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節
他認為有必要給可愛的棉襖設置一個專屬的手機通知聲,橫貫他的每一部手機,這樣就不會錯過她每一次小心翼翼的聯系了。 張甚至能想象到,她雙手捧著手機不斷徘徊糾結的模樣,想著要怎樣措辭、擔心會不會打擾到他之類的。 思及此,他從司機那里要了一支鋼筆,是司機常年隨身攜帶著的。 從筆帽暗格里,摳出一塊芯片,安置進手機。 讀取數據完畢后,張在其中的鋼琴曲文件夾里翻了一會兒,里面的曲目全是他年少時彈的玩意,大半數是 s 幫他錄制下來的。 有自己隨心譜的曲子,也有他很欣賞的名曲。 張曾經給魯森設置的鈴聲是《croatian rhapsody 》,是他坐在空曠無人的禮堂演奏廳彈的,在原曲基礎上加了華麗流暢的回音和倚音。 那么她呢? 往下翻,垂著眸尋找,他突然停下,閉上雙眼,回想她的形象氣質以及她整個人給他的感受,在心臟悸動的縫隙里看清獨屬于她的蹤跡。 一秒,兩秒,三秒… 張覺得她適合…分解和弦的三十二分音符,最好密集點;還有持續不斷的 c 小調低音。先以單音反復,再漸進為雙音和弦… 想著想著,他抿唇笑了,睜開眼,在文件夾里往上拉,翻到第三首,是他剛嘗試譜曲不久后順手寫的一段。 它不完整,也沒有被他取名,囊括了以上所有元素特點,很適合她。 張把這段鋼琴曲復制到手機存儲空間,以她的單字名命名,設置為她專屬的通知音。 然后取出芯片,重新放回鋼筆帽里,把鋼筆遞回給司機。 ………… 車窗外,街景飛逝。 如同我們的人生,時過境遷,很多東西都一去不復返。 沒關系。 不然又還能怎樣?不斷在原地轉圈嗎? 這些年我站上一棟又一棟高樓大廈,飛過一座又一座百態城市,輾轉一間又一間福利機構,再也找不回我的魯森。 一次又一次駐足,一遍又一遍回眸,再也沒能看見他的音容笑貌。 沒關系。 狂想曲會去夢里,無名曲會被命名。 生命已經從鋼琴鍵轉移到數據圖了。 我黑色的大衣來不及溫暖某一個人,卻依然可以為無數人擋住狂風暴雨。 是的,這就叫生命。 我在此時此刻如此定義它。沒什么不妥當。 3 餐廳房,午餐進行時。 邊忱看起來像是專心在用午餐,其實全程在觀察著左邊九十度位置上的某人。 媽耶,那道菜……他只吃了一口,之后就沒再碰過它了。 邊忱心不在焉地喝著湯,他每動一下,她的雙眼就滿懷期待地閃一次,然后再委屈不已地熄滅掉希望之光。 她的目光實在太妨礙人,張終于被打擾到了。 漫不經心地開口提醒:“不管你盯我多久,我也不會在意識清醒的情況下再吃一口那道菜?!?/br> “……????”她垮下肩膀,小小心問,“很,很難吃嗎?” “你放了鵝肝醬?!?/br> “哈?我沒放鵝肝醬呀,真的!”她舉起手,做發誓狀。 邊忱知道他不吃動物內臟的,他連葷食都很少吃,內臟更是碰都不碰。她怎么可能放鵝肝醬?! 張放下餐具,擦凈唇角,偏頭瞧她,“我不懷疑你的記憶,但我更相信自己的味蕾?!?/br> “……” 于是,邊忱開始懷疑是不是自己拿錯了食材了,啊……這可真是丟臉。她掩面。 眼看小精靈的積極性受到了嚴重打擊,張忍俊不禁,但不能表現出來,還要想辦法挽回她的積極性。 他屈指輕蹭鼻尖,起身去洗手間,經過她身邊時,停下來,鼓勵性地拍了拍她肩膀。 “再接再厲?!?/br> “嗯?!边叧缊詮姷攸c頭,扶著額小聲回應。 趁他沒走,又立刻仰臉去看他,水靈靈的雙眼鎖著他不放,“你下次還愿意嘗試吃我做的菜嗎?” “愿意?!?/br> 邊忱呼出一口氣。 “前提是你帶上智商走進廚房,嗯?” “……”邊忱欲哭無淚,只能點頭,摸著額角不敢看他。 等他走出了餐廳房,她才小聲嘟囔:“我真的有帶智商去做這道菜,鬼知道我為啥會讓鵝肝醬亂入,啊,人生真是處處艱難……” 第69章 xyz 1 以前, 沒跟張飲修一起生活前,邊忱總覺得他是那種很另類的商業精英, 鶴立雞群。 比如, 不管是在上海第一次見到他真人, 還是在紐約實習期間偶遇他,兩次都是很正式的商業場合, 但是她發現,兩次他都沒穿正裝。頂多就是輕正裝風的襯衫搭配黑色西褲。 他那些自傳體的小說文字里的個人形象也從來沒出現過‘西裝外套’這玩意, 仿佛他跟它絕緣一樣。 直到現在, 近距離相處下來,邊忱才發現:就光明正大的資本運作方面, 此人不僅是鶴立雞群的商人, 簡直就是隨心所欲的商人。 比如,現在,下午四點。 他今天下午沒出去, 并且允許她溜進書房來跟他待在一起,條件是她不能發出任何噪音。 于是,邊忱就目睹了這樣一個變化過程: 他先是坐姿規范地坐在辦公桌前開視頻會議; 開完會后就把辦公椅的角度歪到一邊, 翹著二郎腿看文件; 偶爾需要親筆簽名,又把辦公椅轉回正對桌子的方向,拿著鋼筆帶過一筆; 處理完一堆文件后,拿了兩部手機走去涼臺, 坐下, 一邊用肩膀和耳朵夾著一部手機講電話, 一邊用雙手捧著另一部手機發短信; 好吧,這個姿勢累了之后,又去桌上找到藍牙戴上,一腿屈起放在涼臺上,一腿自然垂下點在地板上,繼續邊講電話邊回短信; 然后,扔下兩部手機,回到辦公桌前,雙腿架在辦公椅的右邊扶手上,側著身子、姿態隨意地對著電腦,大概在看各種數據圖之類的; 好的,接下來,最神奇的一幕出現了。 他抱著工作用的筆電,戴上耳麥,盤腿坐在地板上,靠著辦公桌的桌腳,一邊啃脆桃,一邊悠悠地用一只手敲鍵盤,不知道是在做各路決策還是在記錄自己的即時想法…… 總之邊忱看得目瞪口呆,為什么此人工作的狀態如此隨心所欲? 大概也就視頻會議時最正經最像個傳說中的大佬了。呃,僅僅是她的認知里的…… 2 他的書房里藏書眾多,可惜基本都是英德原著和譯作,其間還夾雜著少量的希臘文和中文原著,她似乎還掃到了幾本韓語封面的線裝本。 邊忱苦兮兮地搜羅出所有中文書籍,《莊子》,《鏡花緣》,《儒林外史》,《西廂記》,《管錐編》……信仰的涉獵范圍啊,她跪了。 他是生活在古代的人咩? 啊……不對,至少《管錐編》的作者是錢鐘書先生,不算古代。但邊忱還是覺得汗顏,跟他對比起來,她已經在內心把自己自降為文盲了。 張偶爾用眼角余光瞥一下她,見她時而摸著額角低頭看書,時而用手指撫過書脊,大半數時間都在無聲地自言自語… 幸好他懂唇語,不然真該被她逼瘋。 因為張最無法忍受重要信息近在眼前卻又獲取不到的感覺。 她踮著腳尖站在靠墻那排書架前,長發束在腦后,仰起脖頸的樣子正如她一直以來在他心中的形象——朝氣蓬勃,積極熱情。 張收回眼角余光,繼續看電腦屏幕。 但沒過幾秒,突然傳來她的痛呼聲,同時伴隨著物體落地的聲音響起。 他也沒問那句條件反射出現在腦海里的‘怎么了’,只是立刻拿開電腦起身走過去。 一本厚詩集躺在地上,她的右手覆在左肩上,眉眼糾成一團。顯然是被書砸到肩膀了。 “我看看?!睆埌阉纳眢w扳過來,面對他,長指拉開她的高領要毛衫拉鏈。 “嘶……在肩膀上,好痛……”邊忱乖乖垂下手,不阻礙他的動作。 “碰到頭了嗎?”據他觀察應該沒有,但這種時候他居然也變得廢話連篇、多此一問了,cao。 “沒有,要是砸到腦袋我就該傻了?!?/br> 張笑,“不砸腦袋你也傻?!?/br> “……”邊忱低頭去看地上的那本書,那個罪魁禍首,“你這書太厚了,跟磚頭一樣,我我我一碰它、它就蹦出來了!” “蹦出來…”他低眸,忍不住笑,“你以為它長了腿嗎?” “可不是嗎!你的書跟你一樣,都成精了?!?/br> 張沒理她,拉下她的內衫,露出左邊的肩膀,上面有一塊紅印,看來是砸得挺重。 拉她去桌邊,抱起她,讓她坐在辦公桌的空處,他覺得有必要給她冰敷一下。 “坐著別動?!?/br> “哦……”邊忱剛應下,他就轉身走出書房了,“哎你去哪兒?” 他還穿著上午那套衣服,黑襯衣,黑色西褲,脫了外套,站在二樓小廳的冰箱前,不知道在找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