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說啊……”我稍稍提高了一點自己的聲音，重新問他，“明明前一段時間還在因為所長的事情哭天搶地，結果現在、現在卻又喜歡上你了什么的……”

    最后幾個字被我說的又快又輕，幾不可聞。

    羅馬尼失笑：“你哪里有哭天搶地啊，明明就是表面上看上去正常的不得了，實際上心里……心里卻糾結的不行?！?/br>
    “重點是這個嗎？！”

    我有些埋怨對方故意的避重就輕。

    羅馬尼哈哈笑了兩聲，道：“事實上，應該害怕的是我才對吧？”

    “嗯？”我有些不解，“這怎么說？”

    “怎么說啊……就是，”他抓抓頭發，露出了一個不好意思的笑容，道，“在你姑且算是失戀的時候‘乘虛而入’？當然，我不是在懷疑你對我感情的真實性啦，前面就說了，我很清楚的知道，你是喜歡我的……”

    我被對方的意外坦然給噎了一下。

    “這種事說一遍就好了，不要再重復了啊……”

    “好好，”羅馬尼寬容地彎了彎嘴角，“總之，我其實比你還心虛，真的?！?/br>
    我瞥了他一眼，垂下眸子，又嘀咕了一句話。

    “什么？不，雪見你稍微大聲點……”

    羅馬尼說著這話，人也湊近了些許，他將雙手十分自然地撐在了我的膝蓋上，身體微微前傾，幾乎要與我額頭相抵。

    “……你能不能別一下子靠的那么近?！?/br>
    “哦哦好的?！彼嫔祥W過一絲尷尬，稍稍后撤了一些。

    見我們二人之間終于留出了一個比較適合談話的距離，我才清了清嗓子，雙目直直地對上對方，一個字、一個字地緩緩對他說道：“我沒有信心沒關系，但是羅馬尼，你一定要有自信，就像之前那樣信誓旦旦地告訴我，‘我是喜歡你的’那種自信?！?/br>
    羅馬尼怔忪了一下。

    “啊，是啊?！彼岷土搜凵?，“如果你感到無措的話，就由我來給你指明方向，就像是一直以來的那樣?！?/br>
    “所以……”

    “等等?！?/br>
    我突然想到了一個之前一直都在在意的問題。

    “你……”我猶疑地問他，“真的不會后悔么？”

    似乎是被打斷的次數太多，以至于已經習慣了這樣的套路，羅馬尼十分平靜地閉上了嘴巴，朝我點點頭。

    “不不、我是說……”我舉手胡亂比了一堆沒有意義的手勢，想要把核心問題說出，卻又有些害怕。

    “我是個男人??？這樣……你真的沒問題嗎 ？”

    “……這我當然知道啊，”羅馬尼哭笑不得，“為什么事到如今了你還在強調這個問題?！?/br>
    “哇，性別問題不是很重要？”我嘆道。

    羅馬尼支著下巴看我，神情有些糾結。

    “如果雪見你以后想要自己的小孩的話，這的確有點難辦啊……”

    “……誰指的是這個啦！”

    我氣急敗壞地朝他吼了一句，然后后知后覺地意識到自己現在還在管制室，周圍除了羅馬尼，還有一群一無所知、正在賣力工作的同事們。

    我連忙側了側身子，越過羅馬尼去看了那些人一眼，確保他們還在著眼于眼前的數據后，才稍稍放下心來。

    “我的意思是，是……”

    羅馬尼有些茫然地聽了我許久，面上才露出了些許醒悟的角色。

    “啊，你是這個意思……”他的表情扭曲了一瞬，但又很快地釋然了。

    看來他是反應過來了，我在心底默默地嘆了一口氣。

    所以我到底為什么要那么快的承認啊，我看向對方的表情，有些懊悔了，如果就一直保持著原有的平穩態勢，至少我還能自欺欺人的對自己說，羅馬尼他……

    要是不說破該多好，這樣的話，也不會有像現在這樣尷尬的場景了。

    “所以，你要不要再考慮一……”

    “不?！?/br>
    羅馬尼果斷地拒絕了。

    “等一下，你……這是那么容易就可以做出選擇的嗎？”

    我急道：“這個、這個是很嚴重的問題吧？！”

    “我說了，不?！?/br>
    羅馬尼又重復了一遍他的答案，神情認真，毫無遲疑。

    我看著他如此堅定的模樣，一時語塞了。

    羅馬尼與我就這樣大眼瞪小眼了幾分鐘，最后是我是在拗不過對方，率先別開了腦袋。

    “怎么會有你這樣的人啊……”我抱怨了一句。

    羅馬尼笑了。

    “雪見?！彼辛艘宦曃业拿?。

    “嗯？”

    “你知道么，”他說，“這十年在迦勒底的生活，是我這輩子過的最開心的一段日子，而要我說，在這十年間我最喜歡的一件事，就是在這里遇見了你?！?/br>
    我心臟猛地一跳。

    羅馬尼繼續道：“因為是最喜歡的日子里所遇見的最喜歡的事情，所以我絕對不會后悔，反正……”

    他的表情落寞了一瞬，隨即又恢復了先前云清風淡的模樣。

    “反正我之前所犯的錯誤也夠多了，不差這一件?！?/br>
    “但是……”我心情復雜地看著他，道，“這在你們看來，不是一件很嚴重、很嚴重的事情么？羅馬尼，我不希望你因為這件事……”

    我看著對方向我做出一個噤聲的手勢，便下意識地將后續的話語吞進了肚子里。

    “你應該知道的吧，雪見?！?/br>
    羅馬尼將手肘擱在扶手上，整個人放松地靠在靠背上，悠悠然地轉了轉椅子。

    “所羅門王因為晚年沉迷女色，并和那些外邦嬪妃們一同敬拜她們的偶像，所以在他死后，以色列國被分裂成了數個部落，整個民族又一次失去了安定和統一?！?/br>
    說到這里，他垂了垂眸，雙手交握抵在唇下。

    “不敬換來的只是那樣的結局而已，所以，沒什么大不了的?！?/br>
    他不知是想到了什么，竟扯出了一抹略帶有諷刺意味的笑容。

    “我……也沒有一整個以色列國來給我敗啊，所以，不會再有比那個更加糟糕的結局了?！?/br>
    我靜靜地看著他，一時不知到底該說些什么才好。

    “而且，”他重新抬起頭來看我，慢慢道，“如果以色列的分裂是神的意志，那么同理，我會喜歡上你，那一定也是天上那位對我所降下的啟示?！?/br>
    這話說得……

    我抿了抿唇，問他：“哪怕這根本就是有悖于教義的？”

    羅馬尼點頭：“哪怕這就是有悖于教義的?！?/br>
    我沉默了片刻，卻依舊感覺自己無法接受對方這樣的解釋：“羅馬尼，我覺得你還是好好考慮一下，我不想你因為我……”

    “雪見，你不要把自己和所羅門的那些嬪妃作比好不好，”羅馬尼“噗嗤”一聲笑了，“還是說我應該竊喜說，你好像已經在心底有了那么一些些作為我‘男朋友’的自覺？”

    “我才沒！”

    “噓，輕一點?！绷_馬尼瞇了瞇眼睛，嘴角彎起，“還有其他人呢?！?/br>
    被拿這種理由堵了個正著，我氣結。

    “沒想到你竟然會是這樣的羅馬尼?！本徚藘擅牒?，我對對方這樣咬牙切齒道。

    羅馬尼聽罷，“哼哼”地得意笑了兩聲，才道：“抱歉，因為我真的很開心，雪見你連這種問題都會想到……真的，我很開心?！?/br>
    他軟化了面上的神情，從椅子上站起身來，在我防備的目光中彎下腰，一把摟住我。

    我被他突然的擁抱給抱了個措手不及，一下子就僵直住了身體，雙手虛握著放在膝上，都不確定自己是不是應該回抱過去。

    “羅、羅馬尼？”

    羅馬尼什么也沒說，只是稍稍收緊了手臂，把我擁得更近。

    感受到了對方的力道，我遲疑了一下，緩緩地抬手，動作小心地環上對方。

    一時間，我們兩人什么話都沒有說，只是這樣互相擁抱著，靜靜地感受著對方傳達給自己的真實的溫度。

    “咳咳、那個……”

    我和羅馬尼同時收回手，驚異不定地向著聲音的來源看去。

    “啊，抱歉打擾了……”那名不知什么時候跑到管制室最高層的職工惶恐地向我倆道了一聲歉，“這個是，剛剛整理完畢的情報?！?/br>
    “好、好的?！绷_馬尼故作冷靜地干咳了一聲，顫抖著嗓音道。

    “辛苦了，”我瞥了一眼演技拙劣的羅馬尼，站起身來從那名職員手中取來那沓文件，翻了兩翻，狀似不經意地問道，“是剛剛用樓下的那臺打印機打出來的？感覺字跡不太清晰啊，是不是快沒墨了？”

    “啊，其實是這層的……”

    “去給它換一個墨盒吧，”我朝對方露出一個微笑，道，“樓下的那個?！?/br>
    那個職員被我看的一抖，戰戰兢兢地應了聲“是”，轉身同手同腳地走了幾步，又顫顫巍巍地扭過頭來，對著我倆道：“其實……”

    他說：“剛剛頂層的廣播沒有關，包括對特異點的，所以……”

    來不及去管還未說完話就一溜煙撒腿逃走的那人，我和羅馬尼齊刷刷地轉頭看向主控臺。

    代表著特異點和全迦勒底通訊連接的小燈各自閃了閃，從代表著連接成功的綠色跳成了紅色。

    通訊被從接收端那邊切斷了。

    這簡直就是公開處刑。

    幾秒種后，我看著已經絕望到在cao作臺下團成了一團的羅馬尼，恍惚地如此定論道。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