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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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政翻身上馬,一手拉住韁繩,另一只手則攬住鐘意腰身,他低聲道:“朱騅好像瘦了?!?/br> “不是好像,是真的瘦了,”說到此處,鐘意既是好笑,又是無奈,更多的還是心酸:“丹州因治水故,原就困窘,定方叫縮減戰馬除外其余馬匹的草料,現下黃河再次決堤……” 她禁不住嘆了口氣,沒有再說下去。 “一切都會好起來的,”李政并未催馬,攬住她腰身,慢悠悠回刺史府去:“阿意,別擔心,有我在呢?!?/br> 月光清皎,慵懶的撒了一地,二人同乘而行,正是繾綣,鐘意倚在他溫暖的懷里,心中便覺安然,思及前世,忽然道:“喂?!?/br> 李政不開心道:“叫我政郎!” “好好好,政郎,政郎,”鐘意忍俊不禁,又道:“原來你會吹簫嗎?” 她道:“前世做了幾年夫妻,都沒見你吹過?!?/br> “大概是怕破壞掉曾有的美好回憶,索性也就不告訴你了,”李政不知前世那個自己究竟是怎么想的,此刻也只能忖度道:“應該是這樣吧?!?/br> “郎君琴棋書畫一團糟,簫聲倒極美?!?/br> 鐘意笑問道:“是跟誰學的?” “同我母親,”李政有些感懷,道:“那是她生前最為精擅的樂器?!?/br> 鐘意聽罷,也有些感慨,道:“若有空閑,改日再為我吹一曲吧?!?/br> “何必改日?”李政笑道:“你若喜歡,我令人去取簫來,在你窗外吹一晚?!?/br> “還是免了吧,”鐘意搖頭失笑:“刺史府中人多,仔細擾人清夢?!?/br> “罷了罷了,那便改日吧,”李政揶揄道:“我只吹給我們阿意聽?!?/br> 鐘意笑著嗔他:“油嘴滑舌?!?/br> 二人正說笑間,卻覺面上一涼,李政臉色轉為肅然,鐘意也笑不出了,眼見地上飛快濺出一個個銅錢大的水點,兩人的心,也漸漸沉了。 黃河決口才沒多久,竟又下雨了。 “天要亡此地!”李政長嘆口氣,用披風裹住鐘意,催馬疾行,飛速往刺史府去。 …… 大雨滂沱,連綿幾日,連帶著眾人的面色都是陰沉沉的。 “實在不行,秦王殿下便帶居士與太子先行離去吧,”丹州刺史愁眉苦臉道:“自臨近諸州調用那么多人力,方才重鑄堤壩,現下這場雨來勢洶洶,若再發水,丹州怕就保不住了?!?/br> “你們都留在這兒,我哪有走的道理?”李政搖頭,又向鐘意道:“居士覺得呢?” 鐘意道:“我當然也不走?!?/br> “現下要做的,還是加固堤壩,丹州地處中上游,此處堤壩崩潰,下游諸州境況,怕會更加糜爛?!?/br> 李政面色平靜,但鐘意還是在他神情中察覺到幾分愁意,他思忖半晌,道:“從臨近諸州再調用人手,先以丹州為重吧?!?/br> 眾人應聲,滿面陰云的退去,李政卻取了蓑衣,準備親自往堤壩處巡視,鐘意道:“我同你一起?!?/br> 李政深深看她一眼,道:“好?!?/br> 情況遠比想象中危險,鐘意與他一道過去,便見渾濁河水距離警戒線已經不遠,倘若雨勢不停,再過幾日,興許此處便會再度決堤。 此時仍在降雨,堤壩之上遍是人聲,無數民夫肩扛沙袋,往來加固堤壩,李政與鐘意好歹還穿了蓑衣,他們卻只是粗布爛衫,暴露于雨下,天氣微有些涼,人聲卻在此處沸騰。 鐘意同李政在此處站了不久,卻見有一行人身著蓑衣,匆匆過來,側目去看,為首之人竟是宗政弘。 “殿下怎么來了?哦,居士也在?!彼曇粲行┥硢?。 “事態嚴重,”李政道:“我不來見過,委實難以心安?!?/br> 鐘意則道:“這些人都是……” “有城中災民,還有折沖府軍,”宗政弘隨手抹去面上雨水,道:“還有些是相鄰州郡里調用過來的?!?/br> 李政頷首,轉身往不遠處草棚中去,察覺鐘意沒有跟上,有些詫異,回過身去,輕輕問道:“怎么了?” “沒什么,”鐘意回神,跟上去,輕聲道:“只是覺得這些人,很值得尊敬?!?/br> “居士心腸太軟了,”宗政弘看她一眼,道:“災民前來襄助,便有飯吃,府軍前來,另有功勛,物有所值而已?!?/br> “黃河隨時都能決堤,不管是為了什么,他們有膽氣在此處cao勞,便值得敬佩,我不如他們?!?/br> 鐘意抬眼看他,道:“先前在驛館中時,長史還曾十分看重庶民的力量,現下怎么改了?” “看重庶民的力量是一回事,敬重這些個體又是另一回事,”宗政弘蒼白憔悴的臉上閃過一抹笑意,道:“這并不能相提并論?!?/br> “我先前也不明白,這一路行走,見了很多,也知曉自己之前的看法,錯的有多離譜,”鐘意輕輕搖頭,道:“長史,販夫走卒也有氣節,也不乏傲骨,只是他們出身低微,學識淺薄,沒有人為他們著書作記而已?!?/br> 宗政弘不置可否:“居士的說法,倒也很有新意?!?/br> 鐘意并不同他爭辯,閉口不再言語,李政笑著捏了捏她的手,轉頭同宗政弘說起具體諸項事宜。 約莫過了兩刻鐘,那二人方才停下,宗政弘留下督理諸事,李政則要返回刺史府,統籌諸事。 鐘意同他一起出了草棚,便覺有道目光落到自己面上,下意識回身去望,卻見不遠處林木之下,立著一個跛足道人,手持松杖,笑吟吟的向她招手。 鐘意心中一動,趕忙過去。 李政回身一看,便見她已經走出幾步,遠眺她所去方向,卻無人在,詫異道:“阿意,你做什么去?” 鐘意卻沒聽見他聲音,一路到了那道人身前去,才見他被發跣足,連身上道袍,都沾染上了泥土。 此人已有通神之能,什么東西能令他這樣? 鐘意驚詫道:“道長……” 那跛足道人似乎是要給她什么東西,鐘意趕忙伸手接了,卻見他放在自己手心里的,赫然是一團泥巴。 “算我最后再做件好事,”他笑道:“拿去碾碎,撒在堤壩上吧?!?/br> 說完,他拄著拐,搖搖晃晃的走了。 鐘意卻是心中一顫,連手心都燙了:“道長,這是……” 那道人回頭,向她一笑:“息壤?!?/br> 第96章 景仰 息壤? 鐘意面色既驚且詫,竟以為自己聽錯了。 這不是上古傳說中才有的東西嗎? 息,意思是生長,而所謂的“息壤”,顧名思義,便是可以不斷生長的泥土。 晉朝的郭璞在《山海經注》記載:息壤者,言土自長息無限,故可以塞洪水也。而歷代典籍中對于此物的記載,便是來自于禹的父親鯀。 據說,是他從天神處盜走了息壤,用以治水,然而后來被發現,神殺死了他,并將息壤收走,后來,堯又令其子禹治水。 “道長!”鐘意只覺手中這團泥巴有千斤重,怔了半晌,方才向走出一段距離的道人道:“此物不是傳說中被杜撰出來的嗎?難道真的有嗎?” “別人不信也就罷了,你怎么也不信?”那跛足道人頭也不回,笑聲遠遠傳來:“比起息壤這等死物,還是重生一世更為稀奇吧?!?/br> 鐘意愕然,旋即又笑了:“也是?!?/br> 那道人遠去,消失在山林之中,李政則到她近前,奇怪的往她所望之處瞥了一眼,道:“阿意,你在看什么?” 鐘意詫異道:“你沒看見嗎?” “看見什么?”李政目光狐疑的在她面上一觸,旋即又去看那山林,不解道:“樹有什么好看的?” 鐘意怔住,又抬起手,叫他看自己手心里的息壤:“我手里有東西嗎?” “沒有,”李政神情愈發奇怪了,擔憂道:“阿意,你是怎么了?從剛才起,就有點不對勁?!?/br> “剛才,那個道人又出現了,”鐘意斟酌著言辭,道:“他給了我一團泥巴,說這是息壤?!?/br> 饒是李政這樣聰敏的人,聽聞這話,也怔了半晌,良久方才回過神來,驚道:“是傳說中治水的息壤嗎?” 鐘意有些不知所措,道:“他是這么說的?!?/br> 李政面色由詫異轉為思忖,旋即振奮道:“去試試!” 此時正下著雨,堤壩之上人聲鼎沸,鐘意回身去看,便見遠處渾濁河水浩浩蕩蕩,隨時都有可能迫近,便定了心,道:“那便去試試?!?/br> 他們所在之處距離堤壩尚且有段距離,李政便同鐘意一道過去,他只能見到她雙手捧物,卻見不到息壤形態,便悄聲問她:“息壤是什么樣子的?” “跟普通的泥巴一樣,”鐘意低頭看了看,道:“但好像自成一體,不會沾到手上,而且還很重?!?/br> 李政解了疑惑,輕輕“哦”了一聲。 二人一道到了堤壩之處,遇上的人也愈發多了,民夫們扛著沙袋往來,連問安也顧不得。 宗政弘尚在,見他們回來,匆忙過去,道:“殿下還有別的吩咐嗎?” 李政一時竟也不知該怎么說,只含糊道:“你去忙吧,我還有些事要處置?!?/br> 宗政弘有些狐疑的看眼這二人,卻也無暇寒暄,自去忙了。 李政先前往其余州郡去了,此地人識得他的不多,倒是鐘意,因曾親自賑災看病,災民與府軍中人多半識得她,認出之后,往往會在經過之時頷首,尊敬的喚一聲居士。 鐘意一路到了堤壩之上,便有主事的官吏迎上來,詫異道:“此處混雜,居士怎么來了?” 鐘意一時卻不知應該如何回應,低頭看眼手中那塊息壤,又有些遲疑。 就這么小一塊,能有用嗎? 她心中微滯,卻還是按照那道人所說,將那塊息壤碾碎,微微躬身,撒在了堤壩上。 那主事見她動作,不免詫異,旋即卻見那堤壩如同活了一般,憑空而長,自腳下延伸至遠方,終成一線,將近處翻騰的河水盡數遮蔽,驚得雙目圓瞪。 不只是他,堤壩處其余人也呆住了,望著憑空而起的堤壩,瞠目結舌。 鐘意心中原還有些猶疑,見這神異一幕,也怔住了,未及回過神來,便見近處眾人呼啦啦跪地,敬慕道:“仙家降世,普度萬民,居士請受我等一拜!” 此時河岸處民夫軍士過萬,齊聲而拜,聲勢何等浩大,鐘意一時驚住,隨即回過神來,忙道:“我當不起的,諸位請起,請起……” 沒有人起身,偌大堤岸,一時竟如此安寂,李政在側,亦斂衣一拜,含笑道:“居士,你當得起的?!?/br> …… 丹州堤壩自此無礙,一眾民夫軍士離開此地時,腳下步子都是飄搖不定的。 數里堤壩憑空而起,這是何等的仙家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