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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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宣懂事多些,已經知道死亡意味著什么,這一夜過得如何艱難痛苦,自不必說,伏在父親溫暖的懷里,沒忍住哭了。 景康有些懵懂的看著jiejie,心中不知怎么,也有些難過。 他從父王懷里探出頭,左右找了一圈,方才奶聲奶氣道:“父王,我昨天哭了好久,娘親怎么都不來哄我呢?” 李政心中酸澀,一時竟不知該說什么才好,景康見狀,忽然也抽抽搭搭的哭了起來:“娘親到底去哪兒了?我好久好久沒見到她了?!?/br> 景宣哭到一半,忽然抬頭去看父親,狠狠將眼淚擦了,道:“父王!” 李政忍著心酸,溫柔的摸了摸她的頭,道:“怎么了?” “我跟弟弟出門時,娘親還說要給我們做桂花糖餅呢,怎么……”她說不下去,哽咽道:“是誰害了娘親?我問阿翁,阿翁卻不肯說?!?/br> “父王不會叫你娘親受委屈的,”李政語氣堅定,道:“我向你保證?!?/br> 景宣少年老成,遠超常人的聰慧,丹鳳眼一轉,忽然道:“阿翁不肯說,是跟伯父家有關嗎?” 李政微微怔住,太上皇也一樣,他頓了頓,最終也沒有隱瞞:“確實有些關系?!?/br> 景宣忽然生氣起來,轉向太上皇,氣鼓鼓道:“阿翁會包庇他們嗎?” “景宣,不許這么同阿翁說話,”李政微微沉了臉,道:“父皇會為娘親討回公道,阿翁也沒有反對?!?/br> 景宣眼眶一酸,啪啪落下淚來,忽然跑過去抱住太上皇腿,道:“阿翁,我想娘親,我心里太難受了,你不要生景宣的氣……” “阿翁明白,”太上皇嘆口氣,輕輕抱住她,溫和哄道:“不哭了,再哭就不漂亮了?!?/br> 兩個孩子都在哭,李政與太上皇也無心言語,好容易將他們哄好了,太上皇便道:“帶他們回去吧,見太子妃最后一面,便該裝殮,準備喪儀,再行入土了,至于謚號與具體儀典,你自己看著辦吧?!?/br> 李政恭聲應是,抱著景康,又牽著景宣,一道回了東/宮。 …… 新帝登基,第一道旨意便是封尊父親為太上皇,奉居大安宮,第二道旨意則是冊已逝的元妃鐘氏為皇后,謚號昭惠,第三道旨意則是立太孫景康為太子,晉渭河縣主為渭河公主,食邑萬戶。 崔氏中年喪夫,沒幾年又喪女,驚聞噩耗,當時便暈厥過去,府中急忙請了太醫,歇息過后,便入宮了。 景宣與景康都識得她,見了外婆,忍不住要冒眼淚,崔氏也是心疼,既哀慟于幼女辭世,又憂心他日李政另娶,這兩個孩子會受委屈,心中酸澀,摟著好生哄過,才往內殿去見女兒最后一面。 先前已經有人為鐘意妝點儀容,加之李政登基,早已提上日程,皇后鳳袍也制成,李政親自為她換上了,此刻除去雙目閉合,竟如同沉睡一般。 “娘親睡著了,我怎么叫她,她都不理我,”景康握住外婆的手,憂心忡忡道:“是不是景康不乖,惹得娘親生氣了?” 崔氏眼眶一熱,眼淚便落下來了,不想再叫兩個孩子傷心,別過臉去,悄悄擦了。 …… 昭惠皇后未曾做過一日皇后,死后卻以皇后身份入葬,新帝令京中五品以上人家盡數入宮哭靈,為其喪儀,甚至推遲了登基大典。 崔氏原就體弱,因前些年家中屢經變故,更是飽受折磨,現下白發人送黑發人,好容易撐到女兒喪儀結束,人便病倒了。 李政打發太醫去越國公常住,直到她恢復之后,再回宮當值,又帶了景宣與景康前去探望,寬慰道:“阿意走了,兩個孩子還小,即便是為了他們,母親也該保重身體?!?/br> 那是女兒唯二留下的骨血,崔氏自然不舍,又怕李政會另娶,景宣是公主,倒還沒那么多危險,而景康呢? 他這么小,又沒了母親,身為太子,簡直是先天的靶子。 崔氏心中憂懼,又不敢宣之于口,只得信口敷衍過去。 內室沒有別人,李政便抱了景康到膝上,向她承諾道:“我只會有這兩個孩子,阿意走了,他們便是我的命,哪怕我自己死,也不會叫他們有半分傷損?!?/br> 崔氏雖覺憂心,然而聽他這樣講,卻難以回神:“陛下……” “若不是因為我,阿意原本也該有平和順遂的人生,是我害了他,”李政倏然落淚,隨即拭去,道:“我不會再娶了,后宮也不會再有別的女人和孩子,景宣和景康,便是我的全部?!?/br> 崔氏久久的注視著他,他也毫不退縮的回視,最終,崔氏強撐著起身,向他行禮道:“我代阿意,多謝陛下了?!?/br> …… 還沒有回到宮里,景康便累的睡著了,景宣愛憐的給弟弟蓋上小毯子,方才撥弄著身上玉佩,小聲問:“父皇說不會再娶別人,是真的嗎?” 李政溫柔的笑:“真的?!?/br> “父皇說話要算話,”景宣向他伸出手來,作勢要拉鉤:“父皇是娘親的,我不許別人占娘親的位置?!?/br> 李政伸手過去,輕輕同女兒勾了勾,笑道:“一言為定?!?/br> 時辰已經不早了,即便是景宣,也有些困,李政抱著景康到寢殿安置,見景宣也合眼睡下,方才輕手輕腳的離去,正要往書房去理事,卻聽內侍回稟,言說東/宮司馬蘇志安到了。 李政微微瞇起眼來,不知是否是內侍的錯覺,新帝的神情有些森冷,半晌,才聽他吩咐道:“叫他進來吧?!?/br> 幾日不見,蘇志安似乎也憔悴好些,入內之后,便默不作聲的跪下,道:“陛下,臣是來請罪的?!?/br> 李政站在殿中,垂眼看他,卻不言語,不知過了多久,忽然抬腿,一腳將他踢出老遠。 “我將你視為肱骨,委以重任,”他恨聲道:“你卻坐視何氏加害皇后,一言不發!” 這一下挨得有些重,蘇志安掩住心口,劇烈咳嗽幾聲,方才道:“陛下!皇后為二嫁之身,這原本無錯,然而她與安國公那些舊事,又是能瞞得過人的嗎?坊間議論紛紛,先前更是攪弄的滿城風雨,人言可畏啊,陛下!” “蘇志安!朕猜到東/宮內有人坐視皇后赴死,冷眼旁觀,卻從沒想過那個人會是你!” 李政怒極,寒聲道:“是朕將你提拔成司馬的,也是朕給了你建功立業的機會!你不思回報,反倒與何氏聯手,在朕身后捅刀,你當真問心無愧嗎?!” “陛下,”蘇志安不解,震聲道:“臣此舉并無私心,皇后聲名狼藉,怎能母儀天下?借此良機,一去其害,二除楚王何氏,豈非一舉兩得?” “好一個一舉兩得!”李政信手捉起案上茶盞,結結實實砸到他身上,盛怒道:“皇后是朕的妻子,也是這天下的女主人!你是臣工,便是仆從,天下間焉有仆殺主之事?!” “蘇志安,何氏是朕的敵人,她攛掇文媼動手,固然可恨,但總算事出有因,但你——是朕是屬官??!”李政定定看著他,一字字道:“你這等吃里扒外之人,比何氏更可恨!” “臣早知無可幸免,故而也不敢求陛下饒恕,”茶盞砸到額頭,蘇志安發間有鮮紅的血流出,他慘淡一笑,自袖中取出一把匕首,抵住脖頸,道:“但求陛下念在臣略有微功,善待臣的家眷?!毖粤T,便要抬手自盡。 李政卻只冷笑,捉起案上硯臺,重重砸向他的手,見匕首落地,方才喝道:“將他拿下!” 內侍慌忙上前,將蘇志安按住,李政牙齒咬得格格作響,到他近前去,半蹲下身,道:“你想死嗎?這又算是什么?你是不是覺得自己像一個無所畏懼的殉道者,為自己的志向而死?” 蘇志安一時語滯,無言以對。 “朕來告訴你,你不是!”李政面色冷凝,道:“你作為朕的屬臣,不思盡職,反倒坐視別人謀害主君之妻,是為不忠!你心懷怨懟而不敢同皇后明言,只能暗中下手,卑鄙如鼠,是為不義!你雖生父早亡,家中卻有寡母年邁,只顧一己之私,不顧尊長,是為不孝!” 蘇志安面色倉皇,下意識搖頭,喃喃道:“不,不是這樣的……” “從頭到尾,你只是做了自己覺得正確的事情,并且順理成章的以為自己很偉大,即便死了,也是死得其所?!?/br> “歸根結底,你不過是一個自私自利的王八蛋?!?/br> “可是,可是,”李政眼眶發燙,心中憤恨難以言表,咬牙道:“你原本是可以阻止這一切發生的,阿意她,原本也是不必死的……” “我不是,我不是!”蘇志安慌亂道:“我是出于公心……” “以臣害主,等同謀逆,朕盡誅何氏,楚王亦不曾幸免,你也一樣,”李政冷冷注視著他,道:“你有什么資格,要求朕寬恕你的親眷?” “陛下!”蘇志安忽的變了臉色,顫聲求道:“此事是臣一人所為,陛下要殺要剮,但可如愿,只求不要牽連臣的家眷,他們是無辜的!” “他們的確無辜,可皇后也很無辜啊,”李政置若罔聞,道:“敵人的明槍打過來,朕看得見,知道躲,但來自自己人的暗箭,是永遠都無法有所防備,及時躲避的?!?/br> “這不是因為朕傻,因為朕愚鈍,而是因為朕信重你,將你視為肱骨,朕對你,從來都沒有防范之心?!?/br> “蘇志安啊,”說到最后,李政倏然落下淚來:“朕將妻室兒女一并委托給你,讓你防衛東/宮,到最后,你就是這么回報朕的?!?/br> “你捫心自問,心中只有自得,卻連半分愧疚也沒有嗎?” 蘇志安面色霎時僵白,半個字也說不出。 “你沒話說了?朕也無話可說了,”李政站起身,拭去眼淚,向左右道:“押下去吧,他死得其所?!?/br> 第94章 鐘意 內侍們押著蘇志安下去,內殿一時安寂,李政怔怔望著案上點著的燭火,不知在想些什么。 身后有細碎的腳步聲傳來,景宣到他身邊去,小聲叫了句:“父皇?!?/br> 李政回身,神情有些詫異,摸摸她散著的頭發,低聲道:“你都聽到了?” “嗯,”景宣悶悶的應了一聲,忽然抱住父親,委屈道:“娘親明明沒有做錯什么,為什么所有人都要埋怨她?” 李政嘴唇動了動,心中有千言萬語想說,然而最后,他卻只是輕柔的抱住女兒,拿起帕子為她拭淚,答非所問道:“你娘親她,是世間最好的人?!?/br> 景宣眉頭蹙起,道:“就因為娘親是女人嗎?” 李政目光有些感傷,頷首道:“確實有這方面的原因?!?/br> “這不公平,娘親也太委屈了!”景宣那雙與父親相似的丹鳳眼中有些怒氣,她道:“憑什么要將錯誤都推給女人,連最壞的結果,也叫女人承擔?!” “如果你看不慣這些,也可以試著去改變,不過前提是,你要變得足夠強大才行,”李政溫柔的拍拍她的肩,笑道:“景宣,勉之?!?/br> …… 昭惠皇后過世,無疑是在長安掀起了一場腥風血雨,何氏因此被族誅,楚王一系盡數被殺,隨即更是牽扯到了東/宮司馬這樣的新帝重臣,一時間,整個長安都人心惶惶。 新帝與楚王為同胞兄弟,只是何皇后慣來支持太子,不喜新帝,至于她有沒有在這場風波中扮演什么角色,外界卻是無從得知,然而新帝登基之后,并未尊奉何皇后為皇太后,并且封禁清寧宮,由此便可見一斑了。 若是換了別的帝王,即便手握大權,囚禁生母這樣的大事,只怕也不敢貿然做下,然而太上皇尚在,對此卻不置一詞,顯然也是持默許態度,朝臣們也就默契的閉上嘴,不再說些什么了。 昭惠皇后在時,新帝身邊便只有她一人,現下新喪,后宮空置,不免叫人起了心思。 然而先前的腥風血雨還歷歷在目,現下未出孝期,自然無人敢同新帝提起此事,也只有太上皇,在李政前去問安時,無可無不可的提了幾句。 “鐘氏去了,你身邊無人,要不要再選幾個入宮?” 因為母親去世,景康近來都懨懨的,李政前朝事多,太上皇唯恐他顧不過來,出了差池,便將他接到身邊,親自照看,此刻抱了孫兒在膝上,道:“只是要格外注重品性,免得害了景宣與景康?!?/br> “兒子現下沒有這個意思,以后也不會有,”李政神情疲憊,自父親懷里接了景康,低頭親了親,道:“景康資質出眾,可承繼大統,再有別的孩子,反倒容易生出禍亂?!?/br> “你自己看著辦吧,”太上皇倒不強求,感慨道:“皇帝沒有那么好當,也會有很多無可奈何的事情,政務當先,你的私事,父皇也不必強逼?!?/br> 李政已經幾夜沒有合眼了,有些倦怠的笑了笑,道:“多謝父皇?!?/br> …… 前世身死后的種種一一出現在面前,真如走馬燈一般,鐘意初時還能靜下心來,后來見景宣與景康哭著要娘親,臉都哭花了,當真心如刀絞,再見李政為此吐血,怒殺楚王一系,族誅何氏,快意之余,又有些心疼。 最后的畫面,便定格在他倦怠而疲憊的面頰上,她顫抖著伸手過去,想要觸碰他的面頰,然而指尖沾染到的只是空氣,卻沒有半分肌膚的溫度。 鐘意心中酸澀,喜悲起伏,最終混雜一道,反而難言究竟是何等滋味,她癱坐在地,雙手掩面,無聲的哭了。 “哭吧,哭一哭也好,”那道人也有些感慨,溫和的看著她,道:“你前世雖頗多苦楚,但也曾被人珍愛,總算不是全然不幸,只是世事無常,沒能同他走到最后,也著實有些可惜?!?/br> 鐘意哭了許久,似乎要將前世那些委屈與辛酸盡數發泄出來,而那之后的鐘意,便是破繭成蝶,煥然一新的她了。 “好啦,該說的都說了,回去吧?!蹦堑廊艘娝届o下來,不知從何處取來一把蒲扇,作勢扇風,送她回去。 鐘意慌忙跪地,求道:“道長解惑,自是大恩,只是我心中著實掛念那兩個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