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節
兩人分開了,小晚走回客棧,衛騰飛目送她進門后,才轉身離去。 凌朝風懸在半空,默默地看完這一切,感覺到有陰氣邪風逼向這里,才飛身返回皇城,回到宣政殿屋檐上。 在這里,他仍舊可以看清小晚和衛騰飛,一個坐在窗前發呆,一個神情凝重地往將軍府走。 凌朝風最知小晚的心,這傻娘子到這一刻,還沒明白別人的心思,可他不知道,小晚若有一日開竅,那又會怎么樣? 他暗暗握了拳頭,口中念道:“晚晚,只要你能過得好,便好?!?/br> 可是,沒有丈夫的穆小晚,只怕永遠也不會過得好,她只是為了身邊的人而堅強。 次日,衛騰飛一早散了朝,便來接小晚,他們先于畢丞相到了畢府門外,不久,畢丞相歸來,府里的人出門相迎,便見衣著體面氣質端莊的貴婦人站在門下。 “將軍,昨天我們在侯府遇見的夫人,就是她?!毙⊥碚f,“她把我們趕走了,不許孟姑娘去見外甥?!?/br> “她就是畢丞相的妻子?!毙l騰飛說,“昨晚我問了幾個人,他們說畢丞相的夫人不是原配,畢丞相的原配夫人曾育有一子,但是在她過世的那一年失蹤了,次子丟失時才六歲,快有十四年了。我在想,似乎與二山的年紀差不多?!?/br> 時間剛好契合,小晚點頭道:“二山走丟時,就是六歲,但是他說自己想不起來從前的家和家人,我們從來也沒聽他提起過任何事?!?/br> 衛騰飛微微蹙眉:“果然,這么巧?” 小晚說:“將軍,難道二山就是畢丞相的孩子?” 衛騰飛目光深深地看著走進門里的人,對小晚說:“我去查,你在客棧等我的消息?!?/br> 小晚感激不盡,但又問:“會不會耽誤您的事,會不會給您添麻煩,雖然我知道,現在這么說,已經沒有意義了?!?/br> 衛騰飛一笑:“我在京城,閑著也是閑著,能幫你,我很高興?!?/br> 小晚的心思,依舊很簡單,欠身道謝,再沒說別的話。 如此,衛騰飛先將小晚送回客棧,而后待入夜后,設法潛入了畢府。他本是可以派手下來做這件事,但他想盡快幫到小晚,便決定親力親為。 夜色籠罩時,衛騰飛輕而易舉地進入了丞相府,丞相府不小,他轉了幾圈才找到畢丞相所在的書房,彼時畢夫人端著什么東西進門去,而后房門便關上了。 他靠近窗戶,想要竊聽里頭的談話,不料今晚另有一個人,也想來聽聽爹娘說什么。 此刻,畢寒汐剛靠近書房,便見一道黑影伏在窗下,而她的腳步聲早就驚動了衛騰飛,不等她驚叫出聲,男人已經撲上來,他們互相看了一眼,但只是一眼,寒汐就被打暈了。 衛騰飛把她丟在窗下,先去聽畢丞相與夫人的談話,夫人咄咄逼人,質問丈夫到底有沒有去查凌出的下落,到底確不確定凌出就是他的兒子,如此云云,可畢丞相只是一味地敷衍,什么話也沒說。 不多久,畢夫人便要出來了,衛騰飛縱身上了屋檐,他這才想起來,把那姑娘扔下了。 “寒汐,你怎么了?寒汐……老爺,快來人,快來人?!甭犚姰叿蛉梭@呼,衛騰飛才明白,這姑娘是丞相府的千金。 好在他只是把她打暈了,不傷性命。 畢寒汐很快就蘇醒了,她告訴爹娘家里有刺客,畢丞相大駭,派家丁上下搜索無果,心中便是惴惴不安,擔心是皇帝派了暗衛來調查他的事。 然而衛騰飛并沒有離去,畢家的人進進出出,待畢丞相與夫人都離開閨閣后,年輕的男子也被趕了出去。 閨閣里只剩下白發的老太太,她將孫女摟在懷里,畢姑娘正告訴她:”我剛走近,就看到一個黑衣人,然后我就被打暈了。奶奶對不起,我什么也沒聽見?!?/br> 老夫人將孫女上上下下摸了一遍,問她哪里疼哪里不舒服,再三地詢問后才松了口氣,摟著孫女道:“你要是有個三長兩短,奶奶可怎么辦?!?/br> “奶奶……”寒汐欲言又止。 “你說?!崩戏蛉藧蹜z地看著孫女。 “凌出是我二哥嗎,他真的是行業哥哥嗎?”寒汐目光晶瑩地望著祖母,“奶奶,那天您脫了他的衣裳,是不是已經相認了,可為什么……” 老夫人輕輕一嘆:“汐兒,大人的事,對你說不清楚,但是奶奶知道你和你哥哥都是好孩子。汐兒,倘若有一天你二哥回來了,你會像待你大哥那樣待他嗎?” 寒汐連連點頭:“我會,哥哥也會,哥哥他一直很可惜沒能和二哥一起長大,也后悔小的時候沒有好好帶著他,才讓他丟了?!?/br> 老夫人熱淚盈眶:“真是冤孽,偏偏她有你們這兩個好孩子?!?/br> 寒汐怯怯地問:“奶奶,您說的他,是爹爹,還是……娘?” 聽到這里,衛騰飛便離開了,回到將軍府,之后派手下盯著丞相府的一舉一動,隔天一早,便把昨晚發生的事,悉數告訴了小晚。 聽說二山被老夫人脫了衣裳,小晚問彪叔二山身上可有什么胎記,彪叔說二山后背有一塊胭脂色的一塊胎記,從小就有。 眾人怎么也想不到,二山竟然可能是丞相府的公子,而再看那位原配夫人的遭遇,在二山六歲那娘,可能發生過什么事情,刺激到了他,才讓他失去記憶。 但眼下,最重要的,是把二山找回來。 宣政殿上,凌朝風睜開眼,兒子正盤旋在眼前,他笑瞇瞇地問自己:“爹,你知道二叔在哪里嗎?” 凌朝風頷首。 霈兒著急地說:“那您告訴我唄,娘著急得飯也吃不下?!?/br> 凌朝風搖頭:“天規嚴苛,霈兒,我們不能左右人的命運?!?/br> 霈兒在天上翻騰了一圈,看似威武霸氣張牙舞爪,一張嘴就破了功,奶聲奶氣地聲音說著:“做神仙真沒意思,還是做人好,做人的孩子還能吃奶?!?/br> 凌朝風哭笑不得,到底是穆小晚的兒子,性子與她娘一模一樣。 只是他依舊想不通,小晚一個普通的凡人,為何能孕育金龍。他的兄長弟弟們,與仙子結合,所生的龍子龍孫都非龍形,可小晚一個凡人,卻孕育出如此漂亮威武的龍胎。 霈兒嗷嗚了一聲,飛身回母親身邊去了,凌朝風則遠遠看見,衛騰飛策馬往京城外奔去,去的方向,正是二山被軟禁的所在。 這一邊,畢丞相驅車匿行,來到城外的別莊,這里荒廢多年無人打理,園中雜草叢生,可是往深處走,漸漸有幾間屋子是干凈整齊的,門里門外有人把手。 一個仆人見到他便迎上來,焦慮地說:“大人,公子已經五天沒吃東西了,這兩天連水都不肯喝,再這樣下去,要活活餓死渴死了?!?/br> 畢丞相怒道:“你們是死人嗎,把他的嘴撬開,往里灌?!?/br> 那人顫顫巍巍地說:“公子說若是我們用強,他就咬舌自盡?!?/br> 畢丞相大怒:“混賬?!?/br> 衛騰飛已然躍上屋頂,這房屋年久失修,瓦片間本就有縫隙,都不消他動手,便可看到里頭的光景。 床上躺著一個年輕男子,衛騰飛當初在凌霄客棧見過,正如方才那仆人說的,似乎數日未進米水,已是臉色蒼白氣息微弱,他的額頭上還有傷痕,看來是掙扎抵抗過一番。 一群人闖進來,畢丞相又氣又急,命人撬開二山的嘴,把水灌下去,眼看著兒子把水吐出來,他氣得揪起他的衣襟:“混賬,你想死嗎?” 二山冷冷一笑,仇恨的目光里,似乎在控訴當年的恩怨。 畢丞相竟是被自己的兒子看得慌了,他松開手,喝令下人:“給他灌水,給他喂飯,你們怕他咬舌自盡,就把他捆起來堵著嘴……” “大人,這不好吧?!?/br> “那要怎么辦,看著他絕食自盡?”畢丞相惱羞成怒,口不擇言,對他來說,二山顯然是個包袱是麻煩,他顫巍巍指著二山說,“當初若沒生下你,老夫也不必煩惱了?!?/br> 眾人折騰了一番,強行給二山灌下粥后,他就真的被捆了起來,畢丞相退了出去,命人看守好,便急匆匆返回城里。 衛騰飛輕輕躍下,幾下功夫就制服了里外看守的人,而后闖進門,未免二山驚恐掙扎,他索性把二山打暈了,扛在肩頭,迅速離開了這里。 丞相府里,見父親出門,母親也回了娘家,寒汐便來內院,幫著祖母穿戴整齊,祖孫倆悄悄從后門出去,嬤嬤已經為他們安排了馬車,直奔凌出所住的客棧。 那日寒汐聽哥哥說,凌出的家人來京城了,祖母就一直惦記著想去看一眼,難得有這個機會,她自然要陪著奶奶來一趟。 他們到了客棧,寒汐站在車下攙扶祖母,但見一個身形高大的男子從客棧里走出來,但他似乎急著要走,翻身上馬頭也不回地就離開了。 寒汐不知道這個男人有沒有看見自己,可是她看得清清楚楚,就是昨晚在爹爹書房外的黑衣人。 正文 133 為了小晚,盡心盡力 “汐兒,你在看什么?”老夫人見孫女發呆,著急地說,“我們快進去看看,一會兒你爹和你娘就該回來了?!?/br> 寒汐不敢怠慢,忙攙扶祖母進客棧,可是詢問店老板,卻說他們都出門去了,不在客棧里。 老夫人不依,便說她要在店里等,寒汐自然是跟著祖母,一樣坐下了。 樓上,二山剛剛蘇醒,眼前不再是那些陌生而冷漠的臉,這一個月的功夫,他被人軟禁在那荒廢的宅院里,每天好吃好喝,有人供著他照顧他,可就是不允許他離開。 他想過各種法子逃跑,都沒能成功,雖然不至于因此有人打他,可是他們也漸漸不耐煩了,于是他最后想到了絕食,縱然是一死,也不能這么不明不白地被關一輩子。 “我們等不到你回家,就一路找到了京城,你果然是出事了?!毙⊥砗瑴I道,“老天保佑,二山,你急死我們了?!?/br> 連憶緊緊地抓著二山的手,什么話也說不出來,心上人能活著回來,從今往后老天要她做什么,她都心甘情愿。 “二山,你先休息,有我們在,再也不會有人抓你?!毙⊥碚f著,看了眼連憶,“我把他交給你了?!?/br> 連憶含淚點頭,小晚便放心地要走,她才轉身,二山叫住了她。 “我哥……”二山一張嘴,便是淚如雨下,“小晚,我哥他是怎么死的?” 小晚心痛如絞,搖了搖頭:“意外墜崖,誰也不想的,二山,你先休息。你若還在乎他,就養好身體,準備八月的會試,去做一個對國家和百姓有用的人?!?/br> 她頭也不回地走了,一直沖到門外,一提起凌朝風,她的心她的身體就像是要被撕碎了的疼,她要冷靜,她要好好去完成相公未完成的事。 扶著欄桿,便看到大堂里坐著一位白發老夫人和年輕小姐,她們衣著體面滿頭珠釵,必是富貴人家。 雖說在京城,處處可見富貴之人,但客棧畢竟是市井之地,本地的達官貴人一般不來。 而樓下的人,也抬眼看見了小晚。 他們互相看著,小晚和氣地頷首,收回目光要走開,卻聽樓下的人喊她:“請問娘子,你是凌出的家人嗎?” 小晚一怔,與底下站著的掌柜對視,掌柜的無奈地點了點頭,意思是,她們正是來找凌出的。 老夫人不等小晚答應,自己顫巍巍地就爬上樓梯,小晚見不得老人家這般辛苦,不自覺地伸手攙扶了一把。 “這位娘子,你是凌出的家人嗎?你是他什么人?” 老夫人見小晚年紀很輕,卻盤起滿頭青絲,不敢隨便稱呼,甚至想著,會不會是行業自己娶的媳婦。 事已至此,小晚索性大大方方地面對,便道:“我是凌出的嫂子,老夫人為什么認識我家二山?!?/br> “原來是他的嫂子,那他哥哥呢?”老夫人四下張望,眸中充滿了期待,她要好好謝謝這一家人,感恩他們撫養了自己的孫兒。 “相公已經不在了,三月頭上走的?!毙⊥泶瓜卵垌?。 “走去哪兒了?”寒汐年紀小,一時聽不懂。 但老夫人見小晚的神情,和素雅的妝扮,立時就明白了,哀痛好人不長命,只道:“我是想謝謝你們,為我撫養了行業,沒想到……嫂夫人,節哀順變?!?/br> 老夫人是跟著二山,喊小晚一聲嫂夫人,小晚自然不敢當,想要攙扶她下去坐著說話。 卻見彪叔從屋子里出來,他不知外頭的事,張口就問:“小晚,我去給二山抓點藥?!?/br> 眾人一愣,老夫人想了想,驚奇地問:“行業在這里?” 且說二山學名是凌出,家里人喊他二山,而他本名又是畢行業,好好的一個人,頂著這么多名字,寒汐早就糊涂了。 也只有奶奶,心心念念地記掛著孫子,一下子就能明白。 老人家不由分說地闖進來,便見孫兒躺在榻上,榻邊坐著年輕漂亮的姑娘,但此刻她眼里看不見別人,只有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