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節
家里的燈亮著,就是找不到人影。唐以微正狐疑,趙景宸從廚房走了出來,手里拎著一個披薩盒子,淡淡掃了她一眼,并未開腔,兀自走到餐桌前,拆包裝盒。 他冷淡的反應讓唐以微有些意外,不過她也懶得深究,衣服濕噠噠地黏在身上,只想去快點先換掉。 她對他說一句:“我換件衣服就來?!本妥哌M了房間。 換好衣服,再走出房間,趙景宸已經自顧自在吃披薩了。 “也不等我?!碧埔晕⒃谒麑γ孀?,嬌嗔地埋怨了一句。 趙景宸依舊未開腔,只是別有深意地看她一眼。 披薩入口還有一點點燙,她疑惑地問:“你也才回來?” 他的電話是兩個多小時前打給她的,正常情況下,他早應該到家了,就算去買了個披薩,也耽誤不了多少時間,他剛剛去了哪里? 沉默了好一會,他才給出理由,“嗯,路上有點堵?!?/br> 遲鈍如唐以微,也終于察覺出了他的異樣。 “剛剛遇到什么事了?”她探究的視線在他臉上盤桓。 趙景宸咬了一口披薩后,才慢悠悠又似有深意地說:“沒什么,我只是在想,戀人間是否應該毫無保留的坦白?” 又冷又餓的唐以微正大快朵頤,本能地脫口而出道:“當然應該坦白?!?/br> 趙景宸的眼眸微微一閃,隨后又歸于平靜,“喔?”他的尾音拖的很長。 “當然?!彼c了點頭。 越發感覺今晚的他有些異樣,不過唐以微并沒有窮追猛打的好奇心,所以他若不想說,她也懶得追問。 這段晚飯吃的相當沉悶,氣氛也很是別扭。 “好吧,我先坦白?!壁w景宸終于開口了,“我有個meimei在美國,是那種從小一起長大,但是沒有血緣關系的meimei。我上次去美國就是為了她?!?/br> 這樣的坦白真可謂是石破驚天。 她見過蘇瑩這件事,唐以微從未對趙景宸提起過,畢竟蘇瑩已經去美國了,那件陳年舊事也已經翻篇了,再舊事重提,她覺得毫無意義。卻不曾想,他會瞞著自己去見蘇瑩,還一去就是半個月。 唐以微臉上的表情凝固了,所有的理智都拋到了九霄云外。 “你去美國,就是去看她,那我是不是可以解讀為,那半個月你們一直在一起?”她的氣息不穩,聲音中還帶著難以置信的震驚。 本以為桌對面的男人會否認或解釋一下,事實上卻沒有,“沒錯?!彼芴拐\地輕點了一下頭。 “哈!”唐以微氣極反笑,“你去美國那天怎么不告訴我?” 趙景宸幽幽道:“你今晚去見殷律師,不也沒告訴我?!?/br> 唐以微大驚失色,“你跟蹤我?” 趙景宸用嘲諷的語氣給出了解釋:“你上出租車的時候,我剛好到事務所門口。想著你腳不方便,我就一路跟了過去。本想等你出來的時候,接上你?!闭f到這里,他輕笑一聲,“卻不曾想,你的那個同行原來是殷律師?!?/br> “事情不是……不是你想的那樣?!碧埔晕埧诮Y舌。 “不是我想的哪樣?”他冷笑著反問,“你們的辦公室就在隔壁,我就想不明白了,有什么事非要下班了兩個人私下去說?” 唐以微張了張嘴,幾次欲言又止,她實在想不出該如何解釋?說她為了應付母親,勉為其難去跟他相個親,這話估計騙鬼都不會相信。 直到重重的一聲“砰”響起,唐以微才驚覺,趙景宸已摔門而去。 他怎么就走了? 她平生最反感這種一走了之的逃避行為。 “逃兵!”她咬牙切齒地罵一句。 下一秒,她卻再罵不出,難過和委屈排山倒海將她淹沒了。 眼淚已經在眼眶打轉,正潸然欲下時,門鈴聲突然大作。她只能咬牙把眼淚又逼回去,這才慢悠悠去開門。 本以為是去而復返的趙景宸,打開門才發現是陶靜茹和趙雙瞳二人。 陶靜茹下午才從北京出差回來,一回到事務所就聽說,她不在事務所的這幾天,錯過了唐以微的戀愛重頭大戲。 抱憾之余,陶靜茹決定拉上趙雙瞳,連夜去探訪戀愛中的人。 本來料想,這戀愛中的女人,怎么都應該是滿臉桃花開。誰知門一開,不僅沒看到預期中的桃花臉,卻看到了一張失戀的怨婦臉,唐以微雙目含淚,神情悲悲切切。 番轉變太過出人意料,兩人一放下手里的紅酒和打包的外賣盒,陶靜茹就迫不及待詢問:“這是怎么了?” 趙雙瞳問的尤其烏鴉嘴,“剛剛聽說你戀愛了,難不成這么快又失戀了?” 一句無心的玩笑話,輕輕巧巧就戳到了她的軟肋,唐以微的眼淚和委屈洶涌而出。 ☆、第五十八章 句無心的玩笑話,輕輕巧巧就戳到了她的軟肋,唐以微的眼淚和委屈洶涌而出。 她一邊抹著眼淚一邊聲討陶靜茹:“都怪你,都怪你,都怪你!”她把無名火一股腦撒到了陶靜茹身上。也怪她運氣不好,來的不是時候,偏巧就撞到了火槍口上。 跟趙景宸一星期之內兩次不歡而散,都圍繞著殷駿楷。唐以微自知,自己優柔寡斷的性子也難辭其咎,但是如果沒有陶靜茹的大力配合,給殷駿楷大開綠燈,事情何至于走到這么難以收拾的一步。 陶靜茹和趙雙瞳面面相覷,認識這么多年,還第一次見唐以微這么失態。 尤其是陶靜茹,覺得自己比竇娥還冤,我這幾天根本就不在錫城,怎么就招惹到你了?眼見唐以微哭的大雨滂沱,她一時也不好反駁。 趙雙瞳皺眉,滿臉嫌棄地遞給唐以微紙巾一盒。 等她的哭勢漸緩,陶靜茹這才小心翼翼追問:“判人死刑總要有個罪名吧?” 唐以微抽了好幾張紙巾,擦了一通后,才公布陶靜茹的罪名,“殷律師……這個麻煩,是不是你招來的?當初你就不該答應他來我們事務所辦公?!?/br> 在唐以微抽噎著斷斷續續敘說下,陶靜茹和趙雙瞳終于搞清楚了前因后果,來龍去脈。 趙雙瞳一大巴掌拍了拍唐以微的肩膀,大大咧咧安慰道:“我還以為世界末日了呢。媽呀,就這么屁大點事,你至于哭成這樣嗎?這種小事,又不是解釋不清?!?/br> “那他去美國陪蘇瑩半個月,這怎么解釋?你別忘了,他們可是青梅竹馬?!边@是唐以微最耿耿于懷的。 “你剛剛也說了,那女孩得過癌癥,說不定就是因為她的身體突發意外狀況,趙先生才飛去美國看她,他們畢竟從小一起長大,雖然沒有愛情,感情總是有的?!?/br> 經她這么一點撥,唐以微有一種如夢初醒的感覺,剛剛在氣頭上,完全沒想到這一層,而趙雙瞳作為旁觀者,往往更能透過表象看到本質—— 正所謂旁觀者清。 “至于殷律師那邊,我去跟他解釋,反正也沒收他租金,我盡快讓他搬出去?!碧侦o茹表明態度,雖說動機是善意的,畢竟這個“麻煩”的確是她招來的。 “明天看見趙先生就發嗲,撒嬌,拉著他的衣角,裝無辜的小可憐樣,我保證趙先生立刻舉白旗投降,男人都吃這一套。要以柔克剛,懂嗎?”趙雙瞳耳提面命獨門秘籍。 陶靜茹一慣強硬,她的字典里素來沒有“以柔克剛”這類成語。 她抬眼斜睨對面樓一眼,不懷好意地問唐以微:“那個趙先生就住對面?奶奶的,敢摔門就走,脾氣不小。要不要我和趙雙瞳殺過去收拾他?這男人就不能太慣著他?!?/br> 此言一出,立刻遭到趙雙瞳的強烈反駁:“得得得,你就別添亂了,還殺過去收拾他,你想以微跟你一樣淪為大齡剩女???” 一個“大齡剩女”不偏不倚戳中陶靜茹的痛處。她本想針鋒相對地罵回去,最后想想還是作罷。也知道趙雙瞳沒有惡意,平素閨蜜團說話沒遮沒攔慣了,也就不跟她計較。 被打擊的灰頭土臉之下,她狠狠剜趙雙瞳一眼,哼哼唧唧自個兒跑去開紅酒了。 “跟男人一定要懂得服軟,會適時撒撒嬌,有部電影,叫什么……撒嬌女人最好命,說的就是這個道理。我家云峰就最吃我那一套,只要我一撒嬌,他立馬就軟下來了?!壁w雙瞳跟唐以微傳授經驗之談。 聞聽此言,正興味索然倒紅酒的陶靜茹一下來了興致,她一聲夸張的驚呼:“喲,一撒嬌就軟?那你趕緊帶你家老公去蓉錦醫院看看?!?/br> 容錦醫院是錫城一家知名男科醫院,這家醫院有一句錫城人盡皆知的廣告語:好男人,從不服軟。 唐以微和趙雙瞳,用半秒鐘就領會了其中的深意。 趙雙瞳悻悻地回敬陶靜茹一句:“你個大流氓,不要臉?!?/br> 被她們這么一插科打諢,唐以微心情已是撥云見日。 她低頭抿著嘴笑,論起開葷笑話,她平常被趙雙瞳占盡了便宜,難得她趙雙瞳也有落于下風的時候,于是很不厚道地覺得挺解氣。 陶靜茹倒了小半杯紅酒,自個兒先喝上了。她的雙手保養得宜,手指白皙纖長,那端著高腳杯晃動醒酒的姿態,著實美不勝收。 隨著橡木味的酒香躥進鼻子,唐以微的酒癮一下子被勾了出來,她眼饞地乞求:“哪位愛心人士行行好,幫傷殘人士也倒一杯?!?/br> “怎么著,準備借酒澆愁?”趙雙瞳哪壺不開提哪壺。 “不給我倒就算了,我自己動手?!碧埔晕⑵财沧?,從窩著的沙發里掙扎地爬起來,準備去自力更生,豐衣足食。 趙雙瞳按住她,“急什么?今晚我帶來了一箱紅酒,人均兩瓶,我們不醉不歸?!?/br> “你家的兩個娃呢?你不管了?”唐以微耐不住追問一句。 趙雙瞳喜滋滋道:“呵呵,他們去爺爺家小住幾天,下周三才回來。這兩位小祖宗一走,我那叫一個清凈舒坦?!蹦┝怂终粢痪洌骸澳銈冇姓l想請我吃大餐,這兩天趕緊的?!?/br> 全職太太,聽上去很愜意,個中的酸甜苦辣,誰經歷過誰懂。 趙雙瞳和陶靜茹一合計,餐桌上喝酒太拘著,坐在地板上喝無疑最為自在。她們像螞蟻搬家一樣,把還剩了大半的披薩,紅酒,打包的外賣全部搬到落地窗前。 唐以微又獻寶似的把錫制燭臺搬出來。點蠟燭的時候,她下意識往對面樓看了一眼,漆黑一片,人不在家,那個氣頭上的人不知道跑哪去了? 她嘆了口氣,用力甩甩頭,強迫自己不再去想他。 已經是秋高氣爽的九月天,一輪皎潔的皓月像銀盤一樣掛在天上,月光如水傾瀉在地板上。 月色撩人,晚風微涼,燭光搖曳,窗簾輕擺,氣氛好不浪漫。 三個女人一臺戲。 她們席地而坐,對酒當歌,好生愜意。 三杯紅酒下肚,唐以微已是微醺狀態,她本就不勝酒力,又逢心情欠奉,喝到第五瓶的時候,她已經醉的人事不省。 趙雙瞳和陶靜茹酒量都遠超唐以微,不過三個人五瓶紅酒下肚,也都有些薄醉了。 雖然唐以微家有兩間客臥,但是兩個人都是認床的挑剔鬼,斷不肯在唐以微家過夜。已經是半夜時分,兩個人還是搖搖晃晃回了各自的家。 *** 第二天清晨,趙景宸打開家門。走進去后,習慣性把打包的早餐先放在餐桌上。 正拆著一個個包裝袋,感覺陽臺方向有陣陣涼風吹來,他停下手上的動作抬眸,這才發現陽臺的移門大開著,窗簾隨風翩翩起舞。已經是秋天了,晨時的風吹在身上有絲絲寒意。 他走過去關門,突然就發現了睡在地上的人。她只蓋了一條薄薄的小毯子,可能是因為冷,渾身蜷縮成了一小團。 瞪著那張熟睡的臉,趙景宸很想把她喊醒罵她一頓。 又不是小孩子,有沒有腦子?秋天了,睡在地上,感冒了怎么辦? 剛準備抱她起來,視線看到地板上一片狼藉,全是殘羹剩飯的打包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