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5節
“是啊?!币馔獾?,福臨沒有生氣,反而在元曦面上香了一口,“你提醒朕了,這件事上,額娘一直在讓步?!?/br> “皇上,臣妾多嘴了?!痹刈载?,“不該說這些話的?!?/br> “但是朕沒生氣,還很受用?!备ER說,“就算將來若一時糊涂對你發脾氣,等朕冷靜了,一定來給你賠不是,難受可以,可別傷了心再不理睬朕?!?/br> 元曦軟乎乎地說:“那皇上也不能隨便拿我撒氣,我可不干?!?/br> 這些話,元曦是不會在慈寧宮提起的,除了那天皇帝命令她說的,平日里福臨到景仁宮說的每句話,元曦都好好地藏在心里。 但巴爾婭很快要生了,孩子在哪里撫養的事,早晚要被提出來。她一直暗暗留心著太后的態度,相比之下,元曦倒是經常會告訴皇帝,慈寧宮里的光景。 元宵時,宮內擺宴,幾位去年立了功的文武大臣得到皇帝邀請,鄂碩與佟圖賴一同進宮,路上又遇見了安郡王。 岳樂倒也沒說什么,只是沖鄂碩笑了笑,就走開了。 鄂碩卻皺起了眉頭,佟圖賴看在眼里,這日宴會散去后,終于忍不住問:“你這次回來,心事重重,到底怎么了?” 鄂碩向左右看了看,對佟圖賴說:“安郡王告誡我,不要在皇上面前提起葭音的事,我原本打算向皇上和太后謝恩的,這樣一來,我心里七上八下,葭音她怎么了?” 佟圖賴見鄂碩心思竟然比他還簡單,心中暗暗嘆息,面上則說:“上頭的心思,我們怎么猜得透,橫豎你別提就是了?!?/br> 鄂碩無奈:“也只能這樣了?!?/br> 過了元宵,鄂碩便要回南邊,這次本打算早些走的,可大事小事耽誤著,又沒能趕回去,于是十六在家收拾些東西,打算十七一早就離京。 十六這一天,巴度夫人帶著她的女兒上門,說是來給大伯送行。 鄂碩看著侄女,笑道:“葭悅越長越水靈,前年在廣西見過一面,那時候才這么高,這兩年可是長大不少?!?/br> 巴度夫人笑道:“今年秋天,宮里又要選秀,上一回葭音沒能選上,族里長輩們都很可惜,今年就看這孩子有沒有出息了?!?/br> 鄂碩淡淡一笑:“悅兒比她jiejie強。必定成的?!?/br> 巴度夫人則道:“說來大伯回南邊后,能不能給葭音帶個信,讓她給葭悅寫封信,給她meimei說說選秀怎么個回事。本打算今年姐妹倆一同進宮參選有個伴兒的,沒想到葭音的緣分來的那么快?!?/br> 鄂碩道:“這個容易,我給你們帶信?!?/br> 巴度夫人忙吩咐女兒:“還不謝謝伯父?”看著孩子行禮后,轉而又笑問,“大伯,葭音在巡撫家,過得可好?” 鄂碩敷衍了幾句,但其實他知道,葭音過得算不上好,也算不上不好,他的那個女婿,竟是個體弱多病的人。 第475章 若敢反抗,就地正法 打發了弟媳之后,鄂碩帶著禮物來到貝勒府,他一個男眷不便進內院探望格格,東莪便大大方方地出來相迎。 鄂碩說:“還望格格多多保重,若有能用得上臣的地方,請格格只管吩咐?!?/br> 東莪如今清心寡欲,滿身嫻靜氣質,溫和地說:“我一切安好,之前聽聞你嫁女,隔得太遠未能道賀,之后若是見了葭音,替我道一聲問候?!?/br> 鄂碩當年是多爾袞的心腹之臣,家眷自然常在王府往來,只是昔日光陰一去不復返。 王爺福晉英年早逝,如今他看見郡主形單影只,心中十分疼惜,奈何他一個外臣男眷,什么也做不了。 看著鄂碩離去,東莪獨自站在院子里,發了好一陣呆。 正月的風還很冷,但不如盛京冷,可就算盛京冷,她也想回那里去。 來了北京之后,她的人生就變得一團糟,她愿意舍去一切榮華富貴,換阿瑪額娘活著。 “東莪啊?!鄙砗笥腥撕八?,是東莪的嫂子,如今貝勒府的門楣實際靠太后和皇帝對東莪的眷顧而撐著,一家子人待她自然是客氣,但東莪眼看著年歲漸長,總留在家里不是事兒。 “正月里見到太后,太后問我你平日里出門不出門,問你為何總不進宮,擔心你是否身體不好?!?/br> 東莪的嫂子客氣地說道:“太后的意思是,你要為伯父伯母守孝六年她不會攔著,但若能有相得中的王公子弟,就早些告訴太后。太后會為你留心安排,待孝期滿了之后,就為你張羅婚事?!?/br> “我知道了?!睎|莪溫和地說,“讓嫂嫂費心了,過些日子,我自己進宮向太后解釋。我也知道,總在這里住著不好?!?/br> “沒有的事,沒有的事,哪怕你住一輩子呢?!彼纳┳舆B連擺手,“要知道,現在咱們這一脈,全靠你撐著了?!?/br> 東莪苦笑:“是嗎?” 京城里誰不知道,太后和皇帝對多爾袞的遺孤十分眷顧,當年攝政王府被抄家后,東莪雖然依舊能享受郡主待遇,但封號是被褫奪了的。 這兩年皇帝又恢復了她郡主的尊貴,甚至賜了腰牌,可隨時進宮,放眼整個皇室,除了二位在科爾沁的長公主,就是東莪獨一人享有這份殊榮。 只是,東莪一年也進不了幾回皇宮,安安靜靜地生活在貝勒府里,外人眼中是安分守己有自知之明,事實上誰也不知道東莪心里在想什么。 正月末,皇帝的萬壽節前,巴爾婭福晉再次分娩,生下健康的小公主,按照福臨之前的許諾,她可以在自己的小院兒里撫養孩子,但這件事慈寧宮始終沒有點頭。 元曦懷著孩子,沒被允許來探望產婦,只能派小泉子來打聽,看看皇太后能不能答應。 玉兒之所以沒點頭,是想著巴爾婭若再生個皇子,那就省了一件事,誰知那孩子還真有福氣,心想事成了。 福臨來看望才出生的女兒,軟綿綿的孩子抱在懷里訪若無物般,見蘇麻喇在一旁,他便問:“孩子的事,額娘怎么說?” 蘇麻喇道:“去問了,太后還沒發話,皇上別著急,太后也有太后的難處?!?/br> 話音才落,慈寧宮的宮女來了,向皇帝和蘇麻喇姑姑稟告:“太后娘娘說,巴爾婭福晉失了大阿哥十分可憐,上天賜福又得了小公主,不忍再將母女分離,請巴爾婭福晉自行撫養小公主。但來日若再得龍裔,福晉一人無暇照顧,便要送去阿哥所為宜?!?/br> 福臨松了口氣,將嬰兒抱給乳母,叮囑眾人照顧好巴爾婭,便隨蘇麻喇一道來慈寧宮向母親謝恩。 “你謝什么恩,巴爾婭可沒這個資格?!庇駜耗樕峡床怀鱿才?,說的也是正經話,“皇上,往后別再輕易許諾后妃什么違背宮規祖訓的事?!?/br> 福臨應道:“兒臣謹記,額娘,再也不會有這樣的事?!庇中Φ?,“今歲始行耕耤禮,額娘若出席,更顯得隆重。再者春暖花開,出去走走,心情也舒暢?!?/br> 玉兒含笑:“皇上也該多出去走動走動,去看看大好河山。先帝年輕的時候,一年里在家的日子屈指可數,自然那時候是為了打仗,我們不能跟著,現下太平安逸,你出門時,帶上幾個喜歡的后宮便是了?!?/br> 福臨見母親心情好,他也放松了,說道:“額娘也同行才好?!?/br> 玉兒笑悠悠:“你們年輕人出門,我跟著做什么?” 福臨竟是臉紅了,蘇麻喇在邊上說笑幾句,氣氛極好,不久皇帝便要去忙政務。 臨走時玉兒又想起一件事,吩咐兒子:“皇上得閑,想想如何為福全物色啟蒙開智的先生,還有皇子公主們的書房也要籌備起來,孩子們長大,就是一張眼的事?!?/br> 福臨依稀還記得自己幼年頭一次去書房時的光景,這一轉眼,他就要為自己的兒子準備這一切,忽然就感覺到肩上又多了一份做父親的責任,才真正有了做父親的自覺。 數日后,元曦被允許來探望巴爾婭,巴爾婭分娩才不過幾天功夫,已是容光煥發,可見能親自撫養孩子對她來說是天大的喜事,這輩子再無所求了。 “太后那樣心疼你,一定也會格外開恩的?!卑蜖枊I說,“皇上也心疼你,不是嗎?” “可我沒有jiejie這樣耐心細心?!痹卮蟠筮诌值匦χ?,“還是讓嬤嬤們去養吧,她們比我有經驗?!?/br> 巴爾婭懷抱著自己的閨女,小聲說:“等孩子生出來,可就不一樣了?!?/br> 元曦沒往心里去,一則是懂事守分寸,再則,她真沒有旁人說的那樣,對腹中的孩子有如何強烈的母愛,石榴說,怕是小姐還沒開竅。 二月里,皇帝本該侍奉太后一同到京郊行耕耤禮,是大清入關來頭一遭,本是十分重視,奈何天氣不由人。 整個二月,京城周遭一帶的天氣十分惡劣,還下了幾場春雪,直到三月初,才勉勉強強有了幾分春意。 于是耕耤禮延遲到了三月,而景仁宮佟貴人分娩的日子,比太醫測算的也已經晚了七八天。 這一日清晨,福臨早早來慈寧宮迎接母親,玉兒上轎前,千叮萬囑:“佟貴人就要生的,你們千萬看好她,有什么事,立刻送話來?!?/br> 福臨笑道:“額娘別擔心,元曦說怕是要四月了?!?/br> 玉兒搖頭,嗔怪兒子:“男人家懂什么,你真以為這世上有二十四個月出生的孩子?到了該生的時候,多一天都險,咱們早早去了,早早回吧?!?/br> 蘇麻喇沒有隨駕,就是留下來準備應付佟貴人隨時分娩,而皇太后一走,楊貴人就從儲秀宮來了,弱弱地懇求蘇麻喇,能不能讓她去看一眼二公主。 蘇麻喇正為難該如何婉拒,她手下的宮女急匆匆地跑來在她耳邊低語,蘇麻喇臉色大變,對楊貴人道:“貴人立刻回儲秀宮去,有什么事奴婢回頭再向您解釋,您要看望公主不遲,明日一定帶您去?!?/br> 由不得楊貴人再懇求,蘇麻喇就命宮女們將人送回去,楊氏見蘇麻喇這樣緊張,回到儲秀宮對陳嬪說:“該不是景仁宮要生了吧?!?/br> 陳嬪冷笑:“她可真會召皇上心疼,那么會挑時候?!?/br> 然而讓蘇麻喇臉色大變的,不是佟貴人有了分娩跡象,是關在禁宮里的娜木鐘,不見了。 她殺了看守自己的宮女,穿著那宮女的衣服離開了禁宮,現在被人發現,至少已經離開了三個時辰。 今早宮里忙著送皇帝和太后出行,竟然沒有人知道她竄到了哪個角落去,蘇麻喇臉色鐵青,冷聲吩咐手下道:“抓到了若是敢反抗,就地正法?!?/br> 第476章 這小家伙不肯出來 娜木鐘從來都沒有瘋,只是被大玉兒折磨得人不人鬼不鬼,她也知道自己逃出來,做不了什么驚天動地的大事。 她就是想引起混亂,刺激一下博穆博果爾的心,刺激一下朝廷上的言論,讓那些宮女太監把話傳出去,堂堂皇太后,虐待先帝遺孀。 從來到北京,住進紫禁城起,娜木鐘就被關起來,從沒認過一條路,不知道宮苑的門朝向哪里開,紫禁城再大再小,也和她不相干。 只有從前略見過明朝皇宮的圖紙,但那些記憶早就想不起來,她跑出來后,只是漫無目的地胡亂走,看見人本能地避讓或是躲起來。 然而東六宮這一邊空置的宮殿門前都落著鎖,她在半路上被其他宮女喊住讓幫忙一起搬東西,就這么搬進了景仁宮。 而蘇麻喇的人,這會兒來請各宮妃嬪都在自己的屋子里別到處走動,小泉子左右看了看,就把景仁宮的門關上了。 元曦雖然有些緊張,但宮里偶爾也曾出現過這種情況,畢竟紫禁城太大,上千個人住在里頭,難保有什么不干不凈的事和人,今日太后和皇上出門不在家,自然是小心門戶的好。 于是待小泉子關了門,大腹便便的人就樂呵呵地吆喝他們:“既然關門了,我們來打花牌吧,你們都過來坐?!?/br> 香草笑道:“奴婢去給您洗幾個果子來?!?/br> 麻利的小宮女捧了一籃果子,往后院去打水,元曦這兒擺開架勢說:“把你們的壓歲錢都拿出來,咱們來真的啊?!?/br> 小泉子說:“主子,宮里嚴禁聚賭?!?/br> 元曦自顧自理著牌:“一會兒你們贏了錢,我看你們還說不說這樣的話?!?/br> 石榴喜歡玩牌,早脫了鞋子往炕上來,可是剛坐下,還沒碰到牌,突然傳來香草的驚叫聲,眾人皆是一驚,小泉子和來旺往后院跑,石榴命香葉看著主子,她也跟出來瞧。 后院里,打水的香草看見一個上了年紀的女人蜷縮在角落里,不知是人是鬼,就嚇得喊了出來,自然就忍怒了娜木鐘。 她撲上來扼住了嚇得渾身僵硬的小姑娘,手里不知幾時折的尖銳的樹枝,就抵在她嬌弱的脖子上。 “出什么事了,出什么事了?”元曦怎么坐得住,跑出來看一眼,剛好見到娜木鐘挾持著香草從后面走出來。 而娜木鐘抬頭見到大腹便便的孕婦,更是眼睛一亮,覺得自己今天要走運了。 “你是什么人?”小泉子和來旺都擼起袖子抄家伙,但香草被嚇得毫無反抗之力,明明那老婆子看起來更瘦,可香草在人家手里,就跟小雞兒似的。 “這里是哪里,你是皇帝的妃子?”娜木鐘瞇著眼打量元曦,覺得似乎在哪兒見過這個人,問道,“你是不是跟那毒婦來過?” 這里除了元曦,石榴小泉子她們,都不認得娜木鐘,貴太妃在這宮里是傳說,連她到底是不是還活著,都沒人敢打包票,但是元曦認得,太后為了給她做規矩,特地帶她去見過那個形同枯槁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