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節
楚湉湉捶他一拳,“試什么試啦!時間不早了,我得下去了,你不是還要見什么屈部長?” 顧顯嘆氣,抱著她不想放人。 “天底下有比我更可憐的人嗎?”他埋首在她胸口,甕聲甕氣嘟噥,“明明有老婆,每晚還是孤枕寒衾,輾轉難眠……老婆也不心疼我,不怕我憋出病來……” 想想真是悲從中來!他只沾過一次她的滋味,正是食髓知味的時候,卻只能每晚瞪著天花板,滿腦子旖念無處排解。 怪誰呢?還是怪自己吧…… 楚湉湉到底不忍心,寬慰他道,“我相信mama很快會轉過彎來的,她其實特別自責,覺得沒有保護好我,所以才會格外的反應過度。你這么好,她一定會發現的。對了,”她忽然想起來,“這幾天顧伯伯好像給mama發了不少短信哦?!?/br> “哦?岳母理他嗎?” “……沒有吧?!?/br> 顧顯“呵”了一聲,心道活該。不為什么,反正他抱不到老婆,臭老頭子也無法如愿,就莫名讓他心理平衡了一點點。就那么一點點。 “好了我真的得下去了,”楚湉湉又推他,“你不要耍賴啦!都三十歲的人了,羞不羞???” “誰說我三十了?”顧顯抬頭,不滿地瞪她。 “虛歲嘛!” “……” 他憤憤在她唇上輕咬一口,這才放開她,隨她起身,牽起她的手,“我送你出去?!?/br> 觸到他無名指上的戒指,楚湉湉嗔他一眼,“好多人都在猜,你突然戴個戒指是幾個意思?” “是自覺的意思,”顧顯理所當然,“已婚人士的自覺?!?/br> 楚湉湉:“……” 這是在拐彎抹角,委婉抱怨她不夠自覺嗎? …… 楚凌蓮的“尋釁滋事傷人”并沒有多嚴重,帶走也最多是給她個教訓,很快就讓她回家了。 可是她怎么也咽不下這口氣! “簡直反了天了!她就躲在后面,還煽風點火……顧總也是,堂堂顧氏總裁,竟然摻和起家務事來了,閑的沒事干了嗎!”她一輩子也沒受過這樣的恥辱,在客廳不停走來走去,氣得腦血管幾乎要爆裂,“欺人太甚,實在欺人太甚!” 蔣鹿鳴趴在椅靠上,無精打采,“那你又能拿他怎么樣?誰讓你也不挑個地方,非要跑去顧氏鬧,要是換個私下的場所,她哪來什么依仗?” “我又是為了什么?還不是為了你!”楚凌蓮火氣更盛,怒吼道,“還不是怕你輸了官司,以后都要背著這么大個污點??前段時間那些網絡暴民往咱們家寄花圈,害我們只能連夜搬家,到時候一開庭又被翻出來,還能有清凈日子過嗎?” 蔣鹿鳴被她說得也心浮氣躁了起來,“那又能怎么辦?律師都說對方證據很充分,又是業界有名的難纏角色,一直建議我和解,可對方根本不肯和解?!彼チ四パ?,“我找人弄死她的心都有了!” 楚凌蓮驀地頓住了腳步。 “……媽?”蔣鹿鳴嚇了一跳,“我就這么一說,□□萬一暴露了,要坐牢的!” 楚凌蓮白她一眼,“瞧你那點出息!我覺得不對勁——方舒窈是個沒用的家庭婦女,楚湉湉才多大,沒錢也無勢的,怎么可能請得到那么好的律師,還沒開庭,就讓形勢一邊倒?” 蔣鹿鳴坐了起來,“你是說,有人在幫她們?她們娘兒倆傍上誰了?”她想了想,“……趙叔?” 又搖頭否定,“趙叔為人謹慎,滑不留手的,現在應該還自顧不暇,不太可能冒險為她出頭?!?/br> 想來想去,也想不出會是誰。而之前摻和過家務事的某“堂堂顧氏總裁”,被她們下意識排除在外——顧總怎么可能看得上楚湉湉那個干癟小丫頭呢? “有一個人可能比我們更積極刨根問底,”蔣鹿鳴忽然冷笑,“楊逸辛上回不知道被誰打了,現在傷應該好得差不多了吧?可笑他一直對楚湉湉念念不忘,人家連看都沒去看他一眼!他要是知道楚湉湉被人包養了,一定會想方設法打聽出來是誰?!?/br> 楚凌蓮知道女兒從小就對楊逸辛傾心,之前明明就到談婚論嫁的地步了,可楊萬忠倒戈新總裁,出爾反爾撕毀了盟約,兩個孩子的婚事也就此作罷。想到女兒這段日子以來的消沉,她心疼壞了,連連咒罵楊家父子兩根墻頭草,楊逸辛沒主見。 蔣鹿鳴垂下眼簾,掩去眸中的怨毒。 收到蔣鹿鳴傳來的訊息,楊逸辛的第一反應是不信。 然而左思右想,想起楚湉湉對自己的冷漠無視,思量她順利得不合常理的“反轉”,他越想越覺得,可能確有其事?;蛟S,湉湉真的像那些自甘墮落的女孩子一樣,選擇了依附哪個有權有勢的老男人? 他終于按捺不住,奔向方舒窈的居所,打算和方姨好好談談。 在街邊停好車,走進居民小院,楊逸辛一邊走,一邊尋找著單元號。終于找到地址里那棟樓,上了樓梯,拐進樓道,一個戴著墨鏡的男人站在門前,正抬手敲門。 男人穿著休閑,不掩通身卓然氣度,透著歲月積淀下來的成熟味道,又有幾分不符合年齡的意氣飛揚之感。無論如何,是個在人群中一眼就能看到他的亮眼存在。 楊逸辛看清門牌號,發現這男人敲的正是方舒窈母女目前租住的公寓的門。他又看了眼這個俊美的男人,總覺得似乎在哪里見過他似的。 不一會兒,門終于打開,露出方舒窈的臉。 幾乎在同時,楊逸辛腦內似有一道閃電劃過—— “顧、顧云霆?顧先生??” 作者有話要說: 病情又有些反復,周末都耗在醫院,連抖s醫生都不刺激我了 嚇skr人了,我不選擇狗帶了,還是活著好_(?3」∠)_ 第63章 chapter 62 麗茲酒店大廳裝修奢華而不失優雅, 光可鑒人的大理石地板映著高聳穹頂上懸垂的水晶燈, 朦朧光華灑落, 給穿梭在大廳中的人們鍍上一層柔光。 大廳一角的吧臺后面,寬大舒適的牛皮沙發,將空間分割成一個個私密天地。舒緩的爵士樂如同潺潺溪水流淌, 各個雅座中人們的交談聲混著音樂,變得模糊不清。 楚湉湉放下咖啡杯,拿起桌上的餐巾,不著痕跡地緊了緊拳頭, 抹掉手心的細汗。時隔大半年, 再次來到麗茲酒店, 她仍忍不住會害怕, 但她決意要直面蔣鹿鳴帶給她的夢魘。 她對在對面落座的楚凌蓮微微一笑, “姑姑比前幾天好像瘦了一點?!?/br> 楚凌蓮沒什么好臉色, “不是正和你意?我好意去找你談談, 不過是想要解決問題,結果你是怎么對待我的?今天又主動來約我, 你究竟打的什么主意?”她冷笑一聲,“我以前可真是看錯你了!真不知道大哥是怎么教的你?!?/br> “爸爸教我要做一個善良正直的人,但是如果有人欺負我,就要告訴他,他會幫我打回去?,F在爸爸不在,幫不了我,我就自己打回去——請問姑姑, 這樣有什么問題嗎?” 不待楚凌蓮回答,楚湉湉也不想再聽她把爸爸搬出來,直截了當直入主題,“我找姑姑,是想談一下表姐的事情。姑姑不是想要我放表姐一馬么?我仔細考慮了一下,倒也不是不可以?!?/br> 楚凌蓮對她的高姿態滿心不爽,然而開庭在即,這還是楚湉湉第一次表現出和解的意愿,她為了女兒,再不爽也只能憋著。 只是她幾十年的鹽也不是白吃的,即便意動,也生生壓制下急切,只冷聲道,“本來就不是什么大事,小事化了的道理,你總算明白了。既然要和解,諒解書呢,準備好了嗎?”到底還是流露出幾分迫不及待。 “姑姑管了垣耀這么幾年,還不懂什么叫談判嗎?”楚湉湉反而愈發冷靜了下來,端起咖啡杯,銀勺輕攪,“難道姑姑每次都是一上來就讓對方準備好合同,你只管簽個字?” “你……!” 這話太打臉,楚凌蓮不免動怒,一拍桌子,“你一個小輩,別太猖狂了!” 拍桌聲驚動了斜前方看報的男人,朝這邊投來一瞥,很快又收回視線。 楚湉湉冷下臉,“姑姑明目張膽違背與我爸爸的協議,豈不是更猖狂,根本毫無底線?” “什么協議?”楚凌蓮熟練地否認,“你好歹也是個大學生了,說話要講證據?!?/br> 話音未落,對面的女孩兒唇角的微笑似乎加深了一些,讓她心中涌起一股不安。那抹透著篤定的微笑,竟讓她想起了大哥每次談下一筆大單,那副運籌帷幄的自信模樣。 憑什么?! 都是一母同胞,憑什么要她放棄一切、奉獻一切,就為供養有出息的大哥?如果她能把書讀完,如果她有同樣的機會,她難道就會比大哥差到哪里嗎? 她只是拿回本來就該屬于她的一切罷了! 楚湉湉直視著她的眼睛,“我當然知道說話要講證據,姑姑一定以為爸爸沒了,公司的所有資料公章都在你手里,就萬無一失了吧?可惜你真的不夠了解爸爸?!?/br> 她從手袋里掏出一本舊筆記本,珍而重之地撫過表皮,垂下眼眸。 “我一直無法面對爸爸的‘遺物’——如果承認那些是遺物,整理它們,就好像最后那點堅持也沒有了,是打從心底里,真正的承認,爸爸已經永遠離開了。我始終跨不過否認這一階段,其實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為害怕。害怕承認爸爸不在了,世界上再也沒有人會像他一樣愛我,保護我。就像一直護著我的屏障消失了,我就縮在自己的殼子里,假裝不聽不看不面對現實,一切就還跟以前一樣。但是怎么可能一樣呢?” 她抬眸看向楚凌蓮,讀出她臉上的不耐與煩躁,釋然一笑,“有人讓我明白,執著于過去沒有意義。失去固然是沉痛的,也該使人成長,一個八歲的孩子能靠自己走出悲痛,十八歲的我沒有做到,但二十歲的我不會再逃避了。用姑姑能懂的話來說——我整理了爸爸的遺物,找到了一本筆記?!?/br> 楚凌蓮眉心一跳。她怎么不知道,大哥還有寫日記的習慣? “爸爸不寫日記,”楚湉湉搖搖頭,不待楚凌蓮提起的心放下半分,她接著道,“這筆記是寫給我的,從我出生到成長,每一件爸爸認為的大事——第一次學會走路,第一天上幼兒園,小學時鄰桌小男生想引起我的注意力,被他教訓了一頓……直到我快滿十八歲,所有一切我的‘大事’,他都一一記錄著?!?/br> 她問楚凌蓮:“姑姑以為,他為我做的安排,準備的退路,會不記錄下來,保存妥當嗎?為了撇清mama和我的風險,由你來代持股權,如果一切順利,自然是萬事大吉,他為此也額外補償了姑姑,而萬一發生不可控的風險,他會擔起一切責任,讓mama和我能全身而退。爸爸留給我的協議里,大意如此。不是嗎,姑姑?” 楚凌蓮心跳得厲害,端起水杯喝了一大口,砰地放下,矢口否認,“什么跟什么?哪來的協議,信口開河!” 她下意識不相信楚凌遠會保留下另一份協議,畢竟這件事他是要瞞著妻女,怎么可能留一份給楚湉湉? 然而同時,她幾乎按捺不住驚慌,因為楚湉湉說的分毫不差!如果不是看到了協議,她怎么會猜得到?這種安排并不常見,因為隱患太大,哪怕其中任何一環不可靠,都會導致事與愿違的后果,就像當時她抓住了機會…… “姑姑不承認也沒關系,反正現在我手里有了協議,這筆賬我們可以慢慢算,讓法官來幫我們算?!背彍彶患膊恍?,甚至有模有樣地嘆了口氣,“虧我還好好反思了一下,那天姑姑說,我們都是一家人,有什么事情關起門來解決,鬧到外面不好看??墒强磥砉霉靡矝]有關起門來解決的意思嘛,那就怪不得我啦!” 她語氣輕快,接著撫掌道,“對了,今天約姑姑出來,明明是要談表姐的事情,怎么一不小心跑題了?我們還是來說表姐吧!” 楚凌蓮完全被打亂了陣腳,此刻她更想知道,什么叫“那就怪不得我了”?她真的有協議嗎?她又打算干什么? “不瞞您說,表姐真的很惡劣,您和姑父有空的話,得好好管教她一下了——有機會要害我,沒有機會制造機會也要害我,她這么執著于我,是不是心理出了什么問題呀?”楚湉湉只管火上澆油,“姑姑也讀過書,知道扁鵲和蔡桓公的故事吧?我上回就說了,諱疾忌醫是要不得的!” 楚凌蓮注意力還在協議是否存在上,慢了大半拍才反應過來,勃然大怒,“你說誰有???!” “您這不就是教科書式的諱疾忌醫了么?”楚湉湉繼續火上澆油,“其實換個思路,精神病殺人都不犯法,更何況只是造謠誹謗呢?姑姑要不要考慮給表姐出個精神鑒定書,到時候在法庭上,就辯護說她是精神病人,她就是控制不住黑我,其實她也不想的?” 楚凌蓮被她氣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指著她鼻尖的手直顫,“你……你好……好!” 氣怒上頭,話都說不出來,須臾端起杯子,就要兜頭潑過去。 這時,經過的服務生腳下忽然滑了一下,“哎呀”一聲驚呼,手中的托盤歪向一邊,托盤上的飲料不偏不倚,剛好倒向楚凌蓮,嘩啦—— “對不起對不起!” 服務生穩住身形,驚魂不定地連聲道歉,趕緊拿餐巾擦拭楚凌蓮被潑濕的肩頭。楚凌蓮手中的水還沒潑出去,自己倒先成了落湯雞,氣得破口大罵,“你沒長眼睛???怎么做事的,瞎了你的狗眼!” “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服務生一聲聲不停道歉,邊道歉邊鞠躬,“真的對不起!”又指著胸牌,“這是我的工號,我愿意賠償您的損失……” 低聲下氣的模樣,倒襯得豎著眉痛斥他的楚凌蓮太不依不饒,一旁的楚湉湉還在勸解,“算了吧姑姑,他也不是故意的,實在不行就讓他賠您干洗費吧……” “我缺那幾塊錢的干洗費嗎!”麗茲酒店定位高端,出入的多是有些身份地位的人,楚凌蓮總覺得周圍投來的目光帶著鄙夷,她最恨被人當做窮酸看扁,仿佛她還是二三十年前,那個在工廠流水線做工,領著可憐巴巴的薪水,回家還要盡數上交的廠妹。 她努力壓制住火氣,揮開服務生的手,“這次就算了,以后給我小心點!” 服務生如蒙大赦,深深鞠躬,再次道歉,“女士,真的太對不起了!” 楚凌蓮閉了閉眼,只覺得五臟六腑如有火燒,翻騰著就像瀕臨爆發的火山中的巖漿,燒得她哪兒哪兒都不爽。睜眼看見閑閑喝咖啡的楚湉湉,這份不爽翻滾得更劇烈了。 她對這個侄女的印象,一向是溫軟乖巧,害羞膽怯得像只小兔子一樣。卻不知她什么時候黑了心肝,變得這樣六親不認起來! “行了,你也別扯東扯西繞彎子了,”楚凌蓮到底一把年紀,也經歷過不少風浪,很快將怒火強壓下去,冷聲道,“直接說吧,要什么條件,你才肯撤訴?” 心中有幾分篤定,楚湉湉八成要拿協議的事情做文章——不然她特意提到那個做什么? 她再三提醒自己,小丫頭只是在虛張聲勢罷了。楚凌遠向來對信任之人不設防,不至于刻意再留一份協議給女兒,增加被妻子知曉,讓全盤計劃白費的可能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