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帶我去看看好嗎？我還沒見過孩子?！?/br>
    “……”多爾袞遲疑了片刻，“好?！?/br>
    小院門下的婢女，見嫡福晉和貝勒爺忽然來了，十分驚訝，慌忙將燈籠蠟燭點亮，送他們到屋子里。

    東莪的外祖母起身，怯怯地說：“貝勒爺，福晉，小格格在搖籃里?！?/br>
    多爾袞道：“抱來，給福晉……”

    他話未說完，齊齊格便走近了搖籃，小娃娃正酣睡，婢女們送來蠟燭，齊齊格卻命她們退下：“太亮了，別把孩子晃醒了?！?/br>
    她輕輕抱起小嬰兒，她在宮里抱過無數次玉兒的孩子，她知道要如何才能承托起這軟綿綿的小家伙，酣睡的孩子絲毫沒有被吵醒，穩穩當當地窩在齊齊格的臂彎里。

    “東莪，東莪……”齊齊格輕聲念著孩子的名字，含淚道，“你知道自己叫東莪了嗎，我是額娘，東莪，我是你的額娘?！?/br>
    見妻子落淚，又見她如此慈愛的抱著孩子，多爾袞不忍，緊緊握了拳頭。

    齊齊格抱著孩子看了很久很久，她的親信的婢女走來，笑道：“福晉您看，小格格這眉骨這鼻子，和貝勒爺一模一樣?！?/br>
    齊齊格頷首：“是像，像極了?！?/br>
    她的目光，落在孩子的外祖母身上，便是端起了貝勒福晉的氣勢，冷冷地說：“往后東莪有乳母婢女照顧，不必你在身邊了。你是側福晉的母親，貝勒爺必然會照顧你，眼下你有兩個選擇，一則在盛京為你置辦一處宅子，你獨自居住，往后逢年過節能來看看外甥女。再則便是回你的老家，你自己選吧?！?/br>
    隔天，齊齊格帶著孩子進宮，不巧哲哲和海蘭珠去佛堂禮佛，大玉兒從書房飛奔回來，和齊齊格一道坐在清寧宮的炕頭看這個孩子。

    “是像多爾袞，這鼻子簡直一模一樣?！贝笥駜罕е⒆诱f，“皮膚雪白雪白的，比阿圖還要白，將來必定是個小美人?！?/br>
    齊齊格不大高興，大玉兒笑道：“你是不是想，她的額娘一定也是美人？”

    “是啊……”齊齊格說，“我到現在還恨多爾袞呢?！?/br>
    大玉兒促狹地說：“難道你樂意輸給一個丑女人？”

    齊齊格恨道：“你怎么說話呢，就算她的親娘是仙女，我也沒輸啊，她有什么資格和我比？”

    哲哲和海蘭珠從門外進來，便聽見她們在拌嘴，海蘭珠笑道：“還是姑姑明白，怪不得不讓玉兒去你家里看你，她就會欺負你?！?/br>
    大玉兒卻笑呵呵地把襁褓遞給哲哲：“姑姑你看，這孩子真是像多爾袞?！?/br>
    哲哲歡喜地抱來，低頭一看，卻是心頭一驚，目光迅速掠過大玉兒的臉龐，而后匆匆地收回了。

    海蘭珠在一旁說：“齊齊格你別不高興，其實我覺得，這孩子挺像你的，你來仔細看看？”

    哲哲忙道：“瞧著，還真有些像，齊齊格你來?！?/br>
    第149 四妃的封號

    東莪被大人們抱來抱去，很快就嚎啕大哭起來，齊齊格終究是生手，不知如何是好。

    哲哲便道：“你去玉兒屋子里坐會兒，一會兒她吃飽了就在這里睡，睡醒了，你再帶回去?！?/br>
    大玉兒拉著齊齊格說：“走吧，你有好多話想跟我說吧?！?/br>
    哲哲卻吩咐：“海蘭珠你也去，別叫玉兒欺負人?！?/br>
    “是?！焙Ｌm珠溫柔地笑著，挽著齊齊格說，“jiejie教你如何哄孩子，你這么聰明，家里還有乳母婢女，孩子一眨眼就長大了?！?/br>
    大玉兒一路走一路得意洋洋地說：“你求我啊，我也教你?！?/br>
    他們說笑著出了門，恰遇娜木鐘散步歸來，齊齊格上前行禮，娜木鐘亦是以禮相待。她并不像扎魯特氏那樣輕狂張揚，雖然滿身的傲氣藏不住，可為人做事十分得體。

    這么久了，除了上一回鬧得暈過去才得知懷孕的動靜，叫哲哲很瞧不起，之外便是挑不出什么錯，一切只能靜待變化。

    而此刻，哲哲心里懸著一件事，乳母喂飽東莪后，她便把孩子抱在懷里，阿黛進出兩回，都見主子抱著孩子，上前笑道：“您還真喜歡這個孩子呀?！?/br>
    哲哲卻說：“阿黛，你瞧這孩子像誰？”

    阿黛笑：“像十四貝勒，像極了?！?/br>
    哲哲又問：“我怎么覺得，像……”

    阿黛茫然地看著哲哲，再仔細地看主子懷里的孩子。

    小格格吃飽了還沒肯睡，烏黑的眼珠子，正好奇地看著大人們，她不餓不難受的時候，就是個安靜乖巧的娃娃，不哭也不鬧，白白嫩嫩，叫人一看就喜歡。

    “小格格真漂亮?！卑Ⅶ煺f，“她的親娘一定也美極了，不然十四貝勒怎么會動情?！?/br>
    “你覺著像誰？覺不覺得，曾經見過？”哲哲苦笑，“當然了，八竿子打不著的人，怎么會長得像，可怎么我心里就覺得慌呢，我這是在胡思亂想什么?！?/br>
    “主子，您怎么了？”阿黛擔心地說，“您在想什么？”

    “阿黛，她像不像玉兒小時候？”哲哲問出口，一顆心幾乎要跳出來，“像嗎？”

    阿黛唬了一跳，可她還沒能立刻明白哲哲的意思，左看右看地端詳這嬰兒。

    說實在的，她已經不記得玉福晉小時候的模樣了，雖然她跟了哲哲幾十年，在科爾沁的時候也曾抱過襁褓里的玉福晉，可是這么多年了，她怎么可能記得玉福晉嬰兒時的模樣。

    “主子，奴婢實在看不出來，再說了，您真的還記得玉福晉小時候的模樣嗎？”阿黛委婉地說，“不能夠吧?！?/br>
    哲哲神情凝重，不言語，仿佛陷入了沉思。

    阿黛見她如此嚴肅，不敢再問，抱著小格格放到一旁，輕輕拍哄。

    拍著拍著，阿黛忽然心頭一驚，起身來跪在哲哲面前，慌張地問：“您是在想，十四貝勒為什么會對一個陌生女人動情，難道您是怕，因為那個女人像玉福晉？”

    哲哲捂住了阿黛的嘴：“不能說?！?/br>
    阿黛當然知道輕重，但今年才謠傳十四貝勒和玉福晉有染，這孩子可是去年就懷上的，而玉福晉十年來一直就在宮里，一直就跟著她姑姑，哪有什么機會去和多爾袞私交，可是反過來，多爾袞若是對美麗的玉福晉一見鐘情，不是沒可能啊。

    “阿黛，即便有一天我們真的發現了什么，也要把這些話帶進棺材里，絕不能對任何人提起?！闭苷芾渎暤?，“就當是我胡思亂想，這么小的孩子，能看出什么，是不是？”

    “是是是，奴婢明白?！卑Ⅶ爝B聲道，“您別多想，哪怕十四貝勒真有什么，咱們玉福晉的心，可是連血帶rou的都給了大汗的，大汗也是明白的?！?/br>
    便是此刻，門外宮女稟告，說大汗要過來了。

    哲哲道：“他一定也好奇，什么孩子，能那么像多爾袞?！?/br>
    果然不多久，皇太極便進門了，問道：“聽說小東莪在這里？”

    哲哲已經收斂了情緒，笑道：“齊齊格在玉兒屋子里，要叫她們嗎？”

    “不必了，我看一眼就走?！被侍珮O說，“我只是好奇，到底有多像多爾袞，能讓他這么肯定地接回來?！?/br>
    哲哲從炕上將孩子抱起，送入皇太極懷中，但刻意隔著襁褓在孩子的屁股上掐了一把，小娃娃吃痛大哭，在皇太極的懷里扭動。

    皇太極抱著看了又看，笑道：“不錯不錯，鼻子像，眉骨也像，不過海蘭珠說孩子長得快，過些日子興許就不像了。你看阿哲，如今就像我了是不是？”

    哲哲見皇太極沒察覺什么，心里也暗暗覺得是自己多慮了，她怎么會胡思亂想呢，她怎么就想到了那上頭去？

    “齊齊格怎么樣？”皇太極把孩子交給阿黛，坐下喝茶，“她昨天來，你給她說道理了？”

    哲哲道：“齊齊格你是知道的，她心里多明白，我只管疼她便是了?！?/br>
    皇太極淡淡地說：“這孩子你也多偏疼些，大可以比其他府里的孩子嬌寵尊貴，不礙事?！?/br>
    哲哲明白他的用意，說：“我會照料好，何況這孩子長得也招人疼?！?/br>
    皇太極道：“派人查了，她的親娘是村里有名的美人，挑三揀四地一直不肯嫁，遇到了多爾袞，大抵原是以為能跟著走的，當時我突然命多爾袞調離，他走得急，無意中把他們的緣分給斷了?！?/br>
    “聽說是難產去的?！闭苷艿?。

    “的確是難產去的，村里人都知道，孩子生下第二天就走了?！被侍珮O說，“這孩子倒也命大，不僅自己活下來了，還找著爹，可見父女有緣分?！?/br>
    哲哲問：“那外頭現下，怎么說這件事？”

    皇太極放下茶碗，冷冷地一笑：“自然是我們怎么想，他們怎么說，你看著編吧，散出去，叫他們熱鬧一陣也好。不用給多爾袞臉面，或說是他撿來的，故意給自己撐體面的都成?！?/br>
    側宮里，海蘭珠在皇太極來之前，就被雅圖她們纏走了，這會兒只有大玉兒和齊齊格在屋子里，大玉兒趴在窗口往清寧宮張望，齊齊格不耐煩地說：“你就這么想見大汗，一時一刻都要見到？那你去唄，不用陪著我?！?/br>
    “我是在看娜木鐘屋子里的動靜，我不樂意她纏著大汗?！贝笥駜弘S便找借口，嘿嘿一笑，“我不看了，反正他也不過來，你在這里呢?！?/br>
    齊齊格卻冷然道：“真虧得你還能一心一意待大汗，我這些天，被多爾袞寒透了心，什么情深意重，什么甜言蜜語，他們男人就是見不得腥的貓。我恨得咬牙切齒，我現在才明白，你當時該多痛苦，我要是也有個親jiejie來搶了多爾袞的心，我就把他們都殺了，而后抹脖子自盡?！?/br>
    大玉兒聽得心驚rou跳，捂著她的嘴：“不許你這樣說，jiejie聽見會害怕會傷心的?！?/br>
    齊齊格卻掙扎開，眼中蒸騰著殺氣，字字帶恨：“那女人難產死了，是她的造化，她若有膽子抱著孩子登堂入室，我也有膽子把她剁碎了喂狗?！?/br>
    “齊齊格，你別這樣……”

    “玉兒，你千萬別原諒大汗，這輩子都別原諒他?！饼R齊格眼中飽含淚水，“我一輩子都不會原諒多爾袞?！?/br>
    大玉兒說：“要不，我陪你去赫圖阿拉散散心，咱們再離家出走一回？”

    齊齊格一怔，破涕而笑，打了她一下：“你就沒個正經的，我這幾天那么難受，你也不來看我?！?/br>
    大玉兒說：“你若真的恨多爾袞，也就不在乎了吧，你這么痛苦，不就是因為你愛他?！?/br>
    齊齊格哽咽，抓著玉兒的手道：“憑什么，憑什么我們要這么憋屈？多爾袞還對我說，往后這就是我的孩子，他怎么說得出口？”

    此刻，哲哲送皇太極出來，二人站在清寧宮門前，老遠就見海蘭珠一個人回來了，但她朝著二人福了福，沒有走上前，徑直去了玉兒的屋子。

    哲哲道：“海蘭珠就是有分寸，難怪你這樣喜歡她?！?/br>
    皇太極淡淡一笑，想起一件事，吩咐哲哲：“稱帝的事，就在明年，到時候要冊封后宮，你自然是皇后，而這里四宮都會封妃，妃子要有封號，你看看用什么封號好，擬下幾個來給我瞧瞧，我們再商量?！?/br>
    哲哲問：“大汗，妃子之間，可有高低？”

    皇太極頷首：“有，一切都要有規矩了?！?/br>
    第150 與帝王之間的距離

    哲哲目送皇太極離去后，退回清寧宮，看著炕頭熟睡的東莪，心中仍是隱隱不安。心中便是有算計，這件事她要多留個心眼，萬一將來出什么事，她才能盡可能地保全玉兒。

    “冤孽……”哲哲嘆息。

    “您別多想了，不論如何，大汗都是知道玉福晉的心意的，不會遷怒玉福晉?！卑Ⅶ靹窠庵髯拥?，“十四貝勒也沒有那樣的膽子，真到有一天他敢正大光明地對玉福晉如何，那怕是天也……”

    “阿黛！”哲哲怒視她，“胡說什么？”

    “奴婢該死，奴婢該死……”阿黛連連自行掌嘴。

    哲哲攔下她，嘆道：“罷了罷了，不過是我憂慮過甚，自尋煩惱罷?！?/br>
    不久后，睡了一覺的東莪醒了，小丫頭心情極好，在哲哲懷里咯咯地笑，這樣招人喜愛的孩子，便是齊齊格也不能不動心，東莪沖她甜甜地一笑，她就沒脾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