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察局對面街有一家中式茶館，茶類飲品種類繁多、質量上乘，服務也非常周到。每天顧絡繹不絕，座無虛席。

    在一間雅間里，孔原和程錚面對面坐著，相顧無言。

    桌子上正在煮茶，開水沸騰后茶香撲鼻，彌漫開來，屋子里每一寸角落似乎都有淡淡的清香。

    這是上等的信陽毛尖，顆粒小，味道濃郁芬芳。

    “好久不見孔警官，別來無恙?！背体P率先打招呼，他摘下了黑色面具，整張臉暴露在空氣中，微涼。

    孔原小抿一口毛尖，溫暖濃郁的茶香沁人心脾，驅散了他身上的嚴寒，也打消了他見到程錚死而復生的驚訝。

    “好久不見?！彼f，采取敵不動我不動的策略。

    屋外秋風瑟瑟，候鳥南飛，等到來年春天天氣回暖才會回到這里。

    看著它們，程錚止不住嘆息，不知道他們什么時候才可以回家？

    雙方陷入無言的沉默，靜悄悄的。在這場心理戰中，注定誰先開口誰就會輸。

    “孔警官，我還活著的事請不要告訴其他人。至于原因，請聽我慢慢解釋?！睘榱藛倘?，程錚不惜暴露自己的身份。

    他將自己曾是暗夜組織一員的事情告訴孔原，說當時那些都是暗夜女王的安排。后來暗夜女王覺得他沒用，又派柔然前來殺他。柔然不忍心對同伴下手，于是兩個人策劃了一場假死，借以瞞天過海。

    他的說法前后漏洞百出，孔原一聽就察覺出來了。

    “你們怎么知道這里有ak病毒？”

    他已經確定暗夜組織來h市是為了病毒，但當時ak病毒尚未爆發，他們怎么知道來這里一定能夠找到ak病毒的。

    程錚自嘲般笑笑，“因為死神掛件，ak病毒是被擁有死神掛件的人帶走的?！?/br>
    死神掛件，第一件案子中最重要的線索，孔原怎么會忘記?？梢皇浅体P提起，他恐怕永遠都不知道死神掛件的意義。

    他旋即想起了什么，質問道:“你有沒有殺過人？”

    程錚平靜地點頭，臉上又掛起疏離套的笑容，“當然。我精心策劃了一系列的作案方式，殺死了擁有死神掛件的6個人?！?/br>
    孔原驚呆了，搞了半天那6個人是眼前這位殺的，和喬染、喬言藝真的沒有半毛錢關系。

    表面上，他卻表現出不信，“不可能！喬染說她認識那6個人，他們曾經傷害過她，所以……”

    “沒錯，她的確想殺他們報仇，不過被我搶先了一步?！背体P直視孔原的雙眼，在那雙銳利的眼睛里，他看到了詫異和了然。

    微微一笑，他繼續說:“你肯定也很好奇，我編的故事為什么有這么多漏洞。其實，我是故意的，我在等你問我?！?/br>
    等你問我……

    不是不說，而是等你問。

    之前在重案組辦案兩個人接觸不少，孔原自認為還挺了解程錚，但現在他發現自己根本一點兒都不了解他。

    這行事風格太怪了！

    “孔警官，我想和你做個交易?！背体P終于說出此行的目的。

    孔原挑眉，“你是個罪犯，憑什么認為我會和你合作？”這一刻他是驕傲自信重案組組長、警界最年輕的精英。

    程錚苦笑，不置可否?！皫臀揖瘸鰡倘?，我告訴你暗夜組織的藏身地點，并幫你解救老馬?！?/br>
    喬染，喬染，還是喬染。不論喬戊寧，還是葉掩映，甚至眼前的程錚，話里話外都繞不開這個名字。

    這時孔原又不禁想起喬染也擁有死神掛件，為什么程錚不殺她，難道因為愛嗎？

    “你愛上了喬染，所以沒有殺她?！彼?。

    程錚卻笑著搖搖頭，“她沒有死神掛件，不信你們可以搜?！被蛟S曾經有過，但是現在她沒有。

    孔原震驚！

    喬染利用死神掛件的共同點接近他們，而她自己其實并沒有死神掛件。

    他們警察又被耍了一次！

    對面的程錚仔細留意他的神情變化，他知道這件事聽起來匪夷所思，但事實就是如此。只能說喬染膽子太大了。

    他緩緩從懷里掏出來一個東西放到桌子上，孔原定睛一看，登時又愣了。

    是一個精致的豬豬形狀的珠繡掛件！

    “死神掛件？”

    程錚抿唇，從鼻息間發出一個簡單的音:“嗯?！?/br>
    孔原腦子有點兒亂，他拿起豬豬掛件認真端詳。腦海里將有關死神掛件的信息一一提取出來，梳理順暢。

    程錚說，ak病毒被擁有死神掛件的人拿走了；

    他說，其他6個擁有死神掛件的人是他殺的；

    他說，他手里這個豬豬掛件也是死神掛件。

    綜合所有細節，得出了一個結論:是他拿走了ak病毒！

    “ak病毒是你帶走的?！彼愒V出自己的結論。

    程錚不語，笑著垂下眼眸看桌子上的珠繡掛件。

    事實上，死神掛件共有八個，分別送給了八個人。他的隨時帶在身上，其他7個掛件均跟著特洛伊沉沒在暗無天日的海底。

    那6個人手里的死神掛件不是最初的6個，是后來新做的。

    喬染以不同的途徑送到了6個人的手中，威脅恐嚇無所不用其極，令他們不敢扔掉掛件，反而當寶貝似的供著。

    看他的樣子就知道問下去不會有結果，于是孔原話題一轉，提起了另外一個他始終無法確定的事:“你知道喬言藝嗎？”

    終于問到這個問題了！程錚一直在等待，他說:“她不就在喬染的身體里嘛?！?/br>
    果然！他果然知道！

    孔原內心激動，面上卻保持淡定，“你愛的是哪一個？”

    喬染的身體，喬言藝的靈魂，他愛的究竟是誰！兩者似乎很難抉擇:愛喬染，可是表里不一；愛喬言藝，卻無法真正擁抱她。

    “不重要?！背体P笑著看屋外的落葉。

    這家店的裝修很有意思，窗戶上貼著印有純白色雪花的透明塑料紙，剛剛一眼看過去還以為下雪了。

    凝視樹上搖搖欲墜的樹葉，他低聲呢喃:“你有沒有愛過這樣一個人，她天真任性，傻得可愛，你卻還想要用整個生命去守護她?！?/br>
    孔原沉默著靜靜聆聽。

    窗外刮起了北風，落葉層層隨風而起，像下了一場樹葉雨。

    程錚自言自語道:“蕭瑟清冷，不如櫻花好看?！?/br>
    嗯？

    孔原若有所思，也許那瓣憑空出現的櫻花出自這個人之手。

    對面貌似感懷傷秋的男人忽然轉過頭望向他，問了一個風馬牛不相及的問題，“你有興趣聽一聽死神和殺神的故事嗎？”

    死神？殺神？

    孔原微怔。

    死神一直如影隨形，殺神卻是不曾聽說過只言片語。

    不待他回應，程錚自顧自地接著說:“在西歐的維多利亞島上，有一個巨大的城堡。城堡前面有一個美麗的花園，里面種滿了五顏六色的薔薇花。每到5月份，花園里百花齊放，美不勝收。你和喬戊寧的疑問都可以在那里找到答案?！?/br>
    說著他突然站了起來，“聊了這么久，我就當你答應和我做這個交易了。詳細的地址稍后我會發到你手機上，記??！千萬不能告訴別人我還活著，否則你等著給老馬收尸吧?！?/br>
    “等等！”

    身為警察孔原不可能放任罪犯大搖大擺地離開，他要把他抓回警局接受法律的審判。

    程錚早就料到會這樣，打了一個響指?！班弁?！”孔原應聲倒下。

    俯視著沒有力氣的孔原，他溫和的眸子里流露出一抹不已察覺的高傲，“特洛伊的執事，絕對不是沖動、無能之人?！?/br>
    既然打定主意來找他，又怎么會不想好所有后果。他不是喬染，做事莽撞。

    盯著孔原看了一會兒，他恍然間想到了什么，唇角咧開一朵花。

    收起珠繡掛件，他從桌子上拿起一把刀，在孔原的脖子上來回比劃，輕聲道:“孔警官貌似也是hr陰性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