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節
“我......我也許不該趁九爺醉酒的時候偷偷跑出去玩?!?/br> “然后,碰巧跑到了別人家里?然后你被囚禁了,不能回家?” 諾雅不自然地輕咳兩聲:“的確是碰巧遇到了二皇子,偶遇,偶遇?!?/br> “然后碰巧惺惺相惜,兩情相悅,所以樂不思蜀?” “不,不是,”諾雅急忙搖頭辯解:“二皇子磊落光明,坦蕩君子,你誤會了?!?/br> “誤會?”百里九逼近她:“若非他故意擾亂爺的視線,爺怎么會現在才找到你的行蹤?林諾雅,爺不屑于同他那樣一肚子男盜女娼的人計較,但是你,我們有筆賬必須要算個清楚明白?!?/br> 百里九這樣詆毀楚卿塵,林諾雅聽著極不順耳,忍不住為他辯解:“是我懇求二皇子收留我,所有的事情與他毫無干系,有什么賬要算,也就盡管算好了?!?/br> 一句毫不服軟而又偏袒的話,令百里九頓時火冒三丈:“女人,不要以為我不能奈何你?” 諾雅向來是吃軟不吃硬的脾氣,見百里九這樣狠厲,倔脾氣也上來:“諾雅從來不敢這樣以為,從進百里府的第一天起,諾雅就是爺手里的一團面,揉圓搓扁都盡隨您意,唯唯諾諾,不敢有半分差池?!?/br> “唯唯諾諾?”百里九危險地瞇起眼睛:“你都敢謀劃著將爺賣到妓院!攜銀私奔!與別的男人暗通款曲,你還有什么是不敢的?” 諾雅受了冤枉,雙目圓瞪,氣怒地叫嚷:“百里九!你不要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將你自己那樣骯臟的念頭潑到別人身上!” 百里九又何曾有人敢這樣頂撞過自己,氣沖斗牛,就像一頭暴怒的獅子,真的恨不能將她壓在身下狠狠地打一頓才出了心口一通悶氣。 偏生對于眼前這女人,像蒸不熟煮不爛的銅豌豆,他真的不知道究竟該如何教訓,罵也罵了,也曾經下過狠手,差點一哆嗦將她掐死在自己手里。不過她這樣寧折勿彎的性子,怎樣打罵幾乎都是適得其反,令她與自己漸行漸遠。 而且,上次動手以后,百里九心里就有那么一點后悔,覺得虧欠了她許多。尤其是那日夜里見她一人蹲在地上,擁抱住自己蜷縮起來,那樣孤瘦凄涼的身影,他愈加舍不得,曾經暗下決心,不會再難為牽累她。 他心里的邪火發不出去,憋得幾乎要炸了,餓虎撲食一樣惡狠狠地撲上前去,一把將諾雅掀翻在車廂里,就果真欺身壓了上去,將諾雅按在身下。 諾雅惱怒得小臉通紅,氣喘吁吁:“百里九你混蛋,放開我!” “要是爺說不放呢?”百里九氣急之下,冷聲道。 諾雅的拳頭像雨點一樣向著他的身上招呼過去,綿軟無力:“無恥,自私,霸道,色狼!活該你一輩子不舉!” 林諾雅氣急之下,口不擇言。 “你若是再不閉嘴,爺不介意敞開車簾,讓大街之上的人都來欣賞欣賞,爺是怎樣教訓不聽話的女人的,爺教你大庭廣眾之下做點有傷風化,刺激的事?!?/br> 林諾雅的罵聲戛然而止,憋在了嗓子眼里。 百里九正暗自得意的時候,林諾雅突然又破口大罵,這次毫不避忌,聲音高亢尖利:“看就看,不就是比誰不要臉么?姑奶奶我不怕,左右丟的也是百里府的人。我大不了以后當個縮頭烏龜就是?!?/br> 這樣一嗓子下去,百里九的馬車想不引人注目,怕是都要難了。路上行人紛紛側目,指指點點。 車夫汗顏,不得不低聲提醒:“爺,已經在鬧市區,拐個彎就到將軍府了。您暫且......” 車夫想勸暫且忍忍,實在有傷風化,話一出口就立即咽了回去,自己這不是沒事找打嗎?他將頭頂氈帽拉下來,遮住多半張臉,加快了速度。 他好心規勸的話非但沒有勸阻百里九,相反更提醒了他,俯身低頭,嘴唇就向著諾雅猶自喋喋不休的兩片丹唇壓了下來,堵個嚴嚴實實。 諾雅只當他果真說到做到,要在馬車之上將自己吃干抹凈,自然奮起反抗,手腳并用,實在敵他不過,掙扎不動,干脆牙齒用力,就向著百里九的嘴唇一口咬了上去! 百里九猛然吃痛,坐起身來,用手一抹,竟然流血了!簡直就是奇恥大辱!想他百里九百花叢中過,自詡傾國傾城,風流多情,哪家千金不趨之若鶩?今日竟然被一個女人嫌棄,而且把嘴唇咬傷了! 尤其是這個女人不是別人,是自己的一個小妾,親一口合情合法,天經地義! 若是一旦傳揚出去,自己一世英明豈不毀于一旦?還怎樣在江湖上混,怎樣在兄弟們跟前抬頭? 士可殺不可辱,今日必須扳回這一局! 還未付諸于行動,處于弱勢狀態的林諾雅突然動了,從頭上拔下一根簪子,向著百里九毫不留情地刺了過來。 這是打算拼命的架勢??!百里九慌忙向后閃避,林諾雅的腿瞬間得到自由,抽出抬起,就向著他最為脆弱之處踢了過來。一招一式,雖然并無什么勁道,卻有四兩撥千斤的妙處,犀利狠辣,直攻百里九破綻之處。 百里九心里一驚,她若是招式里混了內功心法,自己與她比試,未必就是對手。 他有心試探諾雅武功路數,因此也只閃避,偶爾出手還擊,也是做個樣子,只用一成氣力。 車廂里狹窄,二人在里面比劃,無法盡情施展,難免就有“砰砰叭叭”車廂被震的響動不絕于耳。 車夫充耳不聞,在路人詫異的眼光里,將鞭子甩得“啪啪”響,左右穿梭,終于安生抵達將軍府,方才暗自舒了一口氣。 馬車停穩,車夫猶豫半晌,也不敢出聲打擾。還是元寶聽聞百里九的馬車已經回府,迎出大門來,瞬間也是瞠目結舌,試探著輕聲喊了一句:“爺?” 車里的百里九方才草草結束戰斗,撩開車簾,一看已經到了將軍府,整理整理凌亂的衣服,躍下馬車。 元寶好奇地向車里張望,百里九一手掩住車簾,沒好氣地道:“看什么?” 卻是與車里的林諾雅異口同聲。 諾雅在車里尋摸半晌,才找到被自己丟了的簪子,將頭發束起,躍下馬車。 元寶眼尖,一眼就看到了百里九出血的嘴唇,滿臉關切地問:“爺,您的嘴?” 百里九面不改色,輕輕抹了一把,隨口道:“不小心被瘋狗咬了一口?!?/br> 元寶見他唇色紅腫,怎能不明白發生了什么事情,只是他看熱鬧不嫌事大,故意跟在百里九的身后,焦急地絮叨:“怎么會讓狗咬了呢?這狗是要有多厲害?我去找老湯頭給您看看,可莫留下什么后遺癥?!?/br> 百里九一臉陰沉,原本心里就不爽,經元寶這樣調侃,終于忍不住發飆:“你若是實在閑著沒有事情做,就到獸苑里面,清理犬舍的糞便去!” 說完徑直進了大門,頭也不回。 元寶見自家主子一臉欲求不滿的樣子,識趣地拍拍心口,不再屁顛屁顛地跟著,轉向諾雅:“林姨娘,我們主子沒事吧?” 諾雅心里也有火,尤其是百里九指桑罵槐地罵自己是瘋狗,讓她很不爽,拍拍元寶肩膀,氣哼哼地道:“他現在就是一條瘋狗,你自己小心點,寧可去清理犬舍糞便,也千萬不要靠近他一步,被他咬了?!?/br> 言罷也徑直進府,回一念堂。 泡泡當先聽到諾雅的腳步聲,從一念堂里竄出來,親昵地磨蹭她的褲腳。 桔梗正無精打采地坐在院子里,見諾雅突然出現在門口,先是揉揉眼睛,然后癟癟嘴,“哇”地一聲哭出來。 諾雅被她嚇了一跳,勉強扯扯嘴角:“哭什么?” 桔梗站起身,就向著她撲過來,一把摟住她的脖子,嚎啕大哭:“我以為你不要我了!” 諾雅心里有點內疚,自己事先的確沒有考慮周全,忘了同桔梗知會一聲。她沒有想到,這小丫頭竟然對自己這樣依戀。心里一熱,將桔梗摟在懷里,拍拍她的后背,安慰道:“怎么會?我這不是回來了嗎?” 桔梗小聲抽噎:“九爺說您是出去給他尋醫問藥去了,我才不會相信他的話,他定然是招惹您生氣,所以您賭氣自己走了?!?/br> 沒想到百里九竟然向大家隱瞞了整件事情,不過這樣丟人的事情,的確是不要宣講的好。 諾雅正不知道究竟該怎樣向桔梗解釋,朝三暮四就相跟著從屋子里出來,滿臉驚喜,圍繞著諾雅噓寒問暖。 諾雅心里亂糟,強顏歡笑應付了,就借口身子疲乏,回了自己房間。桔梗跟進來,將諾雅留給她的銀兩氣哼哼地丟還給她,賭氣不說話,撅著嘴出了房間,卻高興地張羅著與朝三一起,去廚房里給諾雅準備點心。 諾雅躺在床上,眼巴巴望著帳頂,一邊在心里暗罵百里九的無恥,一邊靜靜地等待老夫人怒氣沖沖地上門興師問罪。 她默默地哀悼自己的屁股,也不知道,老夫人的手藝如何,那“青筍炒rou”又是怎樣的火爆滋味? ☆、第七十章 養人不如養條狗 諾雅闖下這樣的禍端,以為老夫人會過來興師問罪,等待自己的也是一頓狂風驟雨。誰料兩三天過去,老夫人那里卻沒有一點動靜。 安若兮還不計前嫌,專程過來看過她,虛言酸語說了一通,對諾雅這幾日的行蹤百般試探,諾雅冷淡著應付了,并不多言,不過大概卻明白了一件事。 百里九的確是在老夫人跟前說了她的不少好話。她的不辭而別從百里九的嘴里說出來也變成另外一個版本。他說諾雅是心里愧疚,所以孤身一人留下書信去山里采藥去了,并且還裝模作樣地派了幾個侍衛到附近的山上四處打聽。 所以,一向對自家兒子深信不疑的老夫人念在她的一片誠意的份上,并沒有立即過來追究她的過錯,就連幾十個板子也暫時擱了下來。 顯然,安若兮對于她這幾日的行蹤是存了疑慮的,不過二皇子的竹園與世隔絕,她侍郎府也打探不到什么消息,所以才會到一念堂這樣低聲下氣地從諾雅嘴里套話。諾雅的不冷不熱,令她討了一個沒趣,也就訕訕地笑著告辭了。 唯獨元寶,每次見諾雅的時候,就一臉崇拜,而且忍不住想笑,憋得辛苦。 諾雅實在好奇,私下里追問他百里九是如何擺脫那畫舫老鴇回府的,他將頭搖得像撥浪鼓,諱莫如深,捂著嘴笑而不言,卻格外不懷好意,諾雅心照不宣。 想必百里九那時候中了老鴇的**,渾身皆酥軟,反抗不得,沒準兒受了那兇巴巴的老鴇的變態調、教,必然十分狼狽,所以特意交代過的。 夜里,百里九也賭了氣,搬離了一念堂,鮮少踏足這里。 府里的人雖然不明所以,但多少都有些幸災樂禍。諾雅的出身再加上出手的吝嗇令她們對她心里皆存了偏見。見她不得寵,只道活該。 對于這樣的人情世故,安若兮無疑是最為擅長的,她左右逢源,上下打點,得了府里下人的尊敬和擁護。老夫人也放心地將府里一部分事務交托給她。 一念堂里,紀婆子仍舊是喜歡找各種由頭向外跑,與府里其他的仆婦閑言碎語,心里又對諾雅有種恨鐵不成鋼的感慨。她私底下還是希望,諾雅能夠在百里九跟前專寵的,那樣,自己也能揚眉吐氣,多貪一點他人的孝敬。 朝三暮四兩人倒是安分,收斂了最初時對諾雅的不屑,服侍得周到。朝三在府里待得久了,褪去一身土腥氣,稍加打扮,粉面桃腮,也是美人一個。暮四不好穿戴,閑暇時就專注地看些醫書,有不識得的字,記錄下來,等元寶過來的時候,向他討教。 說實話,諾雅有點傷春悲秋地寂寞,她不知道這寂寞源自于哪里,就覺得心里空落落的,好像少了點什么? 有的時候,她嚇自己一跳,懷疑是不是喜歡上了楚卿塵,然后一次又一次地否定自己。 那個男人無疑是完美的,無懈可擊的,值得世間所有女子迷戀。但是,諾雅覺得,他的樣子在自己心里并不鮮活,朦朦朧朧的,只是一個影子,還不及活蹦亂跳的百里九來得深刻,尤其是當百里九與安若兮一路說說笑笑從自己跟前走過去,對自己視若無睹的時候,諾雅心里那份落寞就愈加強烈。 諾雅來不及閃避的時候,安若兮也會停下來,走到林諾雅面前,笑得親昵:“諾雅meimei,九爺約了我一起去放風箏,不如一起?” 諾雅抬頭看看冷風肆虐的天,冷冷一笑:“安夫人好大的雅興,這樣的天氣竟然也能放風箏么?” 百里九一把拉過安若兮:“搭理她作甚,又不識好歹?!?/br> 安若兮偎在百里九跟前,軟聲撒嬌:“看meimei一人煢煢孑立,連個說話的人也沒有,好可憐?!?/br> 泡泡對他二人有敵意,俯下身子低聲嗚咽,躍躍欲試。 諾雅喚過它扭頭就走,風涼道:“果真養人不如養條狗,我家泡泡還不亂叫呢?!?/br> 百里九氣結,也憤憤地拂袖而去:“就她這樣脾性,胡亂咬人,有誰愿意搭理她?” 諾雅行了老遠,還能聽到安若兮嬌羞地嗔怪聲,順著寒風吹進自己耳朵里,那樣刺耳。 她抬頭看看天,雖然有風,但是陽光晴好,也許放風箏真的有趣。難道,果真是自己脾性太差?這樣不討喜? 那一刻,諾雅真的覺得有點被全天下孤立的感覺,心里滿是落寞。 第二日,天卻忽然陰沉下來,吃過午飯就開始飄零星雪花,最初時還只是稀稀疏疏,很快就密集起來,跳躍著在屋頂上覆了薄薄一層。 諾雅正閑著無聊,尋了一塊水靈的白蘿卜,坐在火爐跟前,用柳葉刃仔細雕琢眉眼,生成一個白白胖胖的靈動娃娃。 火爐里小火烤著的地瓜散發出香甜的氣味,應是快要熟了。 院子里的泡泡忽然叫得急,諾雅頭也不抬,依舊專心致志:“桔梗,你去看看是不是有人?泡泡一向不愛亂吠的?!?/br> 桔梗應聲,放下手里的活計,撩簾出去,厲聲呵斥泡泡:“泡泡,退下!” 泡泡依舊不甘心地低聲嗚咽。 然后好像果真是有人,跟她在院子里嘰嘰喳喳地說話。 “是誰呀?”諾雅揚聲問。 府里下人平素都不愛到一念堂里來,尤其是如今自己失寵,一念堂門口更是門可羅雀。今日下著雪,天氣也冷,沒有主子傳喚,下人們大都逃懶縮在屋子里不出來,誰會跑到這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