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6節
守孝的日子過得忙碌。慕容叡也不是每日只管呆在家里或者是到慕容淵墓前,相反慕容淵留下的事太多,他要一件件去著手處置,而且不管是舊部還是別的,統統都要有來往。人情這東西,是要花心思去經營的,要不然不等他把剩下的兩年多一點過完,別人就要把他給忘記了。 他來往奔波,日日不得清閑。 慕容叡又出了門,去衙署辦事。他回首看了看,太平縣的大街上多出許多人,而且這些人都是高鼻深目,一看就知道是胡人。 “怎么多出這么多人?”慕容叡回頭和身邊的蘭洳道。 蘭洳聽他問,答的也快,“甚么時候沒少過人喃?這些估計是從北邊那邊過來的吧?” 自從六鎮起兵造反之后,朝廷對六鎮一代的掌控就大大下降,原本世代居住在那里的山胡高車人,漸漸南下遷徙。 蘭洳這話回答的似乎合情合理,但是慕容叡仔細想想,總覺得有些不太對勁。 “別想了!”蘭洳見慕容叡眉頭又皺起來,“反正這些又不是你現在能管的?!?/br> 代郡在恒州管轄之下,但是現在恒州刺史都換人了,慕容叡就算想要查,也是有心無力,再說了,這些也沒有甚么好查的。胡人到處都是,沒必要花費那個功夫。 慕容叡沒有說話,到了衙署,衙署的官吏們熱情招待他,閑聊過幾句之后,他就去見代郡太守。 太守見到昔日上峰之子,很是客氣。 閑聊過幾句之后,慕容叡說起城中胡人之事,太守說的話竟然和蘭洳如出一轍。只是太守讀過書,說出來的話,沒有蘭洳那般直接,更威望文雅而已。 “城中多出許多外來人,終究不是件好事?!蹦饺輩毙Φ?,對著代郡太守,沒有了那層桀驁不馴,翩翩有禮,似乎只是個平常后生而已。 “這個郎君只管放心,到時候讓下面的人多多去查探一下就是?!碧匦Φ?。 慕容叡含笑點頭,“太守所言甚是?!?/br> 等慕容叡一走,代郡太守笑了笑,“慕容府君的這個兒子,還真是沒事就愛大驚小怪,要是事事都事無巨細,恐怕人都要累死了?!?/br> 說著搖搖頭,心里有些慶幸現在的恒州刺史不是那么多事的人。要是和慕容叡似得,他恐怕一天十二個時辰都沒辦法消停。 慕容叡出了衙署,拉住蘭洳,“你最近叫人往家里多送點刀?!?/br> 蘭洳啊了一聲,他壓低聲音,“怎么了?” “叫你去就去?!蹦饺輩狈词衷谒绨蛏贤妻艘话?,“依我看,這個太守恐怕是要等有事了,才會反應過來?!?/br> “有事?”蘭洳嘟囔著這兩個字,“要出大事嗎?” 慕容叡搖頭,“不知道,但是小心點總是沒錯?!?/br> “我說,刀倒是好辦,叫人直接去鐵匠鋪買就是了。要真有事的話,光是有刀不行啊?!碧m洳說的憂心忡忡。 沒錯,光是有刀不行,最好有盔甲。不過他現在還是白身,也沒有官職??走@東西,在民間就是違禁品,不能有的。 “……”慕容叡不說話,直接翻身上馬。 蘭洳鬧不清楚怎么慕容叡又生氣了,趕緊跟過去。 慕容叡在馬上,兩腿加緊馬肚子就走。 明姝正在和劉氏商量事,慕容陟在一旁旁聽。正說著,外面有人稟報二郎君來了。 “來的正好?!眲⑹系?。 她一手抱著長生,抬頭看向慕容叡。 慕容叡笑,“阿娘何意?” “你阿爺的忌辰快到了,我想讓一家老小區寺廟里給你阿爺多點幾盞燈,也是給他祈冥福的意思?!?/br> 不知不覺間,一年竟然就這么過去了。慕容叡點點頭,道了一聲好。 劉氏已經把一切都已經安排好了。到了那天,慕容家傾巢而出,前往寺廟。 祈福這事很枯燥而且很受罪。明姝陪了劉氏一會,后面乳母帶話說長生哭鬧不休要阿娘,就暫時告罪離開。 只有劉氏和兩個兒子一直在佛像面前跪著,到了最后劉氏道,“希望你在天之靈保佑他們兄弟兩個一條心?!?/br> 劉氏的話不高不低,正好讓慕容叡和慕容陟聽到。 慕容叡和慕容陟對視一眼,很快轉移開視線。 劉氏給寺廟里捐贈了不少絹帛,懷念了慕容淵好會,才在兩個兒子的陪伴下回家。此刻正好是傍晚時候,再過一會就會是夜禁。 此刻道路上人來人往,行色匆匆,趕在夜禁之前回家。 慕容叡無意看到一個胡人往旁邊走過,那胡人生的身材魁梧,高鼻深目。瞧著和平常胡人沒有任何區別。 他轉開視線。 突變驟起。 行走在街道上的數十人突然抽刀對準路人砍殺。 頓時原本繁忙的街道上混亂起來,驚叫連起。 慕容家的隊伍格外扎眼,很快那些胡人就沖過來,明姝車前的家仆和車夫被左右三個胡人砍翻在地,很快馬車的車廉就被掀了起來。明姝在車內已經聽到了動靜,她把孩子塞到乳母懷里,一手把發簪揪下來。 車廉從外面被人大力掀開,露出一張兇神惡煞的臉。 明姝握緊發簪,持起尖端的那端撲上去。 第121章 三年 胡人早就料到這車里坐著的是女子, 所以先沖車輛下手。 掀開車廉, 還不等舉刀, 面前一花,帶著浮動的馨香,隨即脖頸浮上鈍痛。撲到面前的芙蓉面稍稍扭曲,她的簪子已經沒入他的脖頸, 明姝反手用力一拔,傷口迸濺而出的鮮血把她的臉上噴的到處都是。 明姝去抓那胡人的刀,因為她撲上去的太快, 那胡人甚至都沒有反應過來,脖頸那兒就已經挨了她一簪子。錯愕之下,胡人握刀的力道都放松了,明姝奪過他的刀,另外一個已經被撲過來的家仆給砍倒。 慕容叡一刀下去, 抹開了幾個人的脖子, 他白皙的臉上濺上鮮血。 現場幾乎是一片混亂,那些暴徒幾乎不管是誰, 也不管是平民百姓還是達官貴人, 都是一頓亂砍,尖叫和叫罵頓時充斥著耳朵。 慕容叡回頭,見到明姝滿臉是血,手里抓住一把胡刀站在車上。 他指揮手下的家仆繼續作戰,拉過馬頭跑過去。此刻明姝好像變了一個人,兩手緊緊握住刀, 緊緊盯著周圍。 慕容叡一刀揮砍下來,馬上揮刀的威力驚人,鋒利的刀直接割開了一個胡人的脖頸,頭顱從脖頸上直接掉落下來,沒了頭顱的斷口那兒噴出油半丈高的鮮血。 “進去!”慕容叡奔到她面前高喝。 明姝神智緊繃,她現在如同一個斗士,護衛自己的孩子,慕容叡的聲音朗朗,清晰傳入她耳里。這話語高亢有力,把她緊繃的神經給拉回來。她往聲源處看去,慕容叡手中的刀還滴血,他見她回過頭來,叫她回車里去。 車內的銀杏聞言而出,一把拉住明姝拖到車里去了。 銀杏剛才都嚇呆了,聽到慕容叡的話才清醒過來。明姝手里拿著明晃晃的刀,直接被銀杏給拖到車里來,到了車里,長生一聲啼哭,終于把她的神智給完全拉回來,她想要去抱孩子。結果看到手里的刀,轉手就給銀杏。 那刀上寒光閃閃,刀身上還有已經干涸了的血跡。也不知道是誰的血。 銀杏被明姝塞了這把刀,差點沒丟出去。 “拿好了!”明姝見她差點丟掉,一聲爆喝。 霎時,車內安靜下來,就連長生的啼哭頓時也斷開了。 “這刀你拿著,到時候說不定能救命的?!泵麈?。 銀杏嚇傻了,聽她說,只顧得上點頭。 明姝抱住長生,臉貼在他臉上。聞到熟悉味道,長生才漸漸活泛起來,明姝的臉上和身上都是沾上的血,他倒也不怕,伸手在明姝臉上干涸的血跡上抓。 外面官兵來了,鎮壓□□。 慕容叡帶領家仆擺出了簡易的陣型,暴徒除了開始攻其不備撿了稍許便宜之外,到了現在竟然是完全不能拿慕容叡怎么樣,反而還損兵折將,損失慘重。 慕容叡一刀下去結果了一人的性命,官兵到來,紛紛加入戰局,很快,那些暴徒不是喪命就是喪命于刀下。 “留著幾個活口!”慕容叡在馬上大喝。 士兵們紛紛收拾殘局。慕容叡卻想到了什么,直接道,“衙署,衙署那邊!” 前來的將官見到慕容叡,眼里發出奇怪的亮彩,“二郎君!” 慕容淵在世的時候,經常讓慕容叡處理事務,讓他提前知道那些政務該如何處置。慕容叡喜歡親自到軍營里頭,和那些將軍校尉比試騎射,久而久之,有些人便認識他了。 那將官正好認識他,慕容叡拉住馬頭,奔馳到面前,“這些人肯定還要到衙署那兒作亂,那里有人沒有?” 將官滿臉為難,“這個小人也不知?!?/br> “那些人肯定分眾作亂,衙署那兒肯定會有人,如果衙署不保,到時候城門那里也會有亂——”慕容叡說著,知道面前將官是說不出更多的了,干脆策馬帶人去衙署那兒。并且拜托人把明姝等人送回去。 慕容叡跑的無影無蹤,明姝一直到了慕容府,才肯放下手里的刀。 孩子回來之后一直不怎么出聲。明姝守著他。慕容陟過來探望她,“長生還好吧?” 明姝低頭看長生,長生烏黑的兩只眼睛圓滾滾的轉,一只手還在扯自己的足襪。 這孩子回來之后,除了不怎么出聲之外,其他一如平常。 “不知道,他不怎么出聲?!泵麈碱^皺起,大夫過來看過了,也沒看出長生有什么事。 慕容陟看她衣襟還有臉頰上都還有血跡,血跡此刻已經干透了,成了暗朱色的血痂,叫人取來水盆和巾帕,親自給她擦臉。 他也沒和她打招呼,熱巾帕蹭擦在臉上。 明姝一個激靈,滿臉驚詫。 “你臉上有臟東西,我給你擦擦?!蹦饺葳熘噶酥改樕?,干涸的血跡粘在臉上格外的明顯。 明姝這才發覺自己現在竟然形容不整。她摸了下臉頰,接過他手里的巾帕把臉給擦干凈。 慕容陟看著長生,尋常孩子在那種兵荒馬亂里,很難不受驚嚇??墒情L生不僅僅沒有受到驚訝的模樣,反而興致勃勃的玩自己的腳。 他遲疑了下,伸手輕輕扶在長生的背上。 明姝警覺的看過來。慕容陟目光跳了跳,卻也不以為忤。他笑笑,手掌在孩子的背上輕輕的拍了拍,“這孩子膽子大的很,將來一定有所作為?!?/br> 慕容叡到了半夜才回來,帶著渾身濃厚的血腥味。他回來就去看劉氏,當時已經是深夜,劉氏服藥睡下了,慕容叡回到房內,隨意梳洗換衣之后,直接翻了墻,到明姝房里。 他翻墻已經是駕輕就熟,家里沒有哪堵墻能攔得住他。而且夏夜悶熱,一般都會支起窗戶,他順順利利的翻了進去。 明姝經過白天的那一場,夜里如何還能睡的著。聽到外面有響動,微微抬起上身。 銀杏進來,滿臉的欲言又止,她對明姝屈了屈膝。還沒等明姝開口,就有個男人進來。 明姝呼吸停頓了那么瞬間,慕容叡沖銀杏向外揮了揮,銀杏退下去。 “你怎么又來了?”明姝一只手捂住胸口的被子坐起身來,“你現在可是還在孝期,不要亂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