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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科幻小說 - 南疆記事:密林詭境在線閱讀 - 第28節

第28節

    溪水清澈見底,我們便在這里補充了水源,也簡單浸泡了身體。歡水之余,劉思革還撈了幾只螃蟹裝進包里。如果今晚能有個好地方落腳,咱們就能吃掉包里頭的新鮮食材了。

    但昨天裝的蛇rou已經開始發臭,我們只好扔掉了兩條,留了一條較為新鮮的。

    這時的陽光恰到好處,不如正午那般的炙熱,曬在身上不痛不癢,很是舒服。如果有可能,我真想在這溪水里頭睡上一天。

    可就在眾人流連溪水邊之時,站在一旁守崗的劉思革,突然手臂一揮,對我們做了一個噤聲的手勢。這種時候,自然不會是開玩笑。我們迅速走出溪水,整好裝具,圍向劉思革。

    “都別鬧,你們聽!”劉思革指著溪流下游處,壓低聲音說了一句。

    溪流在面前折了一道彎,下游處盡被密林所遮擋,根本看不到任何情況。

    指示之下,五人就屏住呼吸,豎起耳朵,仔細傾聽。但耳旁除了嘩嘩的溪水外,我什么也沒聽到。其他幾人,也是面面相覷,沒聞著動靜。只有劉思革,穩豎著雙耳,眼睛還抓著前邊兒的密林不放。

    “你該不是耳朵飛進燕巴虎了吧?”旗娃沒聽到響動,便對劉思革嘲諷著說。

    劉思革不理會旗娃,他打了一個手勢,示意我們往溪邊的林子里去。進入林子,六人蹲伏隱蔽在長草短蕨中,再次豎耳傾聽。這一下,在我耳朵里,果真傳來了異響。

    異響如劉思革所指,就在溪流的下游處。藤草密樹種,有一陣微弱的簌響,從前邊兒傳來。這種簌響,像是什么東西在林子里頭行進時,將繁枝密葉刮動的響聲。

    聽聞動靜,我便集中起所有注意力,繼續聽聞。

    簌響聲源源不斷的接入耳里,真切無比。下游處的確有異樣無疑,但同時,另一個疑惑也冒上了心頭——是什么玩意兒在林子里走動,才會發出如此大的簌響?

    試想,咱們隊伍里的六個人在林子里頭走動,自然會不可避免的擦掛出響動。因為密林之中沒有開辟出道路,道路只能靠自己擠開樹枝,扒開葉子,踩踏亂草。

    可是,那種“撥葉推枝”的響動范圍非常有限,也就個一二十米的樣子。過了一定距離,恐怕就聽覺不了這種響動??啥叺倪@陣簌動,明顯是隔得非常遠,但響動之大,又足夠讓遠處的我聽得見。

    如若不是什么龐然大物行走在山林之間的話,恐怕就是數量眾多的人,才會發出這般動靜!

    我心頭一涼,假如是人身碰擦而出的簌響,那該有多少人?一個連,還是一個團?

    敵兵的畫面剛還在腦中浮現出來,瞬間我又想到了昨天的渡河摸哨。

    難道說,是越南軍隊尋到了我們的行蹤,便出動大把大把的兵力開往深山,前來搜捕我們了?

    簌動在耳邊越來越清晰,細小的動靜越來越近,現在可以確定的是,不論搞出響動的究竟為何物,總之,它正在朝我們靠近。

    正文 第四十七章 :狼來了

    “我cao?!蔽衣牭狡焱蘼曇魳O低的罵了一句。

    旁邊戴著偵察面罩的鄧鴻超,也轉頭看向我,雙眼露出驚恐。就連平日里處險不驚的王軍英,聽聞簌動后,也取下了偵察面罩,撫走額頭上的汗水。

    “怎么整?”劉思革問道。

    “撤,找地方躲!”黃班長斬釘截鐵的令道。

    六人即刻直起身,往后撤去。在叢林作戰,最大的好處就是,退守的一方,永遠比進攻的一方有優勢。因為亂草雜蔓、百樹齊生、石坡當道的環境中,任何一處都是隱蔽點。當然,這個好處的前提是,必須要熟悉周圍的地形。

    我們的背后是溪流的上游處,那里的地形我們走過一道,有個大概的了解,所以知道哪里適合躲藏。很快,我們就跑回了剛才跳下的一片坡頭,坡頭上邊兒是一片綠竹林,用來掩護撤離再好不過。

    可六人剛還捏穩了竹節,背后的樹林那邊,忽就叫起一陣刺耳的聲音。那聲音刺耳驚人,分貝也足,響徹在山谷里,氣勢無比。其帶給我的第一感覺是,這尖銳震耳的聲音,有些像汽車喇叭。

    難道說,越南人這是派的機動部隊進行搜捕,連他娘的卡車都開進山了?

    不可能,絕不可能。前面瞧不見公路的影子,坦克車在這陡路密林里開起來都夠嗆,四個輪胎的卡車,絕不可能在樹林里頭轉起轱轆。這聲音,更像是什么動物發出來的。

    叫聲引得六人回過了頭,撲滿了一身泥土的鄧鴻超冒了一句:“大象?”

    幾人看向他,沒聽明白他嘴巴里蹦了個什么詞兒出來。

    鄧鴻超不顧幾人眼神里的不解,他對著林子里的簌動,興奮不已:“對,大象,那不是敵人,是大象!”

    寫到這里,現在的我,不免停下了筆,在這堆字稿面前揚嘴一笑。

    因為那天的實際情況,說出來有點好笑,尤其是以今天的目光去回顧。

    那是一個電視機還未普及的年代,我們知道,電視機放映畫面的同時,也會有聲音響出??措娨暰褪且曈X與聽覺的兩重體驗。但對于沒看過幾次電視機的我來說,超于日常生活所見的事物,通常我只能看到“畫”——也就是一張畫兒,一張照片。

    而對于許許多多事物的“聲”,我是非常陌生的。

    比方說,鄧鴻超當時說出大象后,我知道大象長什么樣,我在照片和連環畫里見過??墒?,我卻不知道它叫起來,是什么樣的聲音。

    在信息爆炸的今天,對于屏幕前的你來說,這聽起來是不可思議的,但那就是事實。那個年代里,沒有互聯網,看個電視就算是奢侈,像我我這樣的大多數普通人,都被圈定在一個“范圍”里。

    這個范圍就是說,除了一日三餐,除了平日所見,我們很難再見識到其他事物。

    而“多媒體”這個概念,更是在十幾年后,才出現在我生活里的東西。報紙、黑白電影兒、沒有插圖的書籍、或者幾張照片,差不多就是超越生活所見的全部了。

    “大象?”旗娃喘著氣問道,“鼻子很長那玩意兒嗎?”

    鄧鴻超點頭:“嗯,是,我們用不著跑了,那不是敵人!”

    黃班長估計也是沒聽過大象叫,他將信將疑,讓我們停止撤退,先蹲伏在竹林里,觀察再說。接著,樹林里的簌動聲越來越近,我們都等著那林子里究竟會鉆出什么。

    結果是,鄧鴻超這個見多識廣的大學生猜準了。從竹林坡上望下去,溪水那邊兒的樹冠綠陰之下,果然有十來只扇著耳朵、伸著長鼻的龐然大物,由林子里緩緩走出。它們踏進溪水里,褶身被浸濕,長鼻噴起水。

    原來,樹林那頭的撓人心口的簌動,引來的只是一場虛驚。

    見到來者是一群大象,不是幻想中的追兵,六人便也松了口氣?;疑硪黄拇笙?,讓我心生驚奇,因為這還是第一次見到真身。這其實也是那個年代的年輕人踴躍參軍的理由之一,不只是軍營這個“鐵飯碗”誘人,一定程度上,從軍的經歷,也是開拓視野、增長眼界的經歷。

    或許在今天看來,看見幾頭大象算不得什么“見識”,但在那個年代里頭,有相當多的人,一輩子都是面朝黃土背朝天,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別說見大象,好多人連趕一趟集鎮都算出遠門。下鄉插隊時,我就和這種生活近距離接觸過。

    我們蹲在竹林里觀察一陣,確認它們是野生、無人圈養后,便又走下坡頭,回到了溪水邊。

    在我之前的世界觀里,這些大象也就如家畜一般,跟牛羊差不多的個頭。但走近之后才發現,這些野象的個頭,實在太大了,我甚至都不敢多去靠近一步。

    見到這些大個頭,我們敬畏心起,不敢再靠過去與它們爭搶溪水,只得饒進林子里,繼續趕路。

    旗娃建議說,咱們要不要殺死一頭大象,然后宰一塊rou裝進包里,留著以后吃。

    劉思革則說,你這是異想天開,你抬頭仔細看清楚了,那些大家伙的皮該有多厚,沖鋒槍的圓頭子彈,都不一定打得穿。到時候把它們惹毛了,我們都要被那長牙頂穿肚子,還會被那柱子一般的大腳,踩成rou泥。

    “誰吃誰,這說不準呢!即便是報著沖鋒槍,也要在林子里夾著尾巴走!”劉思革告誡旗娃說。

    旗娃則不以為然的一聲冷笑,但也沒再和劉思革繼續辯駁。

    看著那些高大無比的、正在溪水里甩著長鼻的大象們,我認同劉思革的觀點。無他,那僅是一種很本能的敬畏之心。人類雖然看似主宰了地球,甚至有能力毀滅掉地球上大部分的生命,但在這些人跡罕至的原始叢林里,還是多一點敬畏好。

    我的意思很簡單,一桿沖鋒槍,是不能在叢林里頭稱王稱霸的。

    走過野象群,我們繼續沿著溪流而下。剛才這場虛驚,倒是讓我神經觸動,集中起了注意力,不再如之前那樣散漫。

    走完溪流,踩上山坳口子,面前仍然是連綿不絕的大山綠林。太陽公公緩慢的在空中移動著,此時又悄然升至了頭頂正上方。炙熱難耐的叢林里,若不是有樹冠替我們“過濾”陽光,恐怕要將六人烤焦在地面。

    山坳口一過,我們到了一片平整的山麓地帶。這里是大片大片的竹林,黃班長令我們在竹林下休整,并食午飯。竹林里綠油油一片,本該是涼意滿滿,誰知道這里昏熱難耐,連一陣熱風也不肯刮來。

    這實在讓人提不起胃口,我便和劉思革一起,擔任了第一班崗位。

    兩人走了個十來米遠,爬上一塊朝天而沖的巖石上坐下。袒露的巖石邊上,是竹林區里幾顆直直的、孤零零的杉樹。杉樹很高,幾顆樹影重疊,剛好替我倆擋住了陽光。兩人坐在石板上,各盯一方。

    劉思革好像對剛才的野象群很感興趣,他一會兒站了起來,撐著直直的杉樹,望回山坳口的方向,找尋野象。

    我則背對著他,望著身下的低矮坡頭。那坡頭比我現在的高度要低個十幾米,由一道長長的山脊線和我腳下的土地相連。那上邊兒蔭蔽一片,看起來非常寒磣。也許是常年背于陽光照射的方向,所以上面就稀稀拉拉分著幾十株矮樹。

    我還在抬頭分析著太陽是如何在天上劃著軌跡,才沒均勻的將營養分攤到這坡頭上時,眼下的坡頭忽然一陣異動——稀矮的樹林,晃了一下。

    我離那坡頭的直線距離不過三四十米,盡管兩地間有高度落差,但在遠距離之外,這十來米的落差也可以忽略不計了。抬頭之中,這一晃動被的我余光所捕捉,看得非常真切。我趕緊停止分析,目光注向那異動的矮樹。

    由于之前被林里的野生動物搞出了兩次虛驚,所以這一次,我倒沒那么緊張,倒是期盼著那里跳出一頭獅子老虎,或是什么奇珍異獸來。

    事后想來,這就有些像那則家喻戶曉的故事——《狼來了》。野生動物們連續讓隊伍鬧出兩場虛驚,虛驚的同時,也讓我放松了對叢林的警惕。所以當真的“狼”出現時,我自然是手忙腳亂,驚慌失措。

    因為坡頭那邊,沒有跳出野生動物,在我清晰的視野里,在熾熱的陽光下,那顆矮樹的樹蔭里,竟他娘的移了一個人影兒出來!

    人影兒掛著一身綠衣服,使其在山頭上有些不易分辨。但容易分辨的,是那人影兒上的帽子輪廓。

    看清輪廓的那一剎那,我的雙手隨即一顫——因為那輪廓不是別的,正是越南士兵的頭盔!同時我也反應過來,那身綠衣服是軍裝!

    再仔細一瞧,那坡上的稀疏樹蔭下,還跟上了一大隊人影兒。它們悄然行進在樹蔭之下,沒發出半點兒聲響。

    命運,在那個時刻發生了碰撞。

    在那串行進的隊伍中間,此時剛好有一名士兵抬頭看坡,也就是我身下的這座小山頭。這一抬不要緊,那雙頭盔下的疲勞眼神,正好和我那綠叢之中的驚詫目光相接。

    兩人一上一下,同時盯著幾十米外的人影子,愣住了臉。那是一個頗為戲劇化的場面。

    山林間的時間,如凝固一般,消逝了一秒鐘左右。接著,那個與我對視的士兵,突然嘰里呱啦一陣猛叫,隨即他就抬起了手里的黃木步槍。這時我也反應了回來,見槍口相對,便立即倒下身子。

    倒身的同時,我對身后的劉思革吼了一句:“趴下!”

    但這時候已經晚了,耳邊的風颼刮幾下,我明白那是子彈飛了過來。果不其然,颼聲剛還過耳,身下的那頭小山坡,就傳來幾聲“噠噠噠”的驚炸槍響。

    趴下身子的同時,我看到,劉思革靠在杉樹上的身子一晃,接著如中了猛拳一般,歪倒下地。

    正文 第四十八章 :武裝越野

    劉思革中招了。

    這是見他倒地后,我腦袋里的第一個想法。

    又是幾顆子彈從頭頂飛嗖過去,有幾顆子彈打在了杉樹的樹干上,濺起木屑。倒下身子之后,我一個滾身,順勢滑下了石壁,然后趴在地上,往劉思革找去。

    “我日你個奶!”我聽到劉思革痛苦的罵了一句。

    循著聲音,我狂動身子,匍匐前進,繞到石頭背后,找見了倒在地的劉思革。

    他臉上擠著痛苦的表情,正吃力的撐著手肘,想從地上爬起來。我看到,一朵鮮紅的血暈,在他的肩頭浸染開來。突如其來的情況,讓腎上腺素過多的往我體內分泌——見到那朵血暈,我竟開始打起抖。

    而劉思革,側頭看見肩頭上的血暈后,惶恐與驚慌一齊夾雜進他的眼神里。

    好在這個位置有石頭做掩護,能避開了坡下的視野。坡頭那面一陣急叫,想必是正往這面追過來。我迅速抽出匕首,將小臂處的迷彩服撕割而下,捆在劉思革的肩頭,想簡單的止住涌流的鮮血。

    槍聲已經停止,我微微站起身,趴著石頭由草隙往下一望,發現那一大隊越軍士兵,已經有幾個跑上了山脊線。

    他們嘰里呱啦,猶如百米沖刺的田徑運動員,也像是吹響了沖鋒號的敢死隊員,瘋狂的朝我這里跑來??峙逻^不了一分鐘,那隊越軍士兵就能跑到我現在所在的位置!

    身子不住顫抖的我,立即回過身,扶起了側躺在地的劉思革。飛過來的子彈應該是步槍子彈,子彈由后肩射入,從前肩穿出。穿透力極強的步槍子彈,不僅在他身體里飛了個對穿,還在肩頭的正部、鎖骨部位附近帶出了一個大血洞。

    血rou模糊成一片,血水不住的從迷彩服的破洞里滲出,讓人心慌。

    扶起劉思革之后,我檢查了他的其他部位。幸好,除了肩頭的傷口外,其他部位沒有傷口出現。

    “跑!”我一手拽著他,一手撿起他掉落的沖鋒槍。手上甩著兩支沖鋒槍,我死命的往竹林營地的方向疾跑。

    那一刻,記憶開始重疊起來。這種緊急情況所帶來的頭腦空白,讓我仿佛回到了戰火紛飛、血光漫天的越南戰場。

    事實上,腳下的土地,還是越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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