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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科幻小說 - 南疆記事:密林詭境在線閱讀 - 第74節

第74節

    比起之前的水電站,這里只能聽到一些微弱的水嘩作響,再沒有之前的震耳噪動??偟膩碚f,這里很安靜。旗娃微微喘著氣,問了一句:“大學生,你瞅瞅,咱們這是到地兒了?”

    鄧鴻超點頭,答道:“應該是,走下這道樓梯,應該就到了?!?/br>
    說著他用光束探向那順沿而下的金屬階梯。

    雖然手電筒的光,無法將大片的黑暗全全照清,但趴撐在鐵欄上休息的我,能隱隱的感覺到,面前恐怕有相當大的空間。汗漬露擠的臉,似乎感覺到微風吹拂,遠處傳來的水聲,似乎也在巨大的空間里無盡回蕩。那是一種很本能的感知。

    “得,可算是勁兒沒白費!”旗娃說,然后他就卸下背包,坐了下來,“先喘喘氣?!?/br>
    “嗯?!边@時候的鄧鴻超,忽又沒之前那樣興奮了。他一臉凝重,也隨著心事重重的王軍英,歇坐了下來。

    “你知道的東西,應該要比黃班長要多吧?”王軍英突然問鄧鴻超。

    這問題有些古怪,問得鄧鴻超一愣。

    鄧鴻超摸按著額頭上的紗布,皺眉問道:“什么東西?”

    回頭一看,一臉陰冷的王軍英,表情有些怪,他頓了頓,接著問道:“就是說,這地方,你應該很了解吧?”

    旗娃揉著腿,擠著褲子上的未干透的濕水,插話道:“他是大學生,大學生肯定知道得多,剛才那地方,那紅綠燈,不就被他猜出來了嗎?”

    鄧鴻超沒回答,而是不解的看著王軍英。王軍英呢,被旗娃這話一插,也不再問話,而是默默點頭,臉板鐵凝。

    “我知道得也不多?!编國櫝瑩u搖頭,不解的看著王軍英,“王副班長,你怎么突然問起這個了?”

    “沒什么,就隨便問問?!蓖踯娪⒂植徽f話了。

    鄧鴻超還是以一種很疑惑,很奇怪的眼神看向王軍英。但王軍英,卻閉口不再談話。問題很怪,鄧鴻超不解的眼神,和王軍英奇怪的反應,也把氣氛弄得很怪。

    這個王軍英,自從摸到蘇聯水泥之后,就一直有些奇怪。怎么說呢,要說怪也不是多怪,只是說,他一直凝板著臉龐,似乎在思考什么事情,像有什么心事。不過,按他以前的作風,這也是正常的——他一直就喜歡悶著。

    管他有什么心事呢,這個時候,我對著那片無盡的黑暗,忽然想出了一個主意來。脫下背包,我胡亂的翻著,終于在光束探射中,如愿找到了那個防水口袋。

    現在的情況是,如果不出意外,在前方的那片黑暗里,應該就是令我們琢磨已久的、離奇故事的事發地點。但是,手電筒的光束,就像常規子彈那樣,是“線”型的照明,而不能像霰彈,像炮陣那樣“面”型的照明。

    線型的光束,很難將黑暗里的事物全全看清。

    可是,我突然想到,咱們出發之時,不是都背著信號槍彈出來了嗎!信號彈,除去信號通訊的功能外,通常也有夜間照明的作用。那上面涂得有磷粉,有發光劑。這樣一來,如果我們打一發信號彈下去,不就能通過彈藥的散光,窺其全貌嗎?

    我將這個想法向他們提了提,大家都覺得可行。鄧鴻超說,如果信號彈的照明效果夠好,咱們也能少走很多冤枉路。

    雖然按目前的情況來看,那些更為龐大的水泥工程體,鐵定離咱們不遠了,但具體在哪個位置,還得要我們慢慢去探尋。借助信號彈,剛好可以讓這件事輕松一點。

    于是乎,我像一個孩童找到了全新的玩法,興奮不已。幸好用防水膠袋包著,這些彈藥個個都未受潮。彈藥一旦受了潮,它們就要啞火。信號槍的結構很簡單,也很奇怪,甚至有些丑陋,大概就像是一個左輪手槍的構造。

    彈藥有不同種類,也分夜間和白天。夜間彈藥種類多,大概有紅、綠、白、黃四種顏色,我們挑了挑,選擇了發白光的彈藥。

    上好彈藥,幾個人站到了鐵護欄旁邊。這玩意兒我還沒打過,李科長當時也只是簡單介紹了一下使用方法。但槍彈槍彈,無非就是裝彈再擊發的簡單過程。繁瑣的步驟是設計師的事情,我只需要按下扳機就可以了。

    從手電筒探射到的情況來看,這個巨大洞xue的洞頂,恐怕離我們還有些距離。信號彈能打多遠我不知道,但只要角度取得對,就不會撞頂落下,再燙回我們。

    “差不多,這個角度應該合適?!编國櫝粗姨П廴〕龅慕嵌?,點點頭。

    我檢查了一下他們的站位,然后撐著發銹的護欄,準備擊發。旗娃那小子跟春節放炮仗似的,竟還用手捂住了耳朵。王軍英呢,則一聲不吭的站在我旁邊,舞探光束,靜待擊發。

    我穩住手臂,貼著扳機的手指,穩穩一按。

    “砰”得一聲驚響,信號槍的擊錘,打燃了信號彈的底火。聲音跟沒有消音器材的步槍差不多大,更沒有什么驚人的后坐力。

    驚響之中,彈藥即刻飛出。果不其然,只見一坨泛白的光團,以一個拋物線的飛行姿態,沖躍進面前的無盡黑暗中。彈藥的發光劑,持續燃燒,在靜謐無比的環境中,能聽到明顯的聲響。隨著發光劑的充分燃燒,飛出的光團,也在黑暗中越來越亮,越來越大,越來越刺眼。

    站在石巖平臺上的四個人,如欣賞煙花一般,撐著護欄,眼隨光動。

    由于是斜射而出的,飛沖的彈藥,很快就耗盡了底火帶來的沖力。信號槍不是什么作戰武器,槍管只是一個滑膛,沒有膛線,彈藥也不是子彈那樣尖頭尖腦,所以飛不了多遠。在徹底的黑暗中,奪眼無比的光團,飛離了我們不少距離,也飛至了拋物線的頂端。

    只見光團緩緩轉而向下,在地心引力的拉扯下,朝地落去。

    我緩緩放下了舉槍的手,然后睜大雙目,視線隨光團而落,連半秒鐘的眼都舍不得眨。

    信號彈不是專用的照明彈,但在現在的環境里,其亮度基本上可以起到照明彈的作用。但據我所知,照明彈打出去后,會有一個自動開啟的小型降落傘,降落傘打開,便可延長彈藥在空中的照明時間。而我打出的這一發,卻沒有這樣的設施,光團耗盡沖力后,緩緩彎落,再以自由落體的速度,飛快往下落。

    而那耀眼無比的光團,確實是照耀到了什么東西。

    首先入眼的,好像是一座鐵架塔。但光團下落的速度實在太快,我僅在那光團耀眼中,捕捉到一些錯落的鐵架鋼影,至于那東西的全貌,根本看不清晰。這個時候,光團已經與巖石平臺上的我們,有一定的高度差了。

    我們只能彎腰低頭,處于欄邊,眼隨光落,恨不得與光齊飛。

    鐵架忽現后,耀閃的光團,終于照耀到其他東西??墒?,光團的下落速度實在太快,再加上距離和高度差的影響,我只能勉勉強強看出個大概。但這個大概,已經夠我得出信息了。不錯,在平臺下的那片黑暗之地中,靜靜堆立著一方似如地宮的水泥建筑群。

    那是一幅很奇幻的畫面,奇幻到時至今日,我還能在夢中相見。

    我們,真的到了。

    真的到了,那一切的一切,那所有的所有,都是在這個地方發生的。我似乎看到了隨繩吊降的考察隊,也好像聽到了工兵班尋人的呼喊,時空似乎錯亂,盡亂舞在腦袋。也許是興奮,也許是驚奇,心臟,不知為何急劇的跳動起來。

    可是,就在大腦姓馮中,在光團還未落地時,卡攔胸腹的鐵護欄,忽然發出一陣沉吟。而我,正探身伸腦,巴不得在光團中找到更多信息,等到發現胸腹一空時,已經晚了。

    銹跡斑斑的鐵護欄,沉吟一聲后,就不知哪兒傳來了一聲斷裂的聲響。隨之,我前探的身子再無力量堵攔,身體被朽破的鐵護欄一放,暢而無阻的落進了黑暗。下意識中,我想抓住東西,穩住身子,也像后擺身體,挽回頹勢。

    頭皮一緊,我聽到身后有誰傳來了驚呼。

    但剛才的姿勢,已經是將整個重心前傾到了護欄處,無論我如何用勁兒,都側擺不過身子。而手中除了個信號槍,哪里還能抓到什么東西。在我的驚叫中,我似乎感覺到有人在拉扯我,也不知道有無隨我一道落下。

    呵,蘇聯老大哥的工業水平,并不如我想象中的高。一句罵話還未在腦袋里蹦完全,我就感覺身體飛落了出去,那橫在面前的雙手,迎來了一道猛烈的撞擊。撞擊下,是劇痛無比。

    接著,我以為自己的身子會穩住,但誰知道這護欄外邊兒,是一段奇陡的坡體。手肘的劇痛剛還傳來,我就感覺自己的后半身,跟順著力量,落了下來。我丟掉了手中的信號槍,伸手抱頭,肌rou緊繃。

    再接下來,便是不停的翻滾、撲打。坡度很陡,差不多有個六七十度。抱著腦袋的我,在身體翻滾的勢能下,根本無法在滾落中穩住身子。陡坡也就算了,關鍵那斜下的地勢上,石包拱立,巖尖多生。身體的滾落之中,不知道被硌到了多少次。

    樂極生悲,失足千恨。

    石頭好像被我撞斷很多,我聽到空靈的黑暗里,響起了石巖滾落的響聲——當然,在我的主觀記憶中,最響的,還是那耳邊的撞擊聲。我也在翻滾之中,好像看到那未熄滅的信號彈,落到了地面,在使勁兒的燃燒。

    幾十年前,那隊工兵班的嘶吼,恐怕也壓不過我現在的痛喊。什么七葷八素、翻江倒海已經不夠形容這翻騰的感覺了,因為頭暈只是其次,最嚴重的,是那每次滾騰撞擊,所帶來的痛感。

    半分鐘前,驚喜難耐,半分鐘后,生死難料。大起大落,如是而也。我什么也不敢想,什么也不敢做,只敢抱緊腦袋,身體蜷縮成一團,等待這段黑暗中的陡坡,早早平緩,停住身子??山Y果是,我沒等來那一刻。

    正文 第一百三十章 :危險

    身體緊縮、雙手護頭并不能徹底免除傷害,翻滾之中,我那飛落的身子,迎上了一坨巖包。盡管有雙手護腦,但手掌不是安全帽,不能全方位的給予顱骨保護。堅硬的巖面,頂開我的雙肘,與我的額頭正上部,來了個實打實的猛烈撞擊。

    耳朵里只聽“咚”的一聲,然后,腦袋里閃過一陣撞擊的白光。漆黑的視野,在那一刻似乎變得更加漆黑。瞬間,我感到痛感消減,意識渙散,手腳丟力。只能讓松弛的身體,借著慣性,一路滾落下去。

    我好像在罵,也好像在怕,但渙散的意識,已經不停使喚了。

    這一下撞擊,有如哈雷彗星撞地球,徹底將我整個人撞了垮。我不知道自己又隨著坡度滾了多遠,更不知道在接下來的滾騰中,有沒有二次受傷。

    直到最后,一陣落摔的猛烈痛感,將我那渙散的意識,痛得清醒了一些。腦袋不再感覺天旋地轉,而是穩穩擱在石面。我好像滾完了那道陡坡,身體正側陷在巖包中。想動動手,動動腳,卻發現身體根本不聽使喚。微弱的意識,也僅是清醒了那么一點兒。

    現在,我就像一個植物人那樣,意識微弱,身體卻不能動。

    骨頭都摔碎了吧,五臟都甩裂了吧!我想,蘇聯老大哥的工業水平,好好擺了你一道。這不要緊,喜釀成悲,失足成全千古恨。

    微弱的意識中,萬骨的疼痛似乎又消散而去,只是感覺很累,很困。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中,我似乎又聽到有人在喊叫,但那些本不清晰的聲音,又在我的主觀意識中,越來越遠,越來越小。

    這一覺睡下去,恐怕就該起不來了。我想頂住那陣困意,卻根本無能為力,重壓一般的疲困,讓我很快昏睡過去。我甚至還來不及回首人生,回首往事,感慨過往,散花一般的意識,就在無盡的黑暗中,不知哪時候徹底丟了掉。

    黑布隆冬的世界里,忽然誕生出了混沌又模糊的畫面。

    艷陽高照,藍天白云。

    在越南的英勇事跡被報道后,我在師里頭,成了小有名氣的人物。團里的領導,很重視我,想把留我在部隊,繼續深造。黃政委說,我算個知識青年,肚子里有墨水,是個好材料,現在又立了功,皆大歡喜。團里派發軍校學習的名額,有我一份。

    但我思來想去,還是拒絕了。

    我說,正因為肚子里有那么點兒墨水,所以想復員回家,攬一攬高梁。

    黃政委姓黃名狀,以前是我的班長,他作風優良,文武雙全,深得戰士們的尊敬。黃政委問我,你復員了,又打算做什么,要攬什么高梁?留在部隊里不好嗎,穩定,無慮,哪怕是以后轉業了,也比你現在回去的身份好些。吳建國,你可考慮好了,這機會千載難逢,好多人都盼著這機會呢,可沒得后悔藥吃。

    我點頭低眉,說,既然有人盼,那機會就留給想要的人吧。我啊,下鄉參軍這幾年,啥也不愛干,就愛看些閑書,心頭老掛著個念想。

    黃政委問我,念想啥?

    我答,想報個夜校,把以前落下的東西撿回來,看能不能考個學校??甲约合肴サ膶W校。

    “想上大學?”黃政委微微低下頭。

    “嗯?!蔽叶⒅鴦e處。

    黃政委是個明白人,是個開放人,幾句話后,他就清楚我的真實想法。曹營不留關云長,最后,他們同意了我的復員申請。黃政委說,他會為我寫封推薦信,爭取配回地方時,要一個好點兒的工作。我謝過了他。

    別離軍營,馬不停蹄。那晚的攻堅任務,我立了主功,但是田榮國,卻不如我光鮮。論起功績來,他不如我大,我是通報表揚過的戰斗英雄,但是一篇報道下來,都看不到“田榮國”三個字。田榮國嘴上不服氣,非跟我在嘴皮子上爭功論績,自封為“戰斗副英雄”。

    “要不是我的機槍打得好,你上哪兒當戰斗英雄去!老吳,要我說,這個戰斗英雄,咱們得三七開,你三,我七!”這總是他的說辭。

    但那也沒啥,樂呵的話語罷了。我倆一道復了員,能一起回家,光光彩彩。

    部隊駐地離家很遠,兩個“戰斗正副英雄”,提著大包小包,在綠皮火車上輾轉了數日。

    田榮國問我,真準備考什么大學?

    我答,瞎說的而已。

    “瞎說?那你就這樣丟著鐵飯碗不要了?”

    “不要了?!?/br>
    田榮國眉頭一皺,大罵我道:“嚯,吳字頭上一道口,我說,你還真他娘闊氣啊,你不要了,寫個申請信,說說我的功勞,把那什么名額轉讓給我也好哇!”

    我輕蔑般的諷笑著,然后繼續撐著膝蓋寫信,答他道:“你那豬腦袋瓜子,字也不識幾個,我看拿個總司令給你當,你他娘也攬不下來?!?/br>
    “我攬不下來?”田榮國臉色一變,湊過腦袋,“我認不得字?”

    說著,他就一下扯走了我墊在膝蓋上的信。信正還寫到一半呢。田榮國將信紙拿到火車窗邊,貼到玻璃上。他一手按著想奪回信紙的我,一手按著貼窗的信紙:“我不識字?這一篇字我要是認不完,老子把田字倒著寫!”

    “親愛的董……”這混小子瞇著眼,還真他娘在火車上大聲念叨起來。

    字句一念,捏著筆頭的我,在其他人的目光中漲紅了臉。一個反手擒拿,我將田榮國的胳臂折了過來,在他連連喊痛中,總算是將信紙搶了回來。

    我憤怒的折起紙,揣進了內衣兜。那就像是自己的秘密,暴露在了光天化日之下,我故意整理著挎包,不敢直視其他人嘲笑的目光。

    “可以啊,老吳,你小子是烏龜有rou,深藏不露??!”田榮國甩著胳膊,又湊了過來。

    “滾遠點兒!”我惱怒的罵道。

    “說吧!”田榮國不顧我的情緒,繼續狐笑著,“咱們的戰斗英雄,究竟是想考大學……”

    “還是取媳婦兒?”

    我翻著挎包里的東西,沒有搭話。信的確是寫給一個女知青的,但這也并不是我選擇復員的全部原因。那個女知青,是在鄉下認識的,但是文革那時候,男女一般是不能在明面上講戀愛的。如果被別有用心的人逮住,一不小心就會被扣上“黃色下流”的帽子。

    所以,在那個情竇初開的年紀,充其量也只算是普通朋友對上了眼罷了。調回城里前,我沒忘記向她要個聯系方式。所以斷斷續續的有書信往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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