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節
第039 還像個小孩子 見meimei高興,海蘭珠自然安心,只是這事兒斷不能就這么過去,讓人闖皇陵,險些毀了太祖祭奠,又是扔火藥又是威脅辱罵,大金國的面子往哪里擱。 “站了那么久,腳疼了吧,我給你揉揉?!焙Lm珠說。 “我皮實得很,反是jiejie?!贝笥駜簱渖蟻?,查看海蘭珠的脖子,見被刀尖劃傷的地方,包著紗布不再往外冒血珠子,她松了口氣,“jiejie要好好養,別留疤?!?/br> 海蘭珠答應了,將小阿哲放下說:“玉兒,我該回自己屋子去,等大汗離開盛京,我再搬來和你一道住?!?/br> “這……”大玉兒不愿口是心非,嘿嘿一笑向jiejie撒嬌,要親自送她回去。 清寧宮里,皇太極靠在軟墊上假寐,唯恐吵著丈夫歇息,哲哲命乳母將嬰兒抱走,她靜靜地守在一邊。 皇太極一覺醒來,睜眼看見她,笑問:“什么時辰,別是天黑了?!?/br> “這才不過一刻鐘?!闭苷苷f,“你幾時睡昏過頭,我給你看著時辰,你再歇會兒?!?/br> 皇太極搖頭:“還有好些事等著做,不是歇的時候,夜里還約了兄弟們吃酒?!?/br> 哲哲道:“是為了玉兒,才特地過來的?” 皇太極笑:“你還生氣?” 哲哲從不掩飾她對大玉兒的期待:“都是三個丫頭的額娘了,自己卻還像個小孩子,說她不懂事,明明什么都明白,說她懂事吧,總在關鍵的時候掉鏈子?!?/br> 皇太極笑而不語,閑適地看著發牢sao的妻子,哲哲見他這樣不以為然,越發生氣:“都是大汗寵的,將來她沒出息不爭氣,可別后悔?!?/br> 皇太極含笑搖頭:“不至于,她跟著你,錯不了?!?/br> 哲哲嘆息,從阿黛手中取來茶水,侍奉皇太極飲下,之后為他穿戴,便問:“今晚還去西邊屋子?” 皇太極頷首:“總要客氣些,你放心,我有分寸?!彼S口問,“海蘭珠怎么樣了,傷得如何?” 哲哲長眉輕顫,刻意避開丈夫的目光,不以為然地說:“不必記掛她,明日我要她向你磕頭謝恩?!?/br> “罷了,沒事便好?!被侍珮O自己整一整衣領,打起精神,闊步往外走去。 哲哲在門前相送,看著丈夫走過鳳凰樓,只見阿黛悄然湊到一邊說:“福晉,奴婢聽見一句話,蘭格格她……” 這會兒功夫,十四貝勒府里,齊齊格為多爾袞換了衣裳,丈夫就要入宮與大汗議事,并參加夜里兄弟們的酒宴。 她將一碗酸奶酪送來讓多爾袞吃了,細細叮囑:“別喝大了,仔細醉了說胡話,千萬看好十二貝勒,那個人最禁不住哄?!?/br> 多爾袞嗔笑:“你怎么連十二哥家的事都管,是不是除了我怕你,人人都怕你?!?/br> 齊齊格瞪著他:“你怕我什么,你怕我什么?” 這樣的日子,本是沒有心情說笑,早幾年的時候,多爾袞一直沒能走出悲傷,齊齊格也不知道該怎么做,每到這時候,即便夫妻難得相聚,家里也是死氣沉沉。 但如今經歷的多了,年紀漸長,早已學會控制喜怒哀樂,過了可以肆意流淚哭泣的年紀。 將出門,多爾袞想起一事,問齊齊格:“那位蘭格格,怎么來的盛京?” 齊齊格告訴他緣故,問怎么了,多爾袞蹙眉道:“聽見一句話,上午在皇陵大殿里對峙時,蘭格格請求大汗為她殺了吳克善?!?/br> 齊齊格驚愕不已:“怎么可能,那可是她親哥?!?/br> 第040 早生二十年 當時有眾多侍衛跟隨保護皇太極,海蘭珠說那句話,是抱著必死的心,而她入盛京前失足落水的事,此刻想來,必定不是不小心那么簡單。 “玉兒若知道,一定會難過?!饼R齊格自顧自嘆息,“但愿別是什么大麻煩,她背負得夠沉重了?!?/br> 多爾袞垂下眼眸,背過身往外走,齊齊格追上來將帽子遞給他,嗔道:“你瞧你,沒有我還成不成了?” 但多爾袞此刻,已沒了玩笑的心,他揣測著海蘭珠被送來的目的,倘若是科爾沁要再在皇太極身邊栓一個女人,玉兒必定會傷心。 如果皇太極此生,絕不做傷害玉兒的事,那么他愿意…… 多爾袞心頭發緊,憋了口氣翻身上馬。 深仇大恨,怎能輕易一筆勾銷,更何況,皇太極總叫她受傷。 這日入夜,十王亭前,八旗兄弟把酒言歡,女眷們沒有列席,男人們更肆意盡歡,兩位側福晉與庶福晉們在哲哲屋子里用膳,皇太極則派人送來菜肴美酒。 眾人起身謝恩,剛坐下,竇土門福晉就怯然道:“大福晉,我來盛京有些日子了,一直很惦記家里的人,前幾天接到表妹的信,說她想來探望我,可我……福晉,我可以接表妹來盛京嗎?” 哲哲淡然:“沒有不讓見家人的規矩,你接來便是,只是秋天轉瞬即逝,別叫她被大雪堵在半道上?!?/br> 竇土門福晉歡喜不已,起身道:“多謝大福晉,我今晚就給她寫信?!?/br> 哲哲笑而不語,繼續看顧身邊幾個孩子,與眾人說說笑笑,沒當一回事。 待晚膳散去,阿黛去十王亭送醒酒湯歸來,便聽哲哲囑咐:“盯著,看看是哪門子表妹,幾歲從哪兒來,家門身世都要知道?!?/br> 阿黛忙應下:“您放心,過幾日就為您打聽清楚?!?/br> 哲哲又問:“我叫你傳給海蘭珠的話,你說了嗎?” 阿黛連連點頭:“蘭格格說,一定不會對玉福晉提起?!?/br> 哲哲不自覺地握緊拳頭:“可是大汗會怎么想,他今天半個字都沒對我說,想必是多疑了,海蘭珠啊海蘭珠……” “大福晉,不如還是將蘭格格送走吧?!卑Ⅶ斐鲋饕?,“至少送走了,大汗就不會多想?!?/br> “已經來不及了?!闭苷艿?,“要緊的不是海蘭珠會不會成為大汗的女人,而是我們科爾沁的心思?!?/br> 夜色漸深,十王亭前的熱鬧漸漸散了,大玉兒抱著小阿哲站在窗下許久,終于見到眾人擁簇著皇太極從鳳凰樓走來。 不知他有沒有醉,不知他累不累,而對門燈火通明,竇土門福晉早已迎候在門前。 “格格,把孩子給我吧?!碧K麻喇在邊上輕聲勸,“很晚了,您睡吧?!?/br> “蘇麻喇?!?/br> “是?!?/br> “你說大汗,會喜歡她嗎?”大玉兒問。 “這怎么說呢,大汗也有大汗的無奈,既然收了人家,多少要做給外人看看?!碧K麻喇道。 大玉兒抿著唇,忽見對門燈滅了,她怔怔地說:“多希望她們一個都不存在,連姑姑也……” “格格?!碧K麻喇強行將孩子抱走,低聲道,“這話可不能說出來的?!?/br> “我知道?!贝笥駜罕尺^身,看著空蕩蕩的臥榻,委屈地咕噥,“下輩子我一定要早生二十年,早些遇見他,還要做個平凡人家的女兒?!?/br> 第041 多爾袞,你怨我嗎 蘇麻喇將孩子放入搖籃,聽見格格在自言自語,笑問:“若是早二十年遇見大汗,您是要做十四福晉那樣的,還是咱們家大福晉這樣的?” 大玉兒怔然,可不是嗎,做女主人不容易,要承受的比現在更多,甚至于,若是生不出兒子,就會像姑姑一樣,去逼迫別人。 “早也罷晚也罷,奴婢倒是覺得,這輩子能遇上,就是最好的了?!碧K麻喇笑瞇瞇的,“不過您有這份心,大汗知道了,一定很高興?!?/br> 大玉兒說:“我可不要動不動向他表白,顯得我多輕浮似的。他若懂我心意,我不說他也能知道,若是不懂的,我說得再多人家也不在乎?!?/br> 說罷轉身,看著對面黑洞洞的屋子,不知皇太極是睡了還是在享受云雨,她心里不是滋味。 這么一想,還是不要早二十年遇見他的好,她沒有姑姑的胸襟和氣度,她受不了皇太極左一個女人右一個女人,更可悲的是,自己就是這樣的女人。 “我沒有姑姑的度量,沒有齊齊格的霸氣,只有心比天高,命比……” “格格,您又胡說?!?/br> 蘇麻喇攔住了,不顧主仆之別,抵住了大玉兒的嘴巴,嗔笑道:“學了幾句漢人的話,就亂說呀?!?/br> 沒說的那一句,是命比紙薄,大玉兒頭一回聽見時,真是打心底佩服漢人。 他們的話,總能恰如其分地表達出人世間的一切悲哀喜樂,簡單的幾個字,就戳到人心窩子里。 同一片夜色下,多爾袞帶著滿身酒氣回到家中。 舉頭望見明月,想到八年前的此刻,母親正被活活勒死,他渾身戰栗,拳頭捏得咯咯直響,月光在他的眸子里化成了虐殺的戾氣。 齊齊格迎出來,見到這光景,安靜地站在一旁等,等丈夫冷靜下來。 怒火漸漸平息,多爾袞終于緩過神,見妻子在等他,便上前挽過齊齊格:“這么晚了,不是叫你別等我?!?/br> “喝多了嗎,難受嗎?”齊齊格卻問,“有牛乳粥和醒酒湯,你要哪一個?!?/br> 多爾袞搖頭:“都不用,沒喝幾杯?!?/br> 話雖如此,男人一進門,不及脫衣裳洗漱,倒頭就睡,齊齊格來為他寬衣,他也懶懶地任憑妻子擺布。 齊齊格跪坐一旁,為他擦了一把臉,多爾袞睜開眼睛,沖她微微一笑。 “是不是明天就走?”齊齊格問。 “明天不走,等皇太極的安排?!倍酄栃栒f,“但也就這幾天?!?/br> “我給你新縫了棉襖和毛氅,你走時帶上,天轉眼就冷了,你在外頭要知道添衣?!饼R齊格說,“別瞎好心把衣裳給手下的人穿,軍需補給不差這幾件襖子吧?!?/br> “知道了,那都是你的心意,我怎么好隨便給人?!倍酄栃栒f著,將妻子的手握在掌心,“齊齊格,我都知道?!?/br> 向來堅強又驕傲的人,眼圈兒發熱,吸了吸鼻子說:“也罷了,現在總見不著,你還能說說這些話哄我,將來再不打仗,見天兒黏糊在一起,你就該嫌我了。多爾袞,你去打你的仗,建你的功,我在家好著呢,不要惦記我?!?/br> 多爾袞很是動容,更無比愧疚,他不明白自己憑什么又為什么,能一面擁有著齊齊格的全部真心,還把心思放在另一個女人身上。 他對不起齊齊格,但他對大玉兒的情意,沒有任何人知道,也注定要深藏在心底一輩子。 齊齊格躺下,挨著多爾袞,心知丈夫今日無求歡之欲,便想與他說道盛京發生的事,眼門前的一件,便是今日的熱鬧。 “海蘭珠jiejie若也留在大汗身邊,玉兒該多傷心,她對大汗的心意,恨不得能寫在臉上?!饼R齊格嘆息,“玉兒真難,還要惦記生兒子?!?/br> 可話到這里,她的聲音變得很輕:“多爾袞,我們到現在也沒個孩子,你怨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