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奴婢們，要為您檢查一下身體，畢竟您是頭一回侍奉皇上?！眿邒邆兇驈南鹊勰菚?，就專干這差事，但靈昭身份貴重，她們自然態度恭敬些。

    “我知道?！膘`昭的心，就懸在嗓子眼，叫她說話也啞了幾分。早在選秀初時，就被檢查過身體，她也不在乎了。

    折騰完所有的事，嬤嬤們領賞退下，天色已晚，靈昭孤坐在床榻邊，只聽得門外靜悄悄。

    若是平日里，直到晚膳時分，也會有人來為了什么事請昭妃示下，但今天皇帝翻了翊坤宮的牌子，所有人都自覺，任何事等明天不遲。

    皇帝的腳步聲，遲遲不來，到這一刻靈昭仍然擔心，今天會是一場空。

    忽然，門外傳來急促的腳步聲，靈昭不自覺地抓緊了褥子，不多久冬云跑進來，稟告道：“皇上被政務纏住了，請娘娘先用晚膳，皇上要遲些來?！?/br>
    靈昭緩緩閉上眼睛，讓自己放輕松些。

    冬云擔心地問：“小姐，您沒事吧？”

    靈昭抓著冬云的手，捏得冬云生疼，她很害怕：“他會不會，故意要我難堪?！?/br>
    “怎么會呢，若是如此，太皇太后也不答應?！倍平o小姐鼓勁，“皇上今天對您和顏悅色的，奴婢瞧著，皇上看您的眼神也和從前不一樣了。要奴婢說，奴婢覺得您可比皇后娘娘漂亮多了?！?/br>
    此刻門外又來人了，是皇帝賜的御膳，冬云不敢怠慢，趕緊出去應對。

    靈昭哪里還有什么胃口吃東西，她快緊張死了。

    夜色漸深，玄燁終于忙完所有的事，坐著肩輿往翊坤宮來，途徑坤寧宮西側門時，這里意外的，比平日早了幾個時辰落鎖。

    大李子見狀，悄悄回眸看皇帝，見他目不斜視氣定神閑，可大李子心里也沒能踏實。

    沒想到，昭妃娘娘竟然要先于皇后……可話說回來，那小兩口兩年多來，耳鬢廝磨卿卿我我還少嗎？

    同榻睡同碗吃，拉手那都不算稀奇的事兒，人后親親抱抱，大李子和石榴可不止撞見一兩回，怎么就擦不出火，這么個心肝寶貝在懷里，皇帝竟然不動情？也不明白這兩個人，究竟在等什么。

    “大李子?！毙钔蝗怀雎?。

    “是?！贝罄钭于s緊回過神。

    “明日朝服不必送到翊坤宮?！毙顝募巛浬舷聛?，“早些接朕回乾清宮就好?！?/br>
    “奴才遵旨?！贝罄钭訌倪吷辖舆^燈籠，為皇帝引路，翊坤宮里太監宮女跪了一地，玄燁大步流星地走了進去。

    靈昭獨自跪在屏風前迎駕，身上穿著輕薄的常衣，領口寬松，露出鎖骨和白皙的肌膚，再往下，微微隆起的豐盈，平日里都被裹在嚴肅的宮袍里。

    玄燁攙扶她起身，細細端詳她的容顏，溫和地說：“叫你等久了，也是他們瑣碎，什么破規矩，大白天就趕著來耽誤你。往后朕來，就不叫他們折騰了，非說是頭一回，不能太隨意?！?/br>
    “臣妾明白?！膘`昭的臉，已是熟透的秋柿。

    “朕渴了?！毙钫f著，自在地往炕上坐，吩咐靈昭，“倒杯茶來?！?/br>
    這一邊，坤寧宮的小廚房，又熬好了紅糖姜茶送到皇后面前，舒舒接過手，一面喝，一面走到宮檐下。

    舉目而望，月色如洗，她喝了兩口姜茶，想起什么來，便問石榴：“不是說，夜里不該吃姜?！?/br>
    石榴道：“太醫說了，不宜多食，娘娘一杯姜茶暖宮驅寒，并不妨礙?！?/br>
    舒舒將手中的茶緩緩飲下，只覺得渾身發熱，額頭冒汗，小腹暖烘烘的，很是舒坦。

    她看見西側門這么早就落鎖了，笑問：“是你的意思？”

    石榴接過茶碗，尷尬地低下頭：“奴婢多事了?！?/br>
    舒舒說：“其實我和皇上一直不圓房，沒什么特別的緣故，我們好的時候，往往時辰不合適，到夜里合適的時候，你知道他有多疲倦嗎，總是在我懷里就睡著了?！?/br>
    石榴輕聲應：“奴婢還是第一次聽您說?！?/br>
    舒舒低頭將繡鞋在地上蹭了蹭：“不過……我還是在意的，心里頭酸溜溜不是滋味?！?/br>
    石榴輕聲道：“這也是人之常情?！?/br>
    “罷了?！笔媸嫔煺闺p臂，活動腰肢，松了口氣說：“也好，不論如何這就算過去了，我心里也落了一件事。就算是我狹隘，反正我覺得昭妃心里會計較，如此遂了她的心愿，將來諸事太平?！?/br>
    她輕松愉快地往回走，石榴跟進來，可小皇后冷不丁撂下一句話：“往后幾天，不許他來我這里睡，白天夜里都不準，愛上哪兒上哪兒?！?/br>
    “哎？娘娘……”石榴捧著空杯子，呆在門前，看著皇后氣哼哼地進門去，那架勢，恨不得拆了皇上的骨頭。

    第786章 我怕，這也是最后一次

    舒舒無心入眠，夜闌人靜時，躺在床上，呆呆地看著玄燁睡的位置，眼淚不知不覺地落下來。

    上一次意識到喜歡上玄燁，是發現忘了自己額頭有傷，這一次……簡直醋海翻了天。

    舒舒翻了個身，背對著玄燁的位置，可睡著睡著又轉回來，用被子裹緊身體，蜷縮在平日里玄燁躺的地方。

    榮常在的承瑞出生，是舒舒親自抱著給玄燁看，看著初為人父的玄燁笑得那么興奮，她心中卻沒有一絲漣漪。

    榮常在孕后恢復，時不時被宣召侍寢，舒舒也就那樣，根本不在乎。

    在她的眼里，馬佳氏和董氏就是暖床的人，可是，鈕祜祿靈昭不一樣。

    共處三年，朝夕相對，靈昭又是一個藏不住情緒的人，對玄燁的愛慕憧憬，越來越強烈，隔著幾堵墻都能感受到。

    舒舒摸了摸自己的心口：“別胡思亂想?！?/br>
    寢殿的門忽然開了，舒舒聽得出來，是石榴的腳步聲，她隔著帷帳就問：“姑姑怎么還不睡？”

    石榴快步走來，掀開帷帳：“娘娘聽得出是奴婢？”

    舒舒懶懶地說：“早就記住了?！?/br>
    石榴說：“奴婢擔心娘娘睡不著，非要自己來看一眼才踏實?！?/br>
    舒舒坐了起來：“姑姑，我渴了?！?/br>
    石榴去倒水，一面念叨：“可見夜里還是不能食姜，奴婢要去找太醫念叨念叨?！?/br>
    舒舒倒是坦率：“我是心里不高興才睡不著，姑姑別拿太醫撒氣?！?/br>
    石榴跪在腳踏上，愛憐地看著小皇后：“娘娘別不高興，您不高興折騰的也是自己，與旁人什么相干，何必自己和自己過不去?！?/br>
    “我也這么想，爺爺活著的時候就對我說過，女人家不要吊死在男人這棵樹上?！笔媸娴?，“但我的情緒也是真的，我在乎，吃醋，我生他的氣了?！?/br>
    石榴笑道：“那娘娘預備怎么做？”

    舒舒說：“我要好幾天都不理他?！?/br>
    石榴哄道：“奴婢知道了，咱們好幾天都不理皇上?！?/br>
    舒舒喝了水，將茶杯遞給石榴，故意道：“姑姑會不會偏幫皇上，轉身就去告密？”

    石榴不至于大驚小怪，知道皇后鬧脾氣呢，一味地哄著：“奴婢怎么會呢，奴婢也生氣，憑什么就先了翊坤宮?！?/br>
    舒舒抱著膝蓋，軟綿綿地說：“我知道他心里多為難，也一直算計著到底該怎么做這件事，難得今天氣氛好，我既然讓昭妃單獨陪他去聽南懷仁講歷法，皇上就知道我的心意了?！?/br>
    “那天您在翊坤宮外說，不讓的?！笔竦?，“奴婢還記著呢?！?/br>
    “所以我絕不會親口說要他去翊坤宮睡的話?！笔媸胬褡酱惭?，靠著姑姑說，“但他還是猜到我的心意了，若是為了我的心意而去，我更愧疚?！?/br>
    石榴說：“娘娘想開些?！?/br>
    舒舒卻道：“姑姑，昭妃她很喜歡皇上，我能感受到她的心?！?/br>
    石榴請舒舒躺下，為她蓋上被子，伏在床沿上說：“奴婢給娘娘講個故事可好？”

    舒舒莞爾：“說什么？”

    石榴說：“先帝和孝獻皇后?！?/br>
    舒舒有些意外：“山河絕戀？”

    石榴道：“那叫什么山河絕戀，簡直就是病了的兩個人?！?/br>
    舒舒忙捂住了石榴的嘴：“姑姑，你瘋了?！?/br>
    石榴說：“奴婢沒有瘋，奴婢永遠也不會釋懷，愛成那個樣子，圖什么？江山妻兒，老母親，都不要了?！?/br>
    舒舒定了定心，趴在枕頭上，聽石榴緩緩說起當年的事。

    承乾宮猶在，物是人非。

    隔天陰雨，一清早，玄燁頂著烏沉沉的云從翊坤宮離開，穿著昨夜來時的常服，大李子照皇帝的吩咐，沒送朝服來。

    冬云帶著宮人們，跪了一地恭送皇上，待圣駕遠去，才慌忙跑進門，臥榻上，靈昭早就醒了。

    “小姐？”冬云伏在床邊，“小廚房熬了止疼的湯藥，您要服用嗎？”

    “已經不怎么疼了，不必吃?！膘`昭朝冬云身后看了眼，小宮女們托著各色吉祥之物，等著向她道喜。

    紅棗蓮子灑了滿床，靈昭坐起來，看著冬云抓了一大把花生往被子里塞，被子底下的她，幾乎不著寸縷，一抹肚兜還是早晨比皇帝先醒來時，偷偷穿上的。

    冬云從褥子上抽出了白帕，上面星星點點都是昨夜的云雨，靈昭尷尬地別過臉去，可冬云她們竊竊私語的歡喜，還是鉆進耳朵里，叫她的心撲撲直跳。

    “小姐，您要再睡會兒，還是起了？”冬云問。

    “昨天耽誤大半天的事，不得拖延?！膘`昭打起精神，不再扭捏，自行掀開被子，“命造辦處的人來，我有話問他們?！?/br>
    冬云為小姐收拾穿戴，在她白皙的身體上，看見了皇帝昨夜留下的印記，待其他宮女都退下，冬云終于忍不住問：“小姐，昨夜過得好嗎？”

    靈昭頷首：“他很溫柔，待我很好?！?/br>
    冬云紅著臉問：“那一刻，您害怕嗎？”

    靈昭苦笑：“情到濃處，意亂神迷，根本不知道怕?！?/br>
    冬云激動又興奮，聲音都打顫了：“小姐，您歡喜嗎？”

    靈昭打了冬云一腦袋，可不自覺地就點頭了。

    方才人多，她端著嚴肅沒表露，此刻抑制不住笑容：“那事兒之后，皇上摟著我，直到我睡去，昨晚……我們說了好些話，皇上很高興?！?/br>
    冬云聽得輕飄飄，癡癡傻笑：“小姐，您今天可真漂亮?！?/br>
    靈昭見屋子里沒別人，輕聲說：“這一下，我終于覺得自己真正是他的人了?！?/br>
    “奴婢就說嘛?！倍茷殪`昭穿上褲裙，一面念叨，“皇上是喜歡您的，可上頭畢竟有皇后，皇后娘娘又那么黏人那么會撒嬌，皇上總要有所顧忌。人家不都說，會哭的孩子有奶吃，您這個孩子呀，就是太乖了?！?/br>
    靈昭看著穿衣鏡里的自己，身上豐盈之處又被妥帖地裹在華麗的宮袍里，那是只有玄燁才能看的地方，昨晚他的手，溫柔地游遍了自己的每一寸肌膚。

    靈昭咽喉發熱，不得不咽了咽唾沫，才讓自己冷靜。

    “冬云，皇上真的會喜歡我嗎？”

    “當然啦?！?/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