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節
“是霈兒教得好,你的名字有這么多筆畫你都記得住,你才多大呀,怎么這么了不起?”小晚笑著,在霈兒的臉上親了一口,把個小家伙美上了天。 凌朝風退下去,一刻鐘后,樓上的人也下來了,兒子嘚瑟地把他練字的兩大張紙交到面前,他還沒開口,張嬸就從后廚出來,夸他能干,帶著小家伙去吃點心。 凌朝風默默把宣紙收起來,見小晚走近,他剛想道謝,小晚卻開口道:“凌掌柜,我的身體已經完全好了,多謝您和大家的照顧,我、我不能總賴在這里的,我該回家了?!?/br> 男人眉頭緊蹙,目光一瞬不瞬地盯著小晚,但是眼前的人,低著頭,真誠地說著:“凌掌柜,大恩大德,不知如何才能回報,若是有用得上我的地方,請您只管來找我?!?/br> 凌朝風一言不發,小晚心里顫顫的,但是把心定下,她真的該走了,她不能給人家添麻煩。 她欠身,而后默默轉身,可才走了幾步,有人抓住了她的手,那么大那么厚實的手掌,掌心的溫暖,一陣一陣暖著她的心。 “留下?!绷璩L在她身后說,“小晚,留下可好?!?/br> 穆小晚茫然地轉過身,可眼淚已經出賣了她的心思,她并非以退為進想要讓凌朝風開口說這句話,她是真的想走。 她怕自己再待下去,會有更多的胡思亂想,她不希望自己那么慘那么硬的命格傷害了這些好人。 沒想到,凌朝風竟然出言挽留她。 這一刻,小晚好怕自己會被他誤會,怕凌朝風誤會自己故意讓他開口說這些話。 小晚極力解釋:“凌掌柜,我是真的……” 話說出口,她到底心虛了。她會擔心自己被誤會,其實內心深處,就真的這么想過對不對,她渴望可以留下來,哪怕只做個打雜的小工。 但凌朝風什么都沒在乎,他指間稍稍用力,把小晚的手抓得更緊:“小晚,留下來可好?” “凌掌柜……” “我把你帶回來,并不是因為可憐你?!绷璩L說,“也不是想給霈兒找個人照顧他,我是想把自己的妻子帶回家?!?/br> 小晚腦中一片空白,只有猛烈跳動的心臟,才讓她意識到自己還活著,她是活著的對不對? 不,這場美夢這么久都沒有醒來,她一定死了,這是死了之后的幻境,她肯定在那天,就被淹死了。 凌朝風摟過她的腰肢,他們的臉貼得那么近,幾乎比早晨在山上還要近,后腰被有力的托著,那股力量,仿佛可以把自己的一生都托付。 “愿意留下嗎,只是為了我?!绷璩L問。 小晚已是熱淚盈眶,腦袋輕輕搖晃,眼淚就滑落下來,她輕輕蠕動嘴唇,似乎念出了愿意二字。 可不等她再發聲,雙唇就被炙熱的吻糾纏上,小晚渾身緊繃,轉不過氣來,但幾乎一瞬間,她就沉湎進這份溫柔里。 似曾相識的溫柔,仿佛心底深處的記憶蘇醒,但又那樣縹緲虛無,抓不到也看不見,小晚覺得自己,仿佛注定就是這個男人的女人,她覺得自己好傻,怎么能這樣不害臊。 “留下來,再也不要走?!绷璩L松開了小晚的唇瓣,但依舊貼得很緊,看著呼吸急促的美人兒,他道,“其他的事,我會來安排,小晚,做我的妻子可好?” 小晚有些發懵:“凌掌柜,才、才幾天……” 凌朝風搖頭:“上個月在河邊見到你,我就念念不忘,不,該是在元旦的集市上看見你的背影,就刻在心里了。你不信嗎?” “我信的,可是我……”小晚擔心她坎坷的命運,和令人羞恥的家人。 “我就問你,愿意不愿意?!绷璩L露出幾分霸道。 “愿意!”小晚也急了,兩個字就這么沖出口。 她不敢對任何人說,自從遇見凌朝風后,她就一直幻想著自己能嫁給這個男人,日日想夜夜想,她這輩子許下很多心愿,沒想到,唯一實現的心愿,卻是最不可能實現的這一個。 凌朝風笑了:“那就好?!?/br> 正文 167 提親 回到自己的屋子,小晚果然從鏡子里看見一張紅得發紫的臉,用水盆里的涼水潑了潑,卻是覺得更燙了。 她在胳膊上使勁掐,幾乎要掐出大烏青,疼得她直哆嗦,才敢確定,自己不是在做夢,才敢相信,她是活著的。 一定是老天爺搞錯了,不小心把她轉進了好命里。 小晚高興啊,整個人像盛開的花朵,之后誰見到她,都能感受到她滿身的陽光。她勤快而麻利地幫忙干活,張嬸和素素手里的活兒,全叫她一個人包圓了。 既是情意相投,兩個人難免眉來眼去,如今凌朝風眼里只裝得下小晚,賬本也不看了,生意也不顧了,只要小晚一出現,目光便追著她轉悠。 不出兩三天,大家都看出來,那天吃中飯,難得素素不用奶孩子,大慶熱情地讓出自己的位置,好叫小晚和素素坐一塊兒,卻被自家娘子責備:“你是不是傻?” 大慶呆呆地撓頭,被素素用力拽著坐下。 一張八仙桌,塊頭大的彪叔獨自占一邊,張嬸帶著霈兒坐一邊,素素夫妻倆并肩坐,再剩下的位置,就是掌柜的和小晚了。 小晚正覺得不好意思,凌朝風竟是當著眾人的面,拉了她的手,溫和地說:“坐下吃吧,別忙了?!?/br> 小晚含羞極了,低著頭往嘴里扒飯,張嬸故意說:“啊呀,咱們店里,是不是該張羅辦喜事了?!?/br> 直嚇得她嗆著了,背過去拼命咳嗽。 凌朝風輕輕拍著她的背脊,臉上帶著笑意,待小晚平靜了,一把將她摟在懷中,對家人說:“那就張羅起來,嬸子,先給我請個媒婆?!?/br> 小晚深深低著腦袋,邊上霈兒嬌滴滴地問張嬸:“奶奶,霈兒是不是要有娘了?” 張嬸將他重重親了一口,歡喜地說:“有了有了?!?/br> 這日夜里,小晚和張嬸一道洗澡,她給嬸子搓背,娘兒倆說著心里話。 張嬸道:“朝風雖然不是我親生的兒子,可我看著他長大,十幾年了,知根知底的。他這個人偶爾會刻板嚴肅,做事情說一不二,可講義氣重情義,更知道疼人。他和霈兒一樣,是先代掌柜撿回家的孩子,如今他撿了霈兒回家,也算是傳承了?!?/br> 小晚很驚訝:“凌掌柜也是棄兒?” 張嬸頷首:“是啊,父子倆一樣是被丟棄的嬰兒,可你看,他們長得很像是不是。外頭有人說,霈兒是朝風的私生子,我們常開玩笑覺得是真的,實在是父子倆的模樣像極了?!?/br> “的確像,眼睛鼻子,一模一樣的?!毙⊥硇Φ?。 “晚兒?!睆垕鹫Z重心長地說,“朝風他是個好男人,一定會疼你,你安安心心留下,給我們家做媳婦好不好?” 明明是小晚上趕著想嫁到這里來的,他們卻反過來挽留她,穆小晚何德何能,還是說她把一輩子的福氣都攢在這里了。 “嬸子,我心里是千萬個愿意,可是我后娘……”小晚慚愧而自卑地說,“她是很厲害的人,我怕她會給你們添麻煩?!?/br> “厲害什么,必是個欺軟怕硬的主兒?!睆垕鹫f,“你嫁過來,就是我們家的孩子了,她還想怎么著。她再敢打你,我叫你叔把她的手剁下來,扔進山里喂野狼,只怕狼還嫌呢?!?/br> “嬸子……” “好孩子,你和朝風有緣分,不然他怎么不把別人撿回來?!睆垕鹦Φ?,“給我們做了媳婦,從今往后只過好日子,過去的事,都忘了吧?!?/br> “嗯!”小晚答應了,忘了才好,她巴不得一輩子都別再想起那些挨打受虐的日子,既然老天給她好命,她一定要惜福。 隔天一早,從鎮上來了媒婆,穿得花花綠綠一臉喜慶,嘴皮子利索,腦筋轉得快,一進門喝杯茶的功夫,就把事情摸清楚了。 之后便打量著客棧里的光景,似乎盤算著該給喜錢開個什么價,凌朝風大方地拿出一袋銀子,足足二十兩。 媒婆驚呆了,解開銀子看了又看,凌朝風又放下一百兩銀子說:“這是聘禮,勞煩您替我送去青嶺村穆工頭家,婚禮之后,您的喜錢另有三十兩?!?/br> 媒婆歡喜得嘴巴都合不攏,將一對準新人夸得天花亂墜,便帶上銀子,由彪叔趕車,帶著張嬸和媒婆,一道去青嶺村了。 青嶺村里,許氏正因為小晚不在家,什么活兒都要她自己來干而罵罵咧咧,忽然一輛馬車停在他們家門口。 要知道,養馬可是有錢人家才做的事,他們村子里雖然不窮,也沒人家養得起馬,自然引得村里人圍攏來觀望。 張嬸不愿進屋子里去坐,就請媒婆直接在外頭講,媒婆嘰嘰喳喳說著提親的事兒,她轉到柴房去看了眼,小晚說過,她在家就是住柴房的。 柴房里沒剩下多少柴了,可也是碼得整整齊齊,必定是小晚離家前堆的,而許氏自己懶不去撿柴砍柴,用得只剩下這點了。 再往里頭看,土炕上的一切雖然破舊,卻都整齊干凈,便看得出住在這里的人是怎樣的品格,越是如此,越是叫人心疼。 許氏自然要面子,跑來說:“您看什么呢,這是柴房,不住人的?!?/br> 張嬸哼笑,將目光轉開,根本不愛見這副嘴臉。 當媒婆送上一百兩銀子的聘禮,周遭圍觀的百姓都熱鬧起來。 青嶺村里雖不窮,也沒出過什么大富大貴人家,就算是白沙鎮上,也沒聽說過哪戶人家討媳婦,送一百兩銀子聘禮的。 許氏這回,真是發財了。 貪婪的女人,此刻捧著銀子,傻呆呆的,張嬸作為家里的長輩,便冷冷地說:“我們不要嫁妝,家里的東西也一概不稀罕,孩子既然已經在我們那兒,就不回來了。辦喜事那天,給您送點酒菜喜糖來,您也好招呼村里的人,其他的一切,自然我們說了算,小晚也都是答應的?!?/br> “這……”平日里一貫潑辣厲害的人物,此刻竟是結巴了,一是被錢壓著,二是彪叔那威猛的模樣,眼珠子一瞪,她腿肚子就哆嗦。 張嬸自然不管許氏答不答應,來送聘禮,也只是做個樣子,好讓一切順理成章,其他的一切,就犯不著和這個人商量。 周遭圍著村民,都眼饞這么豐厚的聘禮,許氏也要面子,故意說:“出嫁當然該是從娘家走,您看,不如把小晚送回來,我、我給她準備……” 張嬸幽幽一笑:“孩子去我們那兒時,身上沒一塊好的地方,有些話不說是給彼此留些余地,就不必撕破臉皮了是不是?” 許氏一怔,往后退了一步,眼看著他們拂袖而去,坐著馬車耀武揚威地走了。 村里人一擁而上,許氏死死抱著一百兩銀子驅趕他們,回到屋子里還往自己臉上掐了一把,她不是做夢吧。 只有隔壁王嬸關系好些,能進門來,許氏呵呵笑著:“那小喪門星,竟給我帶財了?!?/br> 王嬸的眼珠子滴溜溜地轉著,心里精明地盤算著,嘴上說:“還不是你辛辛苦苦把她拉扯大,才有今天,該你的?!?/br> 如此,小晚和凌朝風的婚事便是定下了,本該去鎮上衙門入籍,可他們白沙鎮的縣太爺是個糊涂東西,反正也不著急這事兒,說是等個黃道吉日,直接到黎州府知府去,請梁知府做個見證。 張嬸歡喜地說:“可惜二山不能回來喝大哥的喜酒,連憶有了身孕,經不起那么遠的路顛簸,他就算公務上走得開。也不能把連憶一個人留在京城?!?/br> 他們張羅給二山寫信,要給他報喜,這會兒京城里,他剛剛從刑部回來,趕著晌午歇息的時辰,回家看一眼連憶。 老夫人見他這樣疼媳婦,和他祖父當年一模一樣,心里自然越發喜歡,只可惜這么好的孫子孫媳婦,卻進不去家門。 二山是不在乎的,比起做畢家的子孫,他更樂意做凌朝風的弟弟,連憶生的孩子,自然也是跟他一樣姓凌了。 眼下娃娃還沒出生,他只疼惜連憶,從前一早出門后,要夜里才歸來,如今中午都不在刑部吃飯,每天都回來陪伴妻子。 這會兒連憶剛吐了一陣,躺在床上歇息,二山輕輕把腦袋放在她的肚子上,她嗔道:“還什么都聽不出來吧?!?/br> 二山摟過她,問她還難不難受,連憶搖頭:“我每天都很開心,沒想到這么快,我自己就要做娘了,是咱們的孩子?!?/br> 此時,下人來稟告,說是有客人到,是畢府的大公子和小姐,連憶便要二山攙扶她起來,一道迎出來。 大廳外,畢振業和寒汐站在一起,身后是捧著禮物的侍女仆人,二山見了便說:“你這樣忙,正做大工程,怎么來了?!?/br> 畢振業笑道:“知道你每日中午回來,我便也抽空過來,不然總是耽誤著,我心里過意不去。一則恭喜你和連憶,再則,奶奶住在這里,我和寒汐該來請安才是?!?/br> 說著,便將他們帶進內院去見老夫人,寒汐攙扶著連憶,溫柔地說:“嫂嫂,你身體可好?” 正文 168 毒婦 祖孫團聚,老夫人很是歡喜,她對如今的兒媳婦雖不是十分喜歡,可在她眼里,幾個孫子不論是誰生的,都一視同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