小正好壓著楊久安。譚宗賢個子大,身長腿長,隨意一步,都比正常男人大一截兒。 楊久安才十七歲,踮著腳,才勉勉到譚宗賢耳朵根。走到最后,楊久安幾乎是在小跑。心里恨的牙癢癢,恨不得現在揍他一拳解氣。 楊久安正憋著一股勁兒和人較勁。抬眼忽然看到譚宗賢剛才指去整理奏折的人快步走來,附耳在譚宗賢耳邊低語幾句。 譚宗賢的神色一下子變的很奇怪,低聲道:“章天德?!?/br> 楊久安倏地,目光如箭,指著譚宗賢鼻子道:“一,一人做事一人當。你可不要牽連無辜?!?/br> 譚宗賢看他的目光一下子友善起來,和煦的問:“你是章天德的朋友?” 楊久安毛骨悚然,不知道他想干什么,一言不發,疾步離開。 “欸……” 譚宗賢話還沒說完,嘆氣道:“李舒,你把折子給我。然后去一趟刑部,請大人八寶樓一敘?!?/br> “是?!崩钍婀Ь吹?。 章年卿接到譚宗賢帖子很奇怪,苦思冥想很久也想不出個所以然。斟酌良久,還是決定去赴宴。去之前特意繞路找楊久安問了幾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