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9節
到門內之后,慕容陟突然開口道,“你出去?!?/br> 話語簡短,毫不客氣。和之前出門時候的他簡直判若兩人。 明姝知他心情不好,馬上帶著銀杏退出去。人才出去,就聽到門內叮當摔了兩下重的,那聲響極大,聽得門外的人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還沒等人反應,緊接著里頭又是一陣摔打聲響。 “五娘子,不會有事吧?”銀杏聽著里頭哐哐當當的,那聲音摔在地上的聲音,聽著都覺得里頭要砸完了。 明姝搖搖頭,她看了一下,叫過幾個家仆在門口守著,要是慕容陟真的有事,到時候沖進去就行。 * 劉氏把慕容淵迎接到屋子里頭,急切的問,“怎么樣?” 慕容淵抬頭看了一眼她,搖了搖頭。 劉氏驚呼一聲,雙手死死捂住自己的嘴,“怎么會?” 慕容淵這兩天來為慕容陟耗盡了心力,“是啊,怎么會。我也想不明白?!?/br> 劉氏放下手,“那大郎以后怎么辦?” 一個男人竟然不能生育,那簡直比女人還要棘手上千百倍。 “實在不行,照著原來的說的那樣做吧?!蹦饺轀Y滿臉的疲憊,他伸手捏了捏眉心。 “讓五娘和二郎生孩子?”劉氏說起這事,也不由得有點頭痛,“養自家的孫子,比給別人養兒子要強??墒谴罄赡沁?,恐怕過不去?!?/br> “哪個男人都過不去?!蹦饺轀Y放下手,滿臉冷毅,“這也是沒辦法了,總不能以后讓大郎連個養老的人都沒有吧?” 收養養子和過繼那都是下下之策。胡人包括鮮卑在內,有收養養子的舊俗是沒錯??墒钦l能保證收養過來的人,是個有良心的?養子殺掉養父霸占家產的事又不是沒有! 過繼也是一樣,說是過繼過來就和原來的親生父母沒有了關系,但規矩是規矩,人情是人情,根本不是規矩兩個字能壓得住的。到時候拿著自家產業去便宜別支,慕容淵光是想一想,就氣的要吐血。 他的家業只能傳給他自己的血脈。旁系還有外人想都別想。 祖祖輩輩辛苦賺來的家產,不是用來便宜外人的。 “從二郎那兒借個種過來。不管怎么算,都還是自家人?!蹦饺轀Y長嘆一聲,靠在那兒。 “那還不如等二郎成婚之后,等姿娥有兒子了,從姿娥那里過繼一個過來?!眲⑹铣鲋饕?。 真要照著慕容淵說的那樣做,妥當看著是妥當了,但是大郎又不是死人,讓妻子去生別人的孩子。到時候還不鬧得天翻地覆? “要等一段日子,而且你也說,尉遲家的女兒性情強悍,那可是匹烈馬,會不會把孩子交出來,都還不知道。再說了,二郎很討厭她?!?/br> 慕容淵想起慕容叡對姿娥毫不掩飾的厭惡,恐怕就算娶進門來,這一對,也還有不少的路要走。 “討厭她,也是一時的。等過段日子,說不定就……”劉氏還要再說,慕容淵看過來,她未完的話都吞到了肚子里。 或許妻子因為偏心,對這個次子了解不深,可是他卻是明白的很。次子吃軟不吃硬,而且除非是自己看中的,不然強塞給他,他也有一百種辦法,把人給堵的半死。 “這種事情,男人不愿意,女人又有甚么辦法?”慕容淵反問。 劉氏不說話了,她坐在那里,頭都撇過去。 過了好久,她才開口,“那到時候這話要怎么和他說,說要他幫忙,睡幾次嫂嫂,讓他兄長有個后?” “……不用和他說。和新婦打個招呼。接下來怎么做,就算我們不說,二郎也忍不住的?!蹦饺轀Y拿起手邊的杯子,喝了一口。 劉氏聽到這話險些沒暈過去,她咬牙切齒扶著額頭,“二郎這死小子,也沒見他有半點的廉恥!” “罷了,這個世道,要真是端方君子,恐怕日子難過。二郎這樣的,若是有一日時機到了,自然不是池中之物?!?/br> 劉氏不得已叫人把明姝叫來,把慕容淵的意思一說。半晌都沒有聽到明姝的動靜。 她抬眼去看,見著新婦坐在那兒,兩眼發直。 “五娘難道不應該是高興么?”劉氏問。 兩個原本之前就有一腿,下頭人給她的回話,兩人到現在都還是藕斷絲連的?,F在給他們一個正大光明的機會,難道不是高興的快要笑出來嗎?只是可憐了她的大郎,不得不忍氣吞聲。 明姝瞬間找不到自己的舌頭,她對著劉氏投來的目光,嘴唇動了下。 “我,夫君知道嗎?” “大郎知道怎么樣,不知道又怎么樣。到時候你肚子里頭有了,他就算不知道也知道了?!眲⑹闲奶坶L子,說話也不客氣。 “我今日來只是和你說一聲,以后你若是真的有了孩子,記住不管生父是誰,就是大郎的孩子?!?/br> 說罷,就讓她出去。 明姝從正院里頭出來,整個人都是懵的。 她和慕容叡的私情是一回事,可讓她把兩人孩子認作慕容陟的。這就有點…… 侍女跑過來,“娘子,大郎君暈過去了!” 明姝收拾了心神,趕了過去。 慕容陟果然已經暈了過去,叫人七手八腳的抬上了床,不管是家仆還是侍女都亂糟糟的。 那些人見到明姝來了,才有了主心骨,紛紛來討她的主意。 大夫過來給慕容陟扎了幾針,慕容陟才幽幽醒來,他見到面前等著的明姝,狂躁起來,“你出去,你給我出去!” 他這怒火來的莫名,明姝站起身來,吩咐左右好好伺候他,到屋子門外。 銀杏為她鳴不平,“這大郎君是怎么了?一回來就砸東西發火。明明五娘子也沒……”她說到這里忍不住停頓了下,“該不會是五娘子昨夜里的事,已經知道了吧?” 這么一說,好像的確有那么些道理,但是明姝搖頭,“他才回來呢,怎么可能知道這些?!?/br> 但慕容陟心情不好的確是真的,現在他不想看見她,明姝也不會湊上去。他身體原本就不好,要是氣大了,說不定就真的生病了。 一直到傍晚,慕容陟的火氣才堪堪消下去,他讓明姝過來,和他睡在一塊。 兩人躺在一塊,也只是蓋著自己的被子睡覺而已。 明姝聽到身邊有了點動靜,看過去卻是慕容陟翻身過來,他伸手輕輕握住她的脖頸。 瞬間她感受到男女體格之間的差距,他單只手掌輕而易舉的把她的脖頸攥在手里,她屏住呼吸。要害被人掌控住的滋味很難受,哪怕他只是那么虛虛的握住,并沒有收緊,就已經讓人汗出如漿了。 慕容陟感覺到她纖細的脖頸在他手里,脈動透過薄薄的肌膚傳到他掌心里。只要他用點力氣,這纖細的脖子就能斷了。 他松開手掌。 明姝見他收手,加在脖頸上的束縛瞬間消失的時候,她幾乎狂跳的心臟終于能稍稍平靜下來。 沒等她能松口氣,他靠了過來。 親親她的額頭和臉頰,他皺了眉頭,身體沒有半點反應。按在席子上的手收緊,他徑直躺了回去。 明姝抓緊被子,過了好久都沒有察覺到他有另外的動靜,才放松下來。有了開始那么一出,明姝不敢睡死了,生怕慕容陟什么時候又一只手伸過來。 一夜里戰戰兢兢,到了第二天,兩眼直接掛著兩抹青黑。 銀杏瞧著心疼的快哭了,當著明姝的面不說,私下偷偷和蘭洳說了。 蘭洳轉頭就和慕容叡講了,差點沒逼得慕容叡當場跳起來。 慕容陟在家休養了幾天之后,和慕容叡一樣,跟著慕容淵前去衙署里辦事。慕容陟才坐到署房里,面前是一堆文書。 才來得及看其中一卷,門就被人從外面拉開。慕容陟抬頭,見著慕容叡站在門外,慕容叡傷勢還尚未好全,臉色微微有些蒼白,他進來,對慕容陟一笑,“阿兄來了,好久不見?!?/br> 話語里滿滿的不懷好意。 第104章 請辭 慕容叡一手卡在門框那兒, 高大的身軀把門口堵的嚴實, 他抬眼沖慕容陟一笑, “阿兄?!?/br> 仔細聽來,里頭似乎還有那么一點對阿兄的敬意。如果不是聽上去那么假的話。 慕容陟抬首,“二郎來了,坐吧?!?/br> 慕容叡挑了挑眉頭, 他直接大步而入,一撩袍子下擺直接坐在慕容陟面前。坐下之后,兄弟兩人誰也不開口說話。慕容陟低頭下來看那些公文, 除了開始那一瞥,幾乎沒有再抬頭看對面的人。慕容叡倒也不覺得尷尬,他坐在那里,來來回回打量慕容陟,他目光極其有穿透力, 他饒有興致的掃過慕容陟的面龐, 半點也不忌諱的直接順著脖子掃下去。 慕容陟察覺到他目光的去路,終于忍不住, “二郎在看甚么?” “阿兄和阿爺出去了這么好會, 我在想阿兄的病情不知道好些沒有?!蹦饺輩睕_慕容陟一笑,他笑著格外的無辜,“我昨天問阿爺,阿爺甚么都沒說。我擔心,就跑過來問阿兄了。阿兄一定會告訴我的吧?” 慕容陟抬頭,已經是上過沙場殺過人的了??墒茄劾飬s是一派的天真無邪。似乎那話沒有半點用心似得。 他笑起來, 笑容里有點涼,“二郎關心這個做甚么?” “阿兄身體不適,我自然要關心了。且不說阿兄是兄長,我關心阿兄天經地義,要是阿娘問起,我一問三不知,阿娘到時候又要說我了?!?/br> “再說了,阿兄若是不好,嫂嫂那兒也擔心?!?/br> 慕容叡的話如同蜂針似得,在他的心頭重重的蜇了一下。 慕容陟面上的笑容漸漸褪去,他兩眼從慕容叡身上挪到面前的黃麻紙上,捏著筆的手,指節發白,最終,他咬牙笑,“好,好一個擔心?!?/br> 他抬起眼,眸光銳利,“既然二郎這么關心我的身子,那知不知道甚么叫做倫常?” 慕容叡挑唇一笑,他精致狹長的眼抬起來,眼眸里似笑非笑,“阿兄問我這個?我和阿兄不一樣,阿兄是刺史府的郎君,千金公子,自小就是精細養著的,讀書也多。我呢天天除了習武之外,對著的就是牛羊馬,還有那些胡人?!?/br> 慕容叡說著,忍不住一笑,“阿兄知道武周那兒是個甚么規矩么?” “……”慕容陟眼鋒如刀,可是慕容叡沒有半點躲閃,甚至理直氣壯。 “武周那兒曾經遷來不少胡人,匈奴,契胡,山胡,高車,甚么都有,行事粗獷,不拘一格。不管你們怎么變,他們都是不變的?!蹦饺輩闭f著笑了,“叔嫂在那兒再正常不過,也沒有人吵鬧。阿兄,有時候別覺得別人對不住你,是你自己做的孽,怨不得別人?!?/br> 慕容叡說著眼里的眸光驟然冷下來,“阿兄要是真心有怨懟,沖個女人也沒有任何意思。我實話實說,嫂嫂是被我逼迫的。你要是有火氣,盡管沖我來就是?!?/br> 這是連那一層遮羞布都不要了,直接袒露在他眼前。 慕容陟額角的青筋暴起。他抓起手邊的鎮紙就要往慕容叡頭上拍。恰在這個時候,有人出現在門口。 人是慕容淵派來的,見著兄弟兩個要打架的架勢嚇了一跳,慕容陟的動作半路僵住。 小吏作揖,“府君請兩位郎君過去一趟?!?/br> 慕容陟放下手里的鎮紙,和慕容叡一道過去。慕容叡在人前,裝的有模有樣,他見在這樣的熱天里,慕容陟走的頗為辛苦,竟然還要伸手攙扶他一把。慕容叡這幅假惺惺的做派令他反胃,徑直把他伸過來的手推開。 慕容叡見自己被推開,也不生氣。 到了慕容淵那里,慕容淵看到慕容陟額頭上的汗珠,心里默默的嘆了口氣,叫人給慕容陟送來手巾擦汗。 慕容淵讓兄弟兩個來,是有事吩咐,他吩咐慕容陟去把去年的收支給弄來給他看看。對慕容叡,卻是問起了軍府的情況。 兄弟兩人問的事迥然不同,慕容陟心中一凜,他看向慕容淵,發現父親正在看弟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