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節
書迷正在閱讀:每天早上親一下、欲壑難填、地下室男孩、喜歡你從見色起意開始、玉奴(1v1.H)、南疆記事:密林詭境、親了我,你要負責、在竹馬的書包里發現了姨媽巾怎么辦?、帶著系統到處蘇[快穿]、侍妾翻身寶典
“我還好,”只一夜功夫,沈復嘴唇便有些皸裂,他道:“歇一日便無礙了?!?/br> 李氏聽他這樣言說,卻更憂心,起身過去,在他額頭一探,道:“你若不適,可別硬撐著,要說出來才好?!?/br> 沈復勉強向她一笑,道:“阿娘,我真的無事?!?/br> 李氏心中擔憂,又道:“阿意呢,我聽說她昨日去莊子里尋你了,怎么,她也身體不適,才沒來嗎?” “食不言,寢不語,這是你自己最愛說的,今日怎么這樣聒噪?”沈老夫人拿竹筷敲了敲面前瓷碗,清脆響聲中不滿道:“吵得我耳朵疼?!?/br> 她今日有些古怪,沈復沈安兄弟倆也一樣,李氏心中不安,轉向沈復時,便肅了容色:“阿意呢,到底是怎么了?幼亭,你說!” “其實也沒什么不好說的?!鄙驈蛯⑹种锌曜訑R下,垂了眼睫,聲音輕不可聞:“我與她……和離了?!?/br> 第83章 前世(十六) “你說什么?”李氏幾乎以為自己聽錯了,少見的僵滯了會兒,方才道:“你再說一遍?” 安國公也變了臉色,肅容轉向沈復。 “夫妻性情不合,和離也不奇怪,京中這樣的事情還少嗎?”沈老夫人不悅道:“你們怎么這樣大驚小怪?!?/br> 李氏并不看她,置若罔聞,只問沈復:“幼亭,你說?!?/br> “都結束了,”沈復垂著眼睫,面色慘淡:“還說這些做什么?” 李氏皺眉,安國公語氣加重,怒道:“幼亭!” “好了!”沈老夫人猛地將手中筷子放下,重重一擊桌案:“這是他們夫妻二人的事,同你們有什么關系?素日里說我管教的多,輪到自己了,怎么不知道以身作則?” 李氏冷然看她,道:“你閉嘴!” 她cao持府上中饋多年,少有這般疾言厲色的時候,更不必說是對著婆母,沈老夫人一時怔住,隨即顫顫巍巍的指著她,向安國公道:“好啊,看看你的好媳婦,這么多年,終于暴露出本來面目了……” 安國公見老母如此,只能轉向妻子,無奈嘆道:“令娘……” 李氏平靜看他,道:“你也閉嘴?!?/br> 安國公面色微僵,有些窘迫。 “幼亭,”李氏置之不理,轉向沈復,道:“你說?!?/br> 沈復嘴唇動了動,半日方才道:“就是覺得彼此合不來……” 他勉強說了這句,便停了口,不再言語,李氏冷冷看著,也不搭腔,沈安做賊心虛,更不敢出言,沈老夫人懾于兒媳婦此刻聲勢,少見的沒有頂回去。 “怎么會合不來?”安國公皺眉道:“你跟阿意情投意合,慣來令人稱羨,怎么忽然就這樣了?” “年少夫妻拌嘴,偶然吵幾句,也是尋常,你是男子,更該照顧她才是,阿意是回娘家了嗎?去道個歉,接她回來吧?!?/br> 沈復聽他如此言說,心中真如火燒刀鑿一般痛楚,悔痛交加,然而到了這地步,又還有什么好說的? “吵得很兇嗎?”安國公見他不語,眉頭皺的更深,溫聲道:“那便叫你阿娘同你一起過去,既向阿意致歉,也勸她回來?!?/br> 沈復只不言語,安國公一時也不知該說什么才好,李氏冷冷看他半晌,起身道:“你隨我來?!?/br> 沈老夫人有意想攔,又怕惹她懷疑,悄悄同沈安對視一眼,目光中皆有些擔憂。 沈復隨李氏走了,安國公卻有些摸不著頭腦,望向沈安,道:“他們到底是怎么了,好端端的,怎么就要和離呢?” 沈安心中忐忑,更不敢多言,只道:“我也不是十分清楚?!?/br> …… 李氏進了書房,先自坐下,冷聲喝道:“跪下!” 沈復并不猶疑,一掀衣袍,跪在了她面前。 “我問你,阿意現下在哪兒?”李氏低頭看他,冷冷道:“越國公府距此不過一盞茶的路程,我若想去看,馬上便能過去,幼亭,你回答我之前最好想清楚?!?/br> 沈復合上眼,卻不言語。 “你不敢說,你果然不敢說!”李氏心中早有猜測,此刻見了,渾然沒有猜中的釋然,反倒愈發心沉:“你既不肯說,我是如何也逼問不出的,我只叫你捫心自問,你可對得起阿意嗎?” 沈復心如刀絞,嘴唇顫抖幾下,顫聲道:“是我對不起她?!?/br> “好,你敢認就好?!崩钍闲闹须[痛,眼眶發燙,道:“你是我生的,我最了解你性情,而阿意也是我看著長大的,我對她的了解,同樣不必對你少。你今日這般作態,卻不知是做了多荒唐的事,我再問你,可還能彌補嗎?” 沈復倏然落下淚來,他道:“不能了?!?/br> 李氏死死盯著他,看了半晌,又恍如是被抽走了半條命一般,無力的靠在椅背上,她抬手掩面,心中既恨且痛,一口銀牙格格作響:“你到底是做了多么蠢的事情啊……” 安國公與沈老夫人、沈安皆留在前廳用膳,只是過了大半日,桌上吃食都沒消減過多少,忽然有人跌跌撞撞從外間跑過來,上氣不接下氣道:“國公,老夫人!你們快去勸勸吧,夫人震怒非常,傳了家法,要將郎君打死!” 沈老夫人站起身,面色驚怒:“她敢!” 安國公卻在其中察覺出幾分蹊蹺,焦急之中,有些狐疑:“夫人通情達理,為何要這么做?” “夫人與郎君在內室里說話,沒人聽見,”來人道:“至于原因如何,這便不知了?!?/br> “你愣著做什么,”沈老夫人氣的跳腳:“還不快去攔她!” 沈氏最早的先祖曾是一名馬夫,后來隨軍征戰沙場,以軍功晉身,隨即起家,到前朝興起,又成為關隴門閥中的一員,安國公亦隨皇帝起事,長安建國之后,得了勛爵。 因先祖故,沈家世代相傳的家法,便是以銅為芯,麻繩為表的長鞭,用青桐油浸泡的粗糲堅韌,且有倒刺,一鞭子甩過去,隨即便會皮開rou綻,連肩背上的rou都能刮起來。 安國公幾人過去時,沈復已經起不了身了,冬日的衣裳厚重,此刻不只是見了血,連后背處的皮rou都刮起來了,血rou模糊,令人不敢直視。 侍從見狀,早不敢再動手了,李氏便親自執鞭,毫不留情。 沈老夫人嫁入沈家之后,從孫媳婦慢慢做到了老夫人,對于沈家的家法,一直都是只聞其名,不見其形,畢竟那也太狠了些,尋常子弟犯錯,打幾下板子,便是重罰了。 “你瘋了嗎?!”她見孫兒被打的去了半條命,心疼的險些昏厥過去,想也不想便上前去護住他,怒道:“這難道不是你兒子?!” “我沒瘋,我很清醒,”李氏擺擺手,示意侍從們退下,叫院中只留沈家幾個主子,目光一掃,鋒芒畢露中,隱約有些譏誚:“我就是想看看,沈家人都生了一副什么心肝,是不是心肺腸子都爛透了,見幼亭代人受過,連吱一聲都不敢!” 沈安聽得一僵,幾乎站不住腳,目光既怕且愧。 沈老夫人也是肝膽直顫,勉強道:“你有話便直說,何必指桑罵槐?再則,口口聲聲說幼亭代人受過,又何必下這么重的手?” “我指的是哪家桑,罵的是何處槐?娘,你若不虧心,急什么???”李氏手中鐵鞭尚在滴血,她信手丟在地上,目視難以起身的沈復,痛心道:“我不信他能做出什么虧心事,但他事后不知解決事情,反倒幫人遮掩,這通打決計挨得不冤!” 沈復面色白的像紙,一句話也說不出,氣息都是斷斷續續的,李氏是他生母,若說毫不心疼,自然是假的,然而此刻,她仍舊別過臉去,目視沈家其余幾人:“怎么,沒人打算說些什么嗎?眼見幼亭去了半條命,嘴也能繼續閉的這么嚴實?” 她目光掃過去,沈安再站不住了,“撲通”一聲跪地,道:“阿娘,萬事皆是我的錯,不怪幼亭?!?/br> “好膽氣,見你兄弟快死了,總算能站出來出個聲了,”李氏哂笑道:“我當你是死了,掛在那兒風干呢?!?/br> 沈安聽她譏誚之語,面色更加難堪,然而見沈復如此情狀,終究無法隱瞞,跪在地上,將其中原委一五一十的說了。 安國公原先只當這場和離是因小夫妻吵嘴,卻不想其中竟有如此原委,驚怒交加,想也不想,便將他一腳踹開:“你怎么能做出這種事情?!你怎么能想到這種辦法?!” 沈安心口被踢了一腳,翻滾在地。 “你這樣的人,竟是我的兒子!”安國公怒道:“簡直不配為人!” 李氏亦聽得驚住,轉目去看沈老夫人,那目光鋒銳刺骨:“娘,你也知道,是不是?” 沈老夫人被她看的心虛,訕訕別過臉去。 “好啊,好,”李氏牙關緊要,恨聲道:“你真是你祖母的好孫兒,從老到少,爛到根子里去了!” 沈安垂首落淚,不敢做聲,安國公怒極,胸膛劇烈起伏,道:“英華去時,我曾在他靈前發誓,會將阿意視為我的女兒看待,你怎么能做出這種事情來?他日我死了,到了地下,如何有顏面去見他!” 李氏亦是垂淚,半晌過后,忽然拭去面上淚珠,上前去道:“你起來,隨我到秦/王府去,接阿意回家?!?/br> 沈安聞言戰栗,顫聲道:“阿娘!” “你為人坑害,是你自己蠢,憑什么要阿意為你受過?”李氏恨聲道:“沈安,從昨日到今日,你能猜想阿意是如何過來的嗎?” “不,不,阿娘,我會死的,我會死的,”沈安膝行上前,顫聲道:“秦王他很喜歡阿意,他會對阿意很好的……再說,他怎么可能會放手?事情一旦鬧大,對沈家,對幼亭,又有什么好處?即便是阿意,又怎么還活得下去?” “哈!”李氏像是第一次見到這個兒子一樣,仔細打量他神情,冷冷譏誚道:“我一直以為你蠢,不想到了生死關頭,你腦筋倒清楚起來了。難得,真是難得!” 沈安只垂著頭,嘴唇怯懦的動了動,卻不敢做聲,安國公上前一步,將他拉起來,道:“走,我同你一道過去!斷沒有男人惹禍,卻叫女人受過的道理!” 沈安素來文弱,礙不過安國公的力氣,被他拖著起身,掙扎道:“阿爹,我不去,我真的會死的!” 安國公不肯松手,拖著他大步向前,沈安終于爆發,道:“阿爹!你真的要看著我死,才肯罷休嗎?牽連上這等罪過,難道是我心甘情愿的?阿意不會死的,她在秦王身邊,一樣是錦衣玉食,以此換我一條命,有何不可?” 他雙目赤紅,叫喊道:“若換了你,難道不會這么做嗎?” “我不會!”安國公喝道:“我寧愿死,也不會叫人代我受過,更不會如你這般理直氣壯!” “沈安,”他眼眶發燙,一字字道:“做人要頂天立地,你明白嗎?” “我不明白,我能活,為什么要死?”沈安哭道:“我死是小事,可此事是我一死便能抵消的嗎?沈家會如何,歷代先祖打下的家業如何,別人又會以怎樣的眼光看待你們?” “即便是阿意自己,怕也會為流言蜚語所困,從此再抬不起頭來?!彼抗庠诩胰嗣嫔限D過,道:“阿爹,阿娘,你們口口聲聲說我對不住阿意,可到了此刻,你們捫心自問,將此事鬧大,對阿意而言,真的是最好的做法嗎?她進了秦/王府,這是事實,即便將她接回來,別人的唾沫也能淹死人,更別說會因此開罪秦王了?!?/br> “既然如此,為什么不干脆將錯就錯,勉強將這局面維系下去?” “沈安啊沈安,我今日才算徹底認識了你?!崩钍嫌行┏爸S的笑了,她冷聲道:“倘若,我一定要帶你去□□,換阿意回來呢?” “那我寧可死在這里!”沈安自袖中取出一柄匕首,想也不想,便刺向自己心口:“我死是小事,可事情鬧大,沈家聲譽又會如何?阿意固然無錯,但她不殺我,我卻因她而死,她真能心安理得繼續做沈家媳婦嗎?世人真的不會介意,她在秦王身邊留的那段時間嗎?” “是我太蠢,當初若肯認罪,便什么事都沒了,”他淚珠滾滾落下,苦笑道:“可此刻即便是死,也無法再挽回了?!?/br> 沈安怕死是實情,不愿辱及家聲,也是實情,此刻被逼到極致,真生了以死謝罪,停歇此事的念頭,匕首毫不遲疑的刺進心口,卻被人攔住了。 沈老夫人想也不想,便用手握住刀刃,那匕首鋒利,沈安亦有赴死之心,將她手上皮rou劃開,深可見骨。 沈安驚駭,愴然丟下匕首,呼道:“祖母!” “安兒是有錯,可我沒法兒看著他死,”沈老夫人忽然跪下身去,向安國公與李氏叩首,老淚縱橫道:“我給你們磕頭了,求二位行行好,高抬貴手,我替他死,好不好?我替他死,我替他死……” 言罷,她猛地捉起地上匕首,徑直刺入肚腹,沈安想攔,然而她動作太快,竟沒有攔住。 冬日衣衫厚重,然而沈老夫人的確存了赴死之心,血自匕首根部汩汩流出,她歪倒在地,人已是出氣多,進氣少了。 “娘!”安國公與李氏登時驚住,慌忙上前,一個按住她腹部傷口,一個快步出了院子,吩咐侍從去請大夫。 沈復傷的嚴重,早有侍從去請大夫,此刻卻是正趕得及,沈老夫人那一下刺的狠了,大夫見狀,只是搖頭,道是有什么話要講,便趕快叮囑。 安國公跪在塌下,潸然淚下,沈老夫人顫抖著伸手過去,聲音斷斷續續,輕不可聞:“我替安兒死了,你們是不是……就不會逼他死了?看這孩子,都嚇成什么樣子了?!?/br> 母親將死,安國公哽咽難言,有些歉疚的去看李氏,卻說不出話來。 “安兒啊,”只是片刻功夫,李氏似乎蒼老憔悴了十余歲,她站起身,忽然淚下,望向跪伏于床前的沈安,道:“人并不是只有失去性命,才算是死,我希望你能記住這句話?!?/br> 沈安眼見祖母將死,傷心欲絕,聽罷只胡亂的點頭。 李氏淚珠滾滾落下,道:“希望你來日不要后悔?!?/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