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音音?！壁w嬸叫了一聲。

    這個感性善良的女人此時此刻已經濕了眼眶，她埋怨自己，為什么沒照顧好花生，若是她再上點心，也許花生就不會走失，音音也不會面臨這樣尷尬的境地。

    唐音音把電腦放在茶幾上，然后打開，移動鼠標，似乎在找什么。她神色專注，動作不急不緩，就在眾人好奇納悶之時，突然回頭，看了眾人一眼：“我調一下監控?！?/br>
    聽到這句，周曉珊臉色唰的一白，瞳孔緊縮。

    唐國建韓冰臉色也不好看，誰也沒想到唐音音竟然在房間里安了監控，這到底是在防誰？

    唐音音調出昨天晚上的監控，從趙嬸離開房間開始播放。

    監控攝像頭正對著房門，這個角度看去，仿佛本人站在對面，盯著門口。房間很安靜，客廳也很安靜，沒什么聲音，所以監控視頻里同樣安靜。

    但是這樣的安靜卻讓此刻的眾人膽寒。

    視頻慢慢播放著，里面只有小狗花生在動來動去，像是一幕啞劇，只有動作不見聲音。

    啞劇緩緩滾動，然后終于出現聲音，是門開的聲音，吱呀一聲，門開了——

    眾人屏住呼吸，然后，視頻里慢慢出現周曉珊的身影。

    看見這一幕的眾人齊齊抽了口涼氣。

    趙嬸驚異不定地看向周曉珊，唐國建冷著臉，眼中詫異，連韓冰也是難以置信的神情。

    只有唐音音，像是一尊雕塑，定在那，眼也不眨的盯著屏幕，將視頻從頭到尾看完。她看到周曉珊開了門，放出花生，然后把門關上……

    屋內窒息一般的安靜。

    不知過了多久，一道聲音突然響起。

    “周曉珊——”

    唐音音站起身，一步一步走到周曉珊面前，然后揚起了手臂。

    “唐音音！”唐國建難以置信地吼了一聲，伸手意圖去抓唐音音的手臂，但是唐音音比他快得多，直接一巴掌甩下去，狠狠打在周曉珊臉上。

    力道太大，周曉珊被帶了一個趔趄，挪了好幾步。

    這一個巴掌下去，把眾人徹底打懵，一個個愣在那半天不說話。只有唐國建氣得雙目猩紅，揚手要去打唐音音。

    唐音音一把擎住他的手臂，冷哼一聲，使了個巧勁將人推到一邊，然后走到周曉珊跟前。

    韓冰這時候反應過來，見唐音音過來，嚇得尖叫，再也維持不住往日云淡風輕模樣，像個潑婦一般大喊：“唐音音，你干什么！”

    “干什么？”唐音音瞥一眼，“打你生的賤貨！”

    話音未落，巴掌已經甩過去，周曉珊被打倒在沙發上，半天起不來。

    “啊——”韓冰尖叫著撲過去，扶起倒在沙發上的周曉珊，唐建國也跑過去，倆人一左一右扶起周曉珊。

    周曉珊臉腫得老高，說話都不利索，她似乎被嚇住了，死死抓著韓冰的袖子，眼淚直流，哭得連連打嗝。

    “花生呢？”唐音音問她。

    周曉珊只顧著哭，不回應。

    見狀，唐音音一腳踹向茶幾，實木的茶幾，平日連挪一下都費勁，此刻竟然被唐音音踹飛，啪地一聲翻到窗前，震得地面輕微顫抖。茶幾上的電腦杯子全部落地，摔得粉碎。

    地面上全是尖銳的玻璃。

    此時此刻，唐音音就跟地上的碎玻璃一樣，滿身戾氣，誰碰扎誰！

    趙嬸嚇得捂著耳朵尖叫，都不敢抬頭，她第一次發現自己從小看到大的少女，發起火來居然這么嚇人，像是兇猛的豹子，兇狠悍戾。

    唐國建哆嗦著，震驚地看著唐音音，半天不敢說話。

    唐音音不理會他，只盯著周曉珊，她又問了一遍：“花生呢？”

    周曉珊望著地上翻倒的茶幾，面無血色，許久才哆嗦著開口：“我不知道，我就是帶花生出門遛遛，沒想到它自己跑丟?！?/br>
    “都這個時候了，你還跟我撒謊，出門遛狗你會不拿牽引繩？”唐音音上前一步。

    見狀，周曉珊嚇得一哆嗦，結結巴巴：“不……不，沒有，沒出去，就在房間里玩一會，但是我出門扔垃圾時忘記關門，它就跑出來了?！?/br>
    “跑出去?！碧埔粢舨[著眼睛，“它是走電梯，還是走樓梯，你別告訴我它是自己坐電梯下去？”

    “樓梯，樓梯！”周曉珊哭喊。

    “既是樓梯，你為什么不追？”唐音音咬牙切齒，“難道你是弱智，追不上一只狗，即便追不上，樓下單元門也是關著的，它根本出不去?！?/br>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周曉珊被唐音音臉上的戾氣嚇到，揮舞著雙手，瘋了一樣。

    韓冰心疼壞了，抱著瘋狂周曉珊輕哄，卻被她揮舞著手臂打在臉上。

    亂了，全亂了，目睹這一切，唐國建怒不可遏，他猛地站起，怒視唐音音：“唐音音，你瘋了，就為了一只狗，你就把家鬧成這樣！”

    “狗？”眼淚不受控制地流下來，唐音音抹了把臉，深吸一口氣：“這是我的家，憑什么你可以養韓冰這只狗，我卻不能養我的狗！”

    “你說什么？”唐國建目眥欲裂，猙獰著表情像是要吃人。

    看著這樣的唐國建，唐音音突然想笑，不知為何，她好像是瘋了，唐國建越是生氣越是憤怒，她就越是痛快，像是發泄這么多年所受的委屈，她極力激怒唐國建。

    “??！不對?！彼抗獬爸S，“韓冰就是個破壞別人家庭的小三，狗都不如，不配和我的花生相提并論。都說龍生龍鳳生鳳，老鼠的孩子會打洞，小三賤人生得孩子果然人品卑劣?！?/br>
    “唐音音！”唐國建握緊拳頭，像是要沖上來打她。

    唐音音目中無懼，她揚著下巴，挑釁地望著唐國建：“你打啊，打死我正好，你們一家三口就可以快活了?！?/br>
    “唐音音！”唐國建鼻孔大張，呼哧呼哧喘氣，翻涌的情緒逼得他幾乎哭出來，“你——”他指向門口，一字一頓：“你給我滾！”

    “滾？”唐音音扯了下嘴角：“要滾也是你們三個滾吧？這房子是我mama留給我的，當初你凈身出戶，我媽是為了我，才讓你們住進來?！?/br>
    說到這，唐音音突然笑起來，叫了唐國建一聲：“爸，我記得你答應過mama，說會好好照顧我的，你說你最疼我，一定會照顧好我?！?/br>
    聽到這句，唐國建面色頹然，整個人像是老了十歲，他幾乎是祈求地看著唐音音：“音音，音音，別鬧了，算是爸爸求你?！?/br>
    “求我？哈哈哈?！碧埔粢粢贿呅σ贿吜鳒I，淚水糊了滿臉，“你只會求我，委屈我。你求我，讓我去爺爺奶奶那里為韓冰說情；你求我，讓我照顧周曉珊；你求我，讓我別學舞蹈，省錢給周曉珊讀重點高中；你求我，讓我照顧好自己別生病，別給你惹事，別浪費你照顧韓冰的時間?！?/br>
    唐音音吸了一下鼻子：“今天，我也求求你，爸，以后您能別求我了嗎？”

    “啪——”就在這時，一只手機突然摔在地上，眾人轉頭，奶奶不知道什么時候進來，她后退幾步，腿腳不穩，啪地摔在地上。

    “奶奶！”

    “媽！”

    “老太太”

    ……

    眾人撲了過去。

    作者有話要說：　　不在沉默中爆發就在沉默中滅亡，音音是被逼急了。

    ☆、親疏

    隨奶奶一塊上樓的還有司機王叔，幸虧王叔眼疾手快, 在奶奶坐地上時伸手了一把, 才沒讓奶奶上半身倒地上磕碰到頭。

    “奶奶——”唐音音速度最快, 第一時間沖過去。

    老人家有些懵，愣愣地看著眼前圍著的一圈人。

    唐音音心下一緊, 忍著奪眶而出的眼淚，低聲吩咐：“大家先散開, 別圍著奶奶, 還有趙嬸, 倒杯水過來?！?/br>
    眾人散去，只有唐音音和唐國建還留在原處。

    沒一會趙嬸倒完水回來，唐音音拿過水杯送到奶奶嘴邊, 輕哄：“奶奶, 來, 喝點水?！?/br>
    清涼的水一入口，老人家反應過來，伸手接過水杯，大口大口喝起來。唐音音怕她嗆到, 急忙勸說：“慢點，奶奶慢點喝?！?/br>
    半杯水下腹，老太太眼神終于清明起來, 她抬頭，目光觸及到唐國建，腦海里驀然回響起唐音音的哭聲控訴：你只會求我, 委屈我。你求我，讓我去爺爺奶奶那里為韓冰說情，你求我……

    老太太瞳孔一縮，手中的水杯嗖地飛出，朝唐國建狠狠砸去：“你、你、你——”說了三個字，老太太就上不來氣，胸膛劇烈起伏，像是要昏厥過去。嚇得唐音音趕緊去撫她胸膛，急道：“奶奶，別氣，別氣，您別生氣?！?/br>
    老太太終于喘上這口氣，抬頭失望而痛心地看向唐國建。

    唐國建被潑了一臉水，額頭還有被水杯磕出的紅印，他低著頭不敢看人，水滴從眉毛滑向眼角，又滴落下巴。這個四十多歲的男人，此刻就像是一個做了錯事而無能為力的孩子，他對不起母親，護不住妻子繼女，更委屈了親生女兒。

    活到這把歲數，越活越糙，事業不成，家庭不寧。

    唐建國抹了把眼角，清水連同淚水一并拭去，話語哽在喉嚨里，嘴唇蠕動幾下，什么話也說不出。

    唐音音怕老太太氣出個好歹，忍了心里巨大的悲傷打起精神，對老太太笑：“奶奶，我扶您起來，地上多涼，咱們一會還要去逛街呢?！?/br>
    老太太牢牢抓住唐音音的手，轉頭看著小孫女，目光疼惜：“音音啊，受了委屈跟奶奶說，別怕，奶奶還在呢，奶奶給你做主。這個家，誰也別想欺負你，您親爹不行，那些亂七八糟的外人更想都別想！”

    最后一句，老太太語氣發狠，眼風同時狠狠掃向韓冰周曉珊。

    唐音音眼圈一燙，險些控住不住，讓淚水奪目而出。

    她低了頭，深呼吸好幾下，才將淚水壓下。不值得，不值得，為兩個外人氣壞奶奶的身體，太不值了。老太太眼瞅著就要奔80，血壓高，心臟也不好，最忌諱情緒大起大落，一個不好休克過去，十個韓冰也賠不起。

    唐音音分得清什么更重要，不至于為了這點事氣壞奶奶的身體，她的委屈，還有花生的委屈，她會自己去討。

    想到這她抬臉，扯了笑，故意跟奶奶撒嬌：“奶奶，您不是說要給我買衣服嗎，音音還等著呢?！?/br>
    聽到這句，老太太眼眶一濕，她哪里不知這孩子的心意，因為怕氣著她，所以只字不提。這孩子就是太懂事了，所有的委屈都一個人承受，為了不讓她這把老骨頭傷心，在她面前裝得歡歡喜喜。

    可惜，這么好的孩子，唐國建卻不知道珍惜。

    想到小兒子，老太太氣得直哆嗦，眼中一閃而過的失望像一把刀刺入唐國建心口，他抬了抬頭，看向母親，一時間竟然不敢說話。

    眼前是他的母親，他的女兒，而他卻像個外人，讓她們失望寒心。

    從什么時候起，他和至親竟生疏到這般地步。

    唐音音怕老太太氣昏過去，不敢讓她在這多呆，勸說：“奶奶，我帶您去醫院瞧瞧?！?/br>
    “沒事?！崩咸牧伺奶埔粢羰直?，她自己的身體自己清楚，剛才就是氣得狠了，一時沒站穩。這把老骨頭還硬朗著呢，能給她的音音撐腰。

    “那我送您回去，您多休息休息?！碧埔粢粲终f。

    老太太看了唐音音一眼，發現小孫女雙目泛紅，目光擔憂，扶著自己的手臂已經隱隱顫抖。知道她這是在擔心自己，老太太心下熨帖，但與此同時，又橫生悲涼。

    她孝順的音音，她可憐的音音。

    壓了壓胸口劇烈的情緒，老太太點頭：“行，你送奶奶回去?！闭f完又看了眼趙嬸，招呼她，“你也跟我過去?！?/br>
    唐音音立馬反應過來，知道老太太這是想問事情的經過，趕緊開口：“奶奶，您想知道什么，問我就行，其實我和爸沒矛盾，就是氣他偏心而已?！彼胗萌鰦傻目谖?，可惜情緒調不起來，反倒添了幾分苦澀。

    沒什么？老太太掃了一下窗前翻過去的茶幾，以及周曉珊高高腫起的臉頰……她可不是老糊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