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5節
狄然的臉在黑暗里有些模糊,但盡管如此,陸川依然舍不得將眼睛從她身上挪開半分。 七年不見,她比以前成熟了,成熟到可以掩藏心里說不出口的情緒,但他卻幼稚了,幼稚到覺得這樣的對話太煎熬。 如果不是剛才在門口做了承諾,他現在只想將她摟進懷里,去親她白皙的臉頰,吻她柔軟的嘴唇。 他快想她想瘋了,七年來每一個日夜他心里的煎熬,大概只有天知道。 “我知道?!钡胰徽f,“是我不讓他們告訴你?!?/br> 陸川苦笑:“你都知道?我去過英國很多次,我見過李東揚,他什么都不說,也是你授意?” 狄然一愣,這件事她不知道。 她轉過頭,在夜色漆黑里對上了陸川的目光。 陸川眼神很沉,蓄滿了她能一一讀懂的悲傷。 沒等陸川仔細看看她的眼睛,她下一秒又轉回頭。 海灣上燈火閃爍,她說不出話,陸川沉默了一會,緩緩開口。 “浩浩長高了,他今年高考?!?/br> “小紅長成了大姑娘,她和浩浩在一起了?!?/br> “小胖初中畢業和家人吵架,離家出走了三年?!?/br> “蔣婆婆去年從樓梯上摔下來,癱瘓了很久?!?/br> “孫叔在夜市盤了一家店面賣燒烤?!?/br> “我上個月見過宋博,他在做職業電競選手,海峰進了部隊,笑笑總和我問起你,你生我的氣,就連他們也不要了嗎?” 狄然眼眶一熱:“別說了?!?/br> 陸川看著她,眼睛泛紅:“我把那間屋子買下來了,張爺爺去世了,那棵無花果樹還在,現在你想吃多少都可以。我養了阿拉斯加,還在陽臺種了一棵爬墻虎?!?/br> 狄然捂著額頭,聲音水汽蒸騰:“你別說了?!?/br> 陸川靜了片刻,輕聲說:“我一直在等你?!?/br> “我等了你七年,你什么都知道,卻不肯聯系我,在你心里,我就這么不可原諒嗎?” 狄然長久地維持著那個姿勢。 她手掌覆在額頭和眼睛上:“我說過不讓你等我?!?/br> 陸川忽然就忍不住了,他從進門那一刻起就知道自己今晚會食言,狄然之于他,是年少漫長黑夜里唯一一顆璀璨的星光。 他從地xue里爬出來過,他見過天上通明的星斗,他又被重新打回黑暗深邃的地底深處,這種感覺,痛不可測。 他轉身將狄然摟進懷里。 明明以前轉過臉就可以親親抱抱,低下頭就可以耳鬢廝磨的人,距離卻被時間拉得那么長那么遠。 說不清為什么,可他傍晚跟在她身后就是不敢上前,直到晚飯喝了酒,覺得自己有些醉了才能頂著所有的急迫和不安來敲她的房門。 現在他連做出一個微小的動作,都提著心吊著膽。 他怕下一秒狄然將他推開。 狄然沒推他,但卻比推開他還要殘忍。 殘忍上一千倍一萬倍,她聲音低微,聽在陸川耳朵里卻像晴朗的天空驟然劈下一道驚雷,將他勉強維持的冷靜炸得粉碎。 狄然沒動,陸川抱得她太緊,她有些喘不過氣,心臟發疼,呼吸急促。黑夜里看不見她臉色蒼白,她勉力平復住聲音,控制住身體的顫抖。 “你放開我吧?!彼÷曊f,“我結婚了?!?/br> 作者有話要說: 看到有小天使建議多更一點,但最近實在太忙了,如果沒事的話一天一萬也寫得出來,卡在這里真的抱歉。 有論文要交,明天斷更一天去做作業,后天晚上照常更新。 雖然這篇文看的人少,但不留言說一句斷更總覺得不太好qaq 第118章 騙我 窗外的海面風平浪靜,陸川抱著她,一如多年前晚自習放課后,他們拉上燈在班級后窗親密時一樣。 一樣的夜晚,一樣的海面,一樣的姿勢,一樣的懷抱。 那時遇見教導主任巡視班級的門鎖,大聲質問是誰站在那里,陸川總會用寬碩的肩膀將她擋在身體和窗戶之間,轉頭回答:“是我?!?/br> 狄然就悄咪咪踮起腳尖從他肩膀上探出腦袋,調皮地說:“還有我?!?/br> 孫耀德氣得半死又沒辦法,只能將他們趕走。 陸川胸膛依然溫暖,喝過酒的肌膚微微發燙,狄然卻感覺不到暖意,明明好像一切都沒變,又像一切都天翻地覆。 陸川的身體在她那句話音落后陷入了僵直,狄然試圖想動,他卻條件反射一樣把她摟得更緊。 “陸川……”狄然的臉在看不見的夜里慘白得沒有血色,“你松手,我不舒服?!?/br> 陸川像是聽不見,他沉默好久,輕聲說道:“騙我?!?/br> “是我的錯,你氣夠了回來吧,我不會再離開你了?!?/br> 他聲音低沉里夾著黏黏的水音,喝醉酒的人是沒有冷靜和自持這兩樣東西的,他像個孩子,和少年時一樣,頂著下巴去蹭她的頭發。 狄然推開他,她垂著頭,從領口掏出一條項鏈,鏈子上系了一個小小的圓環:“沒騙你?!?/br> 陸川不說話,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外面的月光和燈光一齊灑進窗里,狄然不敢去看他的表情,卻本能地覺得屋里氣氛詭異非常,她不知道此時此刻該怎么說怎么做,心和腦子齊齊亂成一團。 她舉著那枚婚戒,陸川拽住她,就著外面些許亮光,眼睛落在她手腕,拇指在上面摩挲:“怎么受的傷?” 那年她在地下室將靜脈咬開,逃過一劫,手腕留下了兩道祛不掉的疤。 狄然沒回答他,只是說:“你回去吧,等明天你酒醒了,我們再說?!?/br> “狄然?!标懘粗?,忽然問道,“你為什么不看我?” 醉酒后的人難免有些遲鈍,陸川用了好久才發現,從傍晚遇見到現在,她一直在低頭。 狄然轉身要走,陸川一把將她拉住,掰過她的臉:“你看著我說話?!?/br> 他手勁沒輕沒重,捏得狄然臉頰上的rou和骨頭生疼。 她打掉他的手,他又重新捏上來。 狄然閉著眼,聲音顫抖:“別鬧了……” 陸川執著道:“你看我一眼?!?/br> 狄然睫毛顫動,沒有睜眼,她臉上皮膚溫軟,面頰精致動人,在他眼里腦中和七年前那個明艷活潑的女孩重合在一起,瞬時勾動了陸川心里最柔軟的那塊。他靜了一會,忍不住低頭對著她的嘴唇親了上去。 狄然身體一僵,狠狠推開他。 還沒等陸川反應過來,她轉身跑進衛生間。 陸川怔了怔,似乎被那下推的酒醒了一點,他打開屋里的頂燈,走到衛生間門外,狄然沒關門,彎腰站在馬桶邊。 她晚上沒吃東西,胃里只有酸水。 “狄然……” 狄然聽見他的聲音,反手將門扣上。 陸川站在門外,攥著手指,像個手足無措的孩子:“你生病了?我送你去醫院?!?/br> 他去拉把手,門從里面反鎖。 狄然不回答他的話,像是要把五臟六腑都吐出來的聲音聽得他心里一陣揪痛:“狄然?” 差不多半分鐘后,里面水流的聲音響起,狄然應該是在洗臉,過了好一會才聲音細細地開口:“你走吧?!?/br> 七年后久別重逢,她對他說的僅有的幾句話里,翻來覆去只有讓他離開的意思,陸川原地靜了一會,心底發酵起一股形容不出的感覺。 那是即使醉酒也能明確感知到的難過,眼前的一切和他想象中再遇的場面相差太多。他寧愿狄然罵他、打他甚至冷著臉無視他,也不想在這種氣氛里茫然無措。 狄然讓他走,可是他怎么甘心,又怎么敢走?如果明早一覺起來,她又不聲不響消失上七年,那他真的會發瘋。 陸川站了片刻,心里那股想和她親近的念頭又打敗理智和門口的承諾占了上風,就像一個行走在荒涼沙漠多年的旅人,看得見近在咫尺的綠洲卻不被允許觸摸,這對他而言太殘忍了。 他抓住門把手像下壓,他力氣向來很大,門鎖“嘎達”一響,被扭斷在里面:“你到底怎么了?” 狄然用背頂住門,光線透過軀體將她瘦弱的影子打在磨砂玻璃上,她靠著門,聲音哽咽:“你別進來,算我求你了?!?/br> 出國前狄夢曾經問過她:“如果陸川回來了,要怎么說?” 她想也沒想:“別告訴他?!?/br> 如果注定不能在一起,她不想陸川因為這件事難過和自責。陸川總會忘了她,也許幾個月,也許幾年,她私心里希望這個時間可以稍微久上一點。 但無論幾月也好,幾年也罷,總好過敬敏口中所說的,將她變成一根扎在陸川心上的刺。 她在里面輕聲抽泣,被敬闕智囚禁的那小半年,哪怕被他用電擊折磨得痛不欲生,她也一次沒哭過??沙鰜硪院笏齾s變得很愛哭,像是淚腺開了閘,想控制也控制不住。 陸川沒有聲音了,他放在門把上的手停住,但狄然依然可以感受到他站在門外的氣壓,甚至可以知道他的目光一定透過門停在她身上。 她在門內哭,他在門外沉默地站著。 不知過了多久,她耳朵里傳來房門輕輕扣上的聲音。 陸川走了。 狄然在衛生間的瓷磚上坐了一會,兜里的手機響了,她接過電話,李東揚囂張的聲音從里面傳來:“我在綠洲酒店大廳,別以為你不回家我就找不到。給你一分鐘的時間下來,等我上去了沒你好果子吃?!?/br> 狄然擦了擦眼淚,憋住哭音,聲音軟綿綿的:“你上來吧?!?/br> ☆☆☆ 李東揚今年將公司總部從倫敦搬到濱海,最初那陣子忙得焦頭爛額,每天事情多得分身乏術。 兩個月前狄然莫名其妙和他鬧了一通脾氣,晚上不讓他進屋不說,更是接了一組片子和雜志社的人一起飛去亞馬遜拍攝。 如果不是實在走不開,李東揚早就飛去南美把她抓回來了,狄然像是瞅準了他沒有時間,每天在國外過得逍遙快活,回國后不回家反而去住酒店。 狄然問他知道她氣什么嗎? 他要是知道就不用被晾上兩個月了。 清晨,七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