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異議
他走到孔原的面前,“孔警官,既然今天你也在,就請你和諸位做個見證。同時,我以我律師的身份和名譽保證,接下來說的每一句話都是真的,絕對沒有半句謊言?!?/br> 仿佛上庭辯護面對法官一樣,嚴滄神色莊嚴,對眾人鞠躬行禮。 隨后打開一個檔案袋,從里面拿出一個優盤,在廳的電視上播放了一段喬老爺子生前的視頻。 視頻中的喬老爺子面容憔悴,形同枯槁,看起來時日無多。他滿臉皺紋,精神很差,可那雙眼睛卻格外明亮清晰。 喬爸爸和喬書瞳、喬染不約而同紅了眼眶。不管生前死后有多少恩怨,畢竟是血濃于水的至親。 視頻里,喬老爺子為大家解答了所有問題。他說之所以把遺產留給喬染,而不是兒子和孫子,原因有三個。 第一、他自己白手起家,打拼出了現在的喬家。 因此,他希望兒孫也能夠像自己一樣努力拼搏,打下屬于他們的天下。 喬家的一切都是他的,他可以拿走,也可以贈予。與其坐享其成,整天患得患失,不如靠自己的努力贏得別人永遠也無法拿走的東西。 第二、他不是不愛喬書瞳這個孫子,只是他更想為他贖罪、為他還債。 第三、喬染也許不是喬家的女兒,但她與喬家的女兒有千絲萬縷的聯系。她其實是喬言藝的表妹,她的父親是喬言藝母親的親弟弟。 一石激起千層浪! 第一個理由眾人可以理解,但是第二個著實令人困惑。 大家都是看著喬書瞳長大的,從小到大他都是一個知禮乖巧的好孩子。他做錯了什么,需要喬老爺子用萬貫家財去彌補? 再看看第三個理由,與喬家親近的人似乎明白了什么。 當年喬爸爸堅持要和原配夫人離婚,最大的原因是喬mama已經懷上了喬書瞳。為了給肚子里孩子一個名分,喬爸爸不顧念夫妻情分和幼女執意離婚,間接導致了原配夫人的病逝。 還有,據說當初喬言藝意外身亡,貌似和喬mama以及喬書瞳或多或少有些關系。 總的來說,喬老爺子覺得喬書瞳虧欠了喬言藝。所以后來收養了喬言藝的表妹,并把全部財產贈送給她。 喬家三人都驚呆了,他們只知道喬染是養女,但從來不知道喬染的具體身世,原來她和喬家有這種聯系。 最最震驚的是喬染,不!蘇菲婭。 回想起和喬染相識的經過,她至今仍覺著是一場夢。 那一天夜里,她無處可去,縮在橋洞下面。 外面下著傾盆大雨,狹小的橋洞根本無法遮風擋雨。她的衣服被雨水打濕了,身體里的病毒遇到水格外興奮,肆意撕咬她的心臟,她痛得難以呼吸。 正巧橋上有一個女孩撐著傘經過,她不知道自己怎么了,竟然鬼使神差地叫住了她。 “救、救我?!彼D難地呼喚。 女孩先是嚇了一跳,確定她是人之后,趕緊把她帶回自己的住處,給她換上了干凈的衣服。 ak病毒異常兇狠,水是它的催化劑,一旦觸碰,便一發不可收拾。 她只覺有不計其數的螞蟻啃咬自己的心臟,螞蟻的觸角鋒利無比,疼痛以心臟為范圍向四面八方擴散,她疼得受不了,滿地打滾。 真喬染害怕極了,站在一旁不敢動她?!澳阍趺戳??”她焦急地詢問。 她抬起頭望了望她,始終隱藏在面紗后面的臉露出一抹苦笑,“沒事?!?/br> 彼時還沒有研制出ak病毒疫苗,每次不慎碰到了水,激活體內的病毒,她都只能咬著牙靠頑強的意志力度過難關。 如果忍受不了痛苦,她只有死路一條。 但她不想死,她還有很多事沒有做,還沒有去找阿琳羅,還沒有見到程錚,她有太多太多的遺憾。 那一晚她咬緊牙關,躺在地上翻來覆去地打滾,愣是沒有發出一聲慘叫。 真喬染大概是被嚇壞了,守著她一夜沒睡。 第二天,她撐過了最難過的時候,勉強站起來。 看著真喬染重重的黑眼圈,她心下一軟,“昨晚謝謝你救了我。以后我會報答你的?!碧芈逡恋乃郎?,從不喜歡欠別人的東西。 真喬染搖了搖頭,抬起腳想靠近她,卻不敢靠近,弱弱地說:“你是不是沒有住的地方?要不你就住我這里吧。我一個人住,不會有人打擾你的?!?/br> 她是個善良孩子,竟然拯救、收留一個連容貌都沒見過的人。 她定定注視著她的雙眼,那雙眼睛清明透亮,真正的清澈見底,不含一絲雜質。她太干凈了,干凈得讓人不忍心玷污。 “為什么?”童年的經歷給她留下了不可磨滅的傷痛,除了養父和幾個哥哥jiejie,她不再相信任何人。 真喬染一愣,想了想,怯怯地小聲回答:“你、你身體不好,需要人照顧。我、我想照顧你?!?/br> 后來,兩個人熟悉了,真喬染對她說:“當時也不知怎么了,我看到你痛苦,心里很難受。就像、就像痛的是我自己一樣?!?/br> 她想起自己最初答應她,也是因為對她生出一種莫名的親切感。 那個時候她們都不知道,原來彼此是親姐妹,是兩人在這個世界上唯一的親人。 造化弄人,如果早知道喬染是自己的meimei,在死亡之谷的時候她一定不惜一切代價救活她。 然而,世上沒有后悔藥,以后她只能一個人懷著對喬染的愧疚,獨自度過漫漫長夜。 喬書瞳側過臉看喬染,臉上神情十分復雜。 他從小就知道這個jiejie是養女,所以面對爺爺、父母偏疼她而委屈自己,十分生氣。 久而久之,心中的怨氣凝結成了一根解不開的繩,每次見到喬染都忍不住諷刺幾句。 但是現在他才知道,喬染竟然還有另外一層不為人知的身份:喬言藝的表妹,按照輩分和年紀,他也應該叫她一聲jiejie。 從前他偷聽過父母的談話,言語中似乎那個素未蒙面的jiejie的離世與自己有些關系,這也是為什么這么多年來,父親不喜喬染、母親卻對她很好的原因。 因為喬染的眼睛和喬言藝很像,每每見到她,他們都把她當做了喬言藝,盡可能把虧欠喬言藝的東西彌補在喬染身上。 只是沒有想到,原來爺爺也是。 在爺爺眼中男女平等,孫子孫女都喜歡,只是再疼愛孫子,也無法改變孫女因孫子而死的事實,所以他盡量疏遠自己、寵愛喬染。 手心手背都是rou,那個和藹、慈祥的老人在面對喬染和自己時,肯定很難受吧。 這一刻,喬書瞳真正地成長了,他落在喬染身上的目光逐漸由厭惡變為憐憫,最后化作慚愧。 喬染第一時間察覺到他的變化,低垂的眼眸輕輕眨了眨,抬起頭回看喬書瞳,沖他虛弱地笑笑。 喬書瞳微怔,臉上表情很不自然。他別扭地轉過頭,對嚴滄說:“嚴律師,我對這份遺囑沒有異議?!?/br> 瞧著兒子的表現,喬爸爸欣慰地點點頭,“我也沒有異議?!?/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