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節
吳文一回頭,剛要反抗某人,見他正用手背撐著下巴坐在沙發上瞧他,一時不知道要說什么了。 “我發現你的頭發竟然挺正常的,”張相當客觀地發表著看法,“勉強算得上烏黑…而且不稀疏?!?/br> “……”吳文倒吸一口氣,“and……???” “沒什么,感慨一下。你天天熬夜研究代碼,還能保持成這樣…”他的指尖在下巴處緩慢游移,“說明某些所謂的科學研究也不怎么科學?!?/br> “很崇拜我吧?” “滾吧?!?/br> “……” 4 張來丹麥是因為有個人的工作業務需要處理;吳文正好這幾天有空,跑來跟他一起度假。 下午兩人自駕去郊外兜了一圈,車子停在公路旁,他們靠著車身并排而站,眼前的野景開闊空曠。 “喂,你難道不覺得,錢是賺不完的嗎?”吳文突然跟他談起這種形而上學的問題。 張有點意外地看向他,彎起的桃花眼里帶著些微的嘲笑。 吳文輕聲咳了幾下,“你也老大不小了,盡賺那么多的錢做什么?” 這次,張蹙起長眉,爾后移開眼眸,笑了一下,沒說話。 吳文講話一向接地氣且直白粗糙,每每跟他待在一起的超過三天,張就想用膠布封住他的嘴。 “你別忽略我的話啊,難道我說錯了?” “不然?”張反問,“難道你還以為你哪句話說對了?” “我只是想說,你這個年齡,應該談個戀愛才對?!?/br> “piss off.”他塞上耳機站直身,離開車子,往前面的荒原走去,懶得理吳文。 5 早上有急事,沒來得及吃早餐,邊忱餓著肚子一直忙到上午十點,才尋著一點空閑去公司樓下的甜點店。 但是,哦槽! 一打開手機微信,竟然看見某人的隨筆在這時蹦出來。 香港上午十點,北歐已經凌晨四點了吧? 張飲修怕真是不想要他那一頭秀發了吧?邊忱想著這個,一邊塞了塊點心在嘴里,一邊擦了擦手指。 然后雙手捧著手機,快速地在公眾號留言區寫下自己的評論。 ——「話筒遞給我的信仰張:就這個睡眠時間來看,您毫無疑問已經是位禿頂老頭了。請問,您以后該如何挽回你在我等傻狗心目中的帥氣形象?」 ………… 尼布酒店里,屈著腿坐在沙發上的人拿著ipad,把公眾號后臺的所有讀者留言都選進精選。 視線掠過說他是禿頂這句……張飲修面無表情。 罕見地在留言區回復了一句… 回復給這位無比眼熟的“小棉襖”:「說誰禿頂?嗯?」 第11章 zyx 1 點心卡在喉嚨里,邊忱被噎到咳嗽。 陽光從玻璃棚斜斜灑下來,普華永道的辦公大廈在這一刻變得如此光芒萬丈。 她坐在玻璃棚下的休息區,手里捧著的手機很燙,臉頰更燙。 剛剛微信上的“作者回復”的通知聲傳來時,她只覺得手腕震了一下,緊接著就看到了他那句話。 除了三年前最初那段時間之外,張飲修幾乎不回復任何留言的。 一向都是:他寫,她們評論——這樣的模式剛剛好,過多的交流會破壞彼此的平衡。 唯一的例外是,公眾號隨筆里,他每次都會在留言區隨便找個人回復說「已下線」,好讓她們知道他已經不在線上了。 除此之外,其他的留言區里根本看不到他的任何回復。 也許他全都看了,也許他會用其他方式回應,但絕對不會有更多題外的閑話交流。 在邊忱眼里,他就像隱在一片云霧里的人,用恰到好處的距離遠遠地存在著。永遠知道自己想要在網絡文學圈里得到什么、又該避開什么。 所以他這句神奇的回復,頓時把邊忱嚇得不輕。 媽耶,他是不是被盜號了? 或者是,哦槽,他現在喝醉了嗎? 這簡直不科學,越看越不科學。 愣神了好一會兒,邊忱再發了一條留言,問他是不是被盜號了。 但是發出去之后,再一刷新,卻發現他在五分鐘之前就說了那句「已下線」。 她的留言只能在他下一次上線時再被他看見了。 他問什么來著,說誰禿頂? 誰問誰知道。 哼! 2 失眠。 張飲修見過很多個城市凌晨四點的模樣,它們普遍都安靜平常,不會發生什么半夜爆·炸、外星人登陸之類的刺激事兒。 所以他也沒什么機會去扮演城市英雄,諸如蜘蛛俠、蝙蝠俠、奧特曼之類的角色。 人的心臟若是分成一百個房間,那他一定有一間地下室,藏著所有淹沒在生活表面的童真和幼稚。 一個人該如何正常地存在?誰都不知道。 從小就探尋藝術的人,往往會把自身的生命抽象成一場不同于常人的游戲。 對他這樣的人來說,體驗比生存更重要。 他敬畏努力生存的人,與此同時,自己卻瘋狂地違背著這樣的做法。 一面清醒克制,一面瘋癲放縱。 而每一個失眠的夜晚,就會有無數個不可思議的想法從他腦海里冒出來,時而跌入地獄和深淵,時而攀上天堂和圣地,并且自己還不覺得有什么奇怪。 沒關系,藝術向來為人們那些極端的行為和情緒提供了藏身之處。此族人們也素來以喜怒無常和離經叛道而聞名。 他對“失眠”沒有明確的看法,他只是接受它的發生,接受它的存在,并用自己的方式與它友好相處。 張在中國,最開始以“張挽微”這個中文筆名在網絡上宣泄自我時,就是出于失眠這一原因。 夜深人靜,獨自坐在電腦面前,偌大的公寓里只有他指尖輕敲鍵盤的聲響。 因為那時候,如果不這樣,其實也沒有其他更好的方式。 他總不能大半夜地在大街上亂逛吧。也不能老想著63大廈、小蠻腰或者其他適合縱身一躍的高樓。 一直到現在,每當大腦應該休息卻又無法進入休息狀態時,他就習慣敲鍵盤,排列文字,在另一個空間里跟自己玩耍。 然后,漸漸的,招來了一群中國讀者,于是他敲文字的原因似乎多了一個;有時候也不得不在失眠以外的空閑間隙寫寫東西,盡管狀態并不那么合適。 ………… 關于禿頂…張飲修垂眸輕笑,怎么會有人傻到認為所有人都會毫無例外地遵循一般性的醫學研究結果? 而戀愛需求…他又忍不住在心里鄙視吳文那套說辭。 無需解釋,就是鄙視。 3 中午,在公司附近的餐館用午餐時,邊忱倒回去瞅張飲修在兩小時之前發的那篇隨筆。 淡麗的遠山眉下意識蹙起,她發現,之前那條被他回復過的留言,不知何時已經不見了。 邊忱十分確定自己當時并不是在做夢來著……那所以,唯一的可能就是,留言被他手動刪了。 可是,為什么呢? 大約是他對他自己的舉動后悔了?而他對他自己的舉動又擁有全部的主動權,所以想刪就刪掉了。 嗯……更有可能是他酒醒了,然后就刪了。 邊忱試圖從多方面去分析原因,最后卻猛然發覺,這毫無意義。 那本來就是一個意外。不回復留言的張飲修才是正常的。 4 結束了香港的實習后,再回到學校時已經是大四上學期的中期了。 邊忱還有一門實踐課沒修,畢業之前基本都留在學校里修學分、寫畢業論文。 生活里的長久存在著的樂趣還是張飲修,并且,這一年,她反而有了更多的時間去關注他。 他寫新系列的小說了;隨筆的分享面變廣了;的他微博循環性活躍 長草 活躍 長草;官博通知說新的實體書籍出來了;超級話題里有了新活動…… 邊忱沒有在微信后臺問起上一回他刪留言的事情。 一是因為,從一七年十月開始,一般情況下,張飲修很少會去看公眾號后臺的信息;二是因為,無論怎么看,這件小事都不應該成為她去打擾他的借口。 別看邊忱平時在留言區換著法兒催他睡覺,其實除了這一點外,她寫的其他關于他文字的感想都很認真很正經。 在微博上的不定時表白也特用心,措辭活潑,用語卻相當尊敬。 更不會把一些對他而言無關緊要的糟心小事發泄在任何他可能會看見的地方。 在她的心里,信仰是不能被打擾的,一點都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