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節
更何況,還有御宴這個幌子。 但是,也有一個前提,就是將軍府足夠強大,秦,安兩府不敢得罪,或者說敢怒不敢言! 不過,百里九讓她去做什么?林諾雅暗自腹誹,原本自己的身份就是一個大大的“尷尬”,再加上昨日新婚以后,百里九對自己明顯的偏袒使得樹敵甚多,難保秦,安兩家不會借題發揮,酒桌之上難為自己。 所以,林諾雅不想去,十分不想去。 這百里府簡直就是個事兒窩,秦,安二人純粹就是個事兒婆。自己安生地待在一念堂,尚且麻煩不斷,若是上趕著湊到她們跟前,勢必吵架,斗嘴,耍心眼,缺一不可! 一個字:累! 兩個字:太累! 林諾雅故技重施,捂了頭,微蹙眉頭:“麻煩小哥回去告訴九爺,諾雅身子仍舊不適,頭暈得厲害,胃口也不佳,恐怕是要辜負他的厚望?!?/br> 侍衛看了一眼滿是狼藉的餐桌,似是已經有了準備,瞇著笑眼道:“主子說了,若是林姨娘今日碰巧不適的話,府里大夫‘十劑湯’今天碰巧也有空?!?/br> “十劑湯?”諾雅疑惑地問。 侍衛點頭:“嗯,‘十劑湯’是咱府里蔡大夫的圣手稱號,無論病情嚴重與否,必須十劑湯藥方能病除痊愈?!?/br> 諾雅愁眉苦臉地“???”了一聲,惹得身后桔梗低下頭,笑得雙肩直抖。 俗話說“鹵水點豆腐,一物降一物”,自家小姐性子潑,姑爺卻是嬉皮笑臉,從二人進府以后,貌似小姐就沒有沾到多少便宜,多大的氣焰燒到姑爺跟前,也被澆得一丁點火星也沒有。 林諾雅無奈地翻個白眼,揉揉肚子:“罷了,輕傷不下火線,更何況是你家爺的吩咐,即便是刀山火海,我也照闖不誤?!?/br> 侍衛恭敬地領命而去,備下車馬,林諾雅做好了慷慨就義的心理準備,方才雄赳赳氣昂昂地相跟著去了。 鴻賓樓,京城第一酒樓,鮑參翅肚,山珍海味,一向以奢侈揮霍而著稱,諾雅平素早有耳聞。 往日里正是賓客云集,觥籌交錯的熱鬧光景,今日鴻賓樓門口卻是將軍府侍衛森嚴羅列,機靈的伙計陪著笑臉將前來吃酒的客人委婉地拒之門外。 聽侍衛說,百里府大手筆地包下了整個鴻賓樓,諾雅心疼得嘴角微微抽搐,心里暗罵一聲敗家子,果然不負花天酒地的威名。 跑堂小二見到她跟隨在侍衛身后而來,知道是百里府的人,立即熱情地迎上來,陪著笑臉:“敢問夫人可是參加百里府宴請?” 諾雅點點頭,見酒樓伙計正在柜臺處忙活著燙酒,知道宴席正酣,點點頭:“正是?!?/br> “二樓天雅閣,您樓上請,步步高升!” 諾雅踏上臺階,扭過頭來:“賓客可是齊了?” 小二長了一副討喜的笑臉兒,仰著道:“已經齊了,這酒水也上了五六道?!?/br> 已經開席了,看來將自己叫到鴻賓樓只是百里九一時起意而已,就是不知道究竟何意? “小二哥,這天雅閣我自己是識得的,就不勞你上樓了,你盡管去忙就是,我自己就能找到?!?/br> 小二正是求之不得,聞言痛快地唱了一個喏:“天雅閣就在二樓左首第三間,夫人隨意,有什么吩咐盡管叫小的?!?/br> 諾雅頷首,帶著桔梗沿著酒樓樓梯向上,左拐,尋第三間位置,剛巧有跑堂從里間上菜出來,虛掩了房門,兩人輕手輕腳地進去,正對處是一個古色古香的雕花屏風,諾雅自鏤空處向里看,里面自然是金碧輝煌,極盡奢華。 屏風后是黃梨案,羅漢椅,白玉棋,茶香裊裊,供賓客休息,再往里方才是酒桌宴請的地方。 沖門口方向主座位置,坐的是兩位年近五旬的老爺,各有官威氣派,一人白面無須,一人黑紅臉膛,想來應該就是秦尚書與安侍郎二人。旁邊作陪的除了百里九,還有幾個錦衣華服的年輕男子,下首處落座的,看背影就是秦、安二人。 幾個男子頻頻向著百里九舉杯敬酒,輪番上陣,言談間頗為熱絡,并不生疏。百里九面紅耳赤,卻酒到杯干,豪爽酣暢,酒必然飲的不少。 諾雅一時間有些踟躕,站在屏風后面,不知如何進退。 “諾兒,進來?!?/br> 百里九已經發現了她與桔梗二人,起身離座向著門口走過來。酒桌上的幾個人也全都停止了談論,扭頭向著她看過來,各懷心思。 諾雅大大方方地從屏風后面走出來,作勢向著百里九彎身行禮:“見過九爺?!?/br> 百里九已經攙扶住了她的胳膊,帶著滿身酒氣小聲道:“夫人再不來。為夫可就要醉得不省人事了?!?/br> 醉傻了才好,關我什么事?諾雅暗自嘀咕,臉上卻是依舊巧笑嫣然:“九爺海量,以一敵十,諾雅佩服?!?/br> 百里九突然俯身向著她湊近過來,低聲耳語:“幫為夫擋幾杯酒?!?/br> 你還能再無恥一點嗎? 諾雅翻了一個白眼:“讓我給您擋酒,豈不有損九爺您的威名?” 百里九嬉皮笑臉,似乎渾然不覺她言外之意:“有夫人罩著,自然求之不得?!?/br> “怎么,九弟,這林姨娘來了,就只顧著竊竊私語,不進來跟我們飲一杯水酒嗎?”里面有人出聲催促,帶著些許不屑。 “自然,自然?!卑倮锞乓话殉镀鹬Z雅的手:“秦尚書今日一直誠摯相邀,百里九卻之不恭。只是諾兒不勝酒力,唯恐怠慢了兩位岳父大人和諸位兄臺?!?/br> 原來是秦尚書提議將自己叫過來的,自古會無好會,宴無好宴,秦寵兒將自己視作眼中釘rou中刺,那么秦尚書此舉必定心懷叵測。 鴻門宴! 諾雅一聲冷笑,這么淺顯的道理,人精一樣的百里九怎么會不知道,他擺明了就是揣著明白裝糊涂,想要袖手作壁上觀。 她唇角微勾:“多謝秦尚書抬愛,諾雅受寵若驚?!?/br> 坐在主位處黑紅臉膛的那位長者捻須笑道:“早有耳聞,名不虛傳?!?/br> 話說得深奧,表面雖然聽不出是褒是貶,但是在座的諸位全都心知肚明,這林諾雅能有什么“名不虛傳”?秦尚書明明就是在譏諷于她,說她出身青樓,臭名昭著。 諾雅不卑不亢,淡然一笑,不疾不徐道:“過獎,過獎?!?/br> 秦尚書沒有想到她臉皮竟然這樣刀槍不入,不由一愣,轉頭反客為主地吩咐秦寵兒:“寵兒,給林姨娘看座,讓丫頭倒酒,好好招呼?!?/br> 秦寵兒對于自己父親的吩咐明顯有些不太情愿,她身后伺候的丫頭小蠻不等秦寵兒吩咐就走到林諾雅跟前,將她面前的酒杯斟滿。 諾雅聞得出是有名的山西汾酒蘭花汾,窖藏應該至少在八十年以上。 秦尚書對著自己右手邊的兩位紅臉男子暗地使了一個眼色,二人立即熱情地站起來,向著諾雅舉杯相勸。 “我們小妹自小不諳世事,天真爛漫,比不得林姨娘世故老成。以后還請林姨娘多多照顧。請滿飲此杯?!?/br> 林諾雅驚慌失措地擺手搖頭:“對不起,諾雅一向不會飲酒,多謝兩位公子抬愛?!?/br> 秦尚書漫不經心地把玩手里酒杯:“林姨娘這是看不起我尚書府嗎?不屑與我兩位犬子干了這一杯?” 諾雅隱約有了不好的預感,猜測到了秦尚書的用意,他是想讓自己醉酒失態忘形吧? 她冷冷一笑,別的本事自己沒有,但是這喝酒,她自認還是不怵頭的。因為她就單單憑借自己能夠聞香辨酒這一個本事,她就有信心,自己以前定然會飲酒,而且酒量也不會甚淺。 但是,這酒是不能白喝的,否則也就沒有什么意義了。 她做出一臉為難的樣子,將可憐兮兮的求助的目光投向一旁的百里九,那妖孽卻一臉趣味地望著她,一副給她加油打氣的無聊樣子。 百里九“含情脈脈”的“深情注視”立即成功地激怒了一旁的秦寵兒,她不屑地看著林諾雅,反唇出言相激:“一杯薄酒而已,這樣扭扭捏捏,推三阻四,你不給我尚書府薄面也就罷了,難道安大人府上的賬你也不買?” 林諾雅望了一眼秦寵兒面前的杯子:“秦夫人好像也沒有飲酒吧?難道安大人的薄面你也沒給?” 秦寵兒一家原本就是武將,在府上時也好跟幾位兄長一起耍槍弄棒,平日里也經常飲酒。不過今日假作矜持,聽到諾雅這樣說,立即被激起斗志,冷冷一笑道:“你這是在跟我比?” ☆、第十九章 姹紫嫣紅開遍 秦寵兒原本就會飲酒,而且小有酒量,自然不把嬌嬌弱弱的林諾雅看在眼里。 諾雅膽怯一笑:“不敢?!?/br> “小蠻,倒酒!”秦寵兒得意地挑眉吩咐身后的丫頭。 “寵兒?”她旁邊的紅臉男子趕緊出言勸阻:“莫失了體統?!?/br> “二哥,這林姨娘來了以后,還未一一介紹大家認識。相公今日已經盡興,我就越徂代庖,給林姨娘引見一下?!?/br> 丫頭拿過來酒杯,淺淺地將酒斟了,如蜻蜓點水一般,遞給秦寵兒。 秦寵兒沖著諾雅挑釁一笑:“舍命陪君子,量小真小人,林姨娘,你代表的可是我百里府顏面,酒,是必須要喝的,但凡剩下一滴,也是不尊不敬?!?/br> 說完,當先仰頭一飲而盡,煞是豪氣千云。 諾雅蹙眉為難地看了一眼桌上滿溢的酒杯,小心翼翼地端起來,淺酌一口,立即忍不住咳嗆起來。身后的桔梗立即執了茶壺,給諾雅倒茶。 “桔梗,將茶水斟得滿滿的?!敝Z雅拍著心口咳嗆不停,杯子里的酒不斷潑灑出來。 秦寵兒不屑地道:“淺茶滿酒,這是敬人的規矩,果然欠教養?!?/br> “原來酒是要斟滿才好啊,怪我看了秦夫人的酒杯誤會了?!敝Z雅歉意地道。 秦寵兒略有些尷尬,知道諾雅是話里有話,譏諷自己適才杯中酒淺。她又有心逞能,賭氣奪過小蠻手里的酒壺,親自執壺將面前酒杯倒得滿滿的,又一飲而盡,當眾傾斜過杯子,滴酒不剩。 滿桌賓客皆齊聲稱贊巾幗不讓須眉,秦寵兒沖著諾雅一抬手,示意她將杯中酒干了。 諾雅愁眉苦臉地將杯中酒悶口飲盡,帕子掩唇仍舊咳嗽不止。 秦寵兒見她似乎不勝酒力,自覺勝券在握,將滿桌賓客一一介紹給諾雅認識,各種名目,各種攛掇。 有一必有二,諾雅推諉不得,但凡飲酒必然扯上她作陪。秦寵兒照例酒到杯干,格外豪爽。諾雅蹙眉扶額,各種嬌弱。 山西蘭花汾入口綿軟,酒勁卻是挺大,秦寵兒逐漸有些吃力,說話舌頭也開始打直。 林諾雅對于她的酒量好言奉承,各種贊嘆稱羨,使她飄飄然,酒飲得益發干脆。 秦家人見林諾雅一圈酒敬下來,雖然臉上逐漸暈染起紅暈,羊脂白玉一樣的皮膚下氤氳起朦朦朧朧的粉霞,眼睛卻黑亮如點墨,清澈通透如寒星,猛然醒悟她竟是深藏不露,扮豬吃老虎,自家meimei怕是不是對手,趕緊三言兩語地紛紛相勸。 秦寵兒正在興頭之上,手舞足蹈,豈肯罷休? “我不勝酒力,認輸了?!敝Z雅氣定神閑,安然坐下:“不過這百年窖藏的蘭花汾雖好,秦夫人可不要貪杯喔?!?/br> 正在低頭飲茶的百里九忍俊不禁,“噗嗤”一聲笑出來,險些將茶水噴了一桌。 一旁按兵不動的安家人也明白過來秦寵兒上了林諾雅的套,強自忍著笑意,樂得看熱鬧。 秦寵兒將臉憋成了豬肝色,揮開身旁兩位兄長的手,憤憤地站起身來,卻是自己無理挑釁在先,不知如何辱罵,氣惱地直跺腳。 諾雅將帕子攥在手心里,站起身來,沖著百里九嫣然一笑:“我去吩咐廚房給秦夫人做一道醒酒湯?!?/br> 百里九悠閑地靠在椅背上,對著她點點頭:“要老味道的?!?/br> 諾雅心照不宣地笑笑,在秦寵兒鋒利的眼刀下,坦然走出屋門。桔梗趕緊上前攙扶了,待步下樓梯,方才不放心地問:“小姐,你沒事吧?” 諾雅搖搖頭,將手里帕子在桔梗面前一晃,一股濃郁的酒氣:“先前喝的酒大半都撒在了帕子上,我沒事?!?/br> 桔梗愈加崇拜,簡直瞠目結舌:“我一直跟在你的身后,竟然都沒有發現你的手腳!” 正巧先前的小二看到她們下樓,趕緊迎上來,諾雅也不做解釋,吩咐他去廚房里將醒酒湯讓廚子做了,多放陳醋和胡椒粉,一定要酸酸辣辣的。 小二領命,轉身就走。 “小二哥!”諾雅突然出聲止住了小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