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節
“不嘛!”楚湉湉噘起嘴,扭著撒嬌,“我就要挨著mama!晚上我跟你睡!” “——不行!” 這反對又快又大聲,顧云霆和方舒窈都轉頭側目,只有楚湉湉就像沒聽到一樣,仍然垂眸和西瓜較勁。顧顯放柔聲音,“你睡覺那么不老實,萬一攪得岳母睡不好,豈不是難受?” 楚湉湉怒而抬眸,大聲駁斥,“你睡覺才不老實!天天都攪得我睡不好,我才難受呢!” “……咳!”顧云霆被西瓜嗆住,拍著胸口直咳嗽,“咳咳咳……” 方舒窈面上青一陣紅一陣,倒了杯水遞給顧云霆。顧顯張了張口,難得不知道該說什么,又閉了嘴。 空氣中彌漫著難言的尷尬,只有顧云霆止不住的咳嗽聲。楚湉湉終于后知后覺,反應過來自己話中的歧義,一股熱意直沖腦門,她小臉紅得幾乎要滴血,“我是說,你老是翻身!打呼!磨牙!”惱羞成怒,順手抓過靠墊丟了過去,“討厭死了??!” 顧顯輕松接住靠墊,一本正經,“我很確定我沒有那些毛病,”對上她因羞惱而格外明亮的眸子,他從善如流地讓步,“當然,湉湉說有,那就有吧。老婆說了算?!?/br> 楚湉湉:“……” 感覺更生氣了是怎么回事! 顧云霆好容易止住了咳嗽,又開始牙疼。兒子行事滴水不漏,難以看透,他更樂于給方舒窈制造機會,與女兒獨處。湉湉心思純凈,說不定會透出點什么來。 “行了,”他斜睨著顧顯,“女兒是mama的小棉襖,抱著小棉襖睡覺,怎么會難受?你就別在中間挑撥離間了,招人煩?!?/br> “祖父今天又打電話罵你了嗎?”顧顯眼也不抬。 顧云霆剛喘勻的氣,又梗住了。 許是終于發現兒子是個理想的撒氣桶,顧老爺子今天又打電話來,劈頭蓋臉把他訓斥了一通。九十歲的老頭子了,記憶力好得驚人,連他小時候蹂|躪了隔壁張叔的十八學士,拿永久油性筆在老媽的愛貓頭上寫了個“王”字,強迫它配合演武松打虎……這些事情都記得!還作為他從小就就不成器的鐵證,一樁樁一件件數落過來! 而且電話的結尾,明顯是未完待續。 老頭子不會以后都打算一天三頓照著飯點,罵他下飯吧?那還不如把他當空氣呢…… “我這是代誰受過?”顧云霆眼刀甩向顧顯。 從老頭子的話音里,他聽出是顧顯不僅一口拒絕了與唐家聯姻——或者說,與任何一家聯姻,還在很大程度上限制了老頭子與外界的聯系,形同軟禁。 難怪老頭子如此憤怒,最自豪最肖自己的乖孫,為了女人忤逆于他,是可忍孰不可忍啊。這是還不知道他偷偷結了婚,要是知道了,八成要氣得腦溢血吧? ……等等,顧顯把老頭子隔離起來,莫不也是擔心他查到湉湉母女,會氣出個好歹來? …… 夜里,方舒窈被突如其來橫在她胸口的胳膊砸得呼吸一滯。她嘆氣,拎起那條胳膊,在身側放好。 才剛合上眼,又有條大腿忽地一抬,大剌剌架在了她腿上。她深吸一口氣,抽出被壓的腿,再次往床沿挪了挪,給已經睡成大字的人讓位置。 睡相還是跟小時候一樣差,完全沒有改善??! *** 次日是星期天,楚湉湉美美地睡到日上三竿。 打著呵欠出了臥室,迎面在客廳遇見顧顯,她面色一沉,扭臉就要從他身邊繞過去。 “湉湉……”顧顯無奈,拉住她。 昨夜她黏著方舒窈不放,他總不能當著岳母的面,把人搶過來扛起就走,只得由著她了。漫漫長夜,孤枕難眠,他苦苦思索如何把人哄回來。 “我……” 剛一開口,被一陣手機鈴聲打斷。楚湉湉睨他,“不接嗎?小心錯過十個億?!?/br> 顧顯手伸進衣兜,直接摁掉。 “多少億也沒有你重要,”他垂眸凝視她,“你想知道理由,理由其實很簡單?!彼€是沒忍住撇開視線,聲線也壓低了一截,“我吃醋了?!?/br> 承認其實沒有他想象的那么難,丟臉的感覺當然是有的,可他更想結束她的生氣冷戰。只是她越圓睜著水汪汪的大眼睛看著他,他的窘迫感就越強烈,禁不住辯解,“我承認,這是愚蠢而不理智的行為,我平時并不這樣……” “你說你,吃我爸爸的醋?”楚湉湉滿眼難以置信,“……哈?” 作者有話要說: 咸總:我不是我沒有別瞎說??!(*  ̄︿ ̄) 第36章 chapter 36 楚湉湉轉念一想, 又覺得不對, “你不是不知道那是我爸媽的訂婚戒指嗎?”她瞇起眼眸, “還是你故意裝不知道,借機diss我爸爸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人物’?!” ……要命!怎么就那句話記得這么清楚? “不是,我……”顧顯眼梢的余光瞥見走廊處有人影閃動, 拉起她,“回房再說!” “干嘛啊你!”楚湉湉被他牽著,不由自主地往前邁了幾步,不樂意了, 拼命向后拽。然而她那點力氣哪里拖得住他, 急惱攻心, 索性往地上一蹲, “我偏不!” 顧顯回身, 哭笑不得。這是耍賴皮嗎? 他彎下腰看著她的眼睛, 一只手撐在膝蓋上, 另一只手還牽著她的手,輕晃了晃, 眸中漾著淺淺笑意,“真不跟我走?” 這姿態,這語調,都太過犯規,楚湉湉被撩得晃了一下神,旋即鼓起了臉,“就不!” 顧顯像是拿她沒辦法, 輕嘆了口氣,接著自顧自繞到了她身后,彎腰展臂一撈—— “……?!” 楚湉湉還維持著抱膝蹲成一團的姿勢,被他兜著小腿前側,像端花盆一樣,輕輕松松端起就走了……走了……了…… 樓梯上到一半,仍處于震驚狀態的楚湉湉剛回過神來,羞惱非常,“你你你……放我下來!我自己走!”轉頭就要瞪顧顯,轉到半途,猛然與走廊拐角處的顧云霆四目相對,頓時尷尬得無以復加。 說實話,這些日子以來,顧云霆毫無大明星的架子,平易近人又風趣幽默,每每被顧顯噎得說不出話來的吃癟樣子逗趣十足,難得他也從來不惱羞成怒。這樣的人,真的很難招人討厭,可楚湉湉心里始終有個大疙瘩,讓她沒法以平常心看待他。 不對,是兩個大疙瘩——一個是宋碧琴,還有一個,自然是他出軌氣死第一任妻子的事情。何況根據顧顯所說的,當時沒了的不光是顧顯的母親,還有他剛出生的小meimei! 這樣的渣男,他有什么顏面再娶?又是誰給他的勇氣,還想禍害她mama? 還有顧顯,他怎么能容忍間接害死自己mama和meimei的人,跟自己生活在同一個屋檐下? “——咳咳!”顧云霆大力清了清嗓子,仰頭問道,“這是在干什么?小顯,湉湉不樂意,你怎么能強迫她?舒窈才剛出去一會兒,你就欺負湉湉,像什么樣子?” 顧顯原本不想搭理他,又擔心楚湉湉受他挑撥,剛要開口,卻被楚湉湉搶了先。 “我們鬧著玩兒的!”說著,拍了拍他手臂緊繃的肌rou,嗲嗲地關切,“老公~胳膊酸不酸?” “……”顧云霆搓了搓胳膊上的雞皮疙瘩,感覺牙齒酸酸的。行吧,你們愛咋咋地吧! 就算知道她是做給顧云霆看的,那軟軟的語調仍是如一根羽毛拂在心尖上,酥酥麻麻的,還有幾分磨人的癢意。顧顯加快了步伐,轉過樓梯拐角,進了主臥,用腳帶上門。 “好了吧快放我下來!”一進門,楚湉湉就開始扳他攥著自己腳腕的手,“你這簡直就是強盜行徑,我強烈譴責你!” 顧顯失笑,“是不是還要給我發個外交照會?”他輕輕把她放在床上,見她手腳并用地慌忙爬遠,揉了揉額角,“好了,‘強烈譴責’過了,我們來‘嚴正交涉’一下吧?!?/br> 楚湉湉和他隔著一段距離,盤腿坐好,扯過一個靠枕抱在身前,下巴一揚,“說吧,你對我爸爸到底有什么意見?” “……真的不是!”顧顯頭都大了,“跟你父親沒有關系,事實上,我曾與他有過數面之緣,商討過投資垣耀的事宜。他是個好人,熱情坦率,仗義直爽?!?/br> 他回憶著,唇角漾起一抹笑紋,“他還給我看過你的照片?!?/br> 楚湉湉訝然張大了眼眸,“……真的?你認識我爸爸?” “校服,白襯衫,紅黑格紋蝴蝶結,扎著雙馬尾,”顧顯指指她的鼻尖,“鼻尖上抹著團奶油,笑得傻乎乎的?!?/br> 楚湉湉嘴唇動了動,喃喃,“那是我十六歲生日時拍的……爸爸設成手機壁紙了,我還抗議過……” 或許是上回夜半崩潰大哭,讓她終于得以發泄掉一些哀痛,此刻她顯然心緒起伏,但總算沒有落淚,顧顯暗松一口氣。 他接著道,“所以那回在酒店里,我一眼就認出了你?!?/br> 酒店那樁經歷,是楚湉湉最不愿回憶的噩夢,人生第一次陷入那樣危險而屈辱的境地,事后她甚至連跟蔣鹿鳴對質都不愿,只想趕緊拋到腦后。她垂下眼眸,不想繼續這個話題,“你還是直接說,為什么扔我的戒指吧?!?/br> 顧顯搖頭,“不,這些都是相關的——正因為當時的狀況,我先入為主,認定你是……我最厭惡的那種女人?!?/br> 楚湉湉低低地“哦”了一聲。不必他說,他一開始對她的厭惡鄙夷,她完完全全感覺到了。那份鄙薄如此刺人,她連那都是蔣鹿鳴一手策劃的,都無法開口解釋,因為他肯定會覺得,她只是在狡辯罷了。 她都不知道,在那樣錯誤的開端、那樣的前提下,他是怎么喜歡上她的。 ……或者說,他真的喜歡她嗎?她會不會,是會錯意了? 楚湉湉的心沉了下去,手指無意識地攥住靠枕邊緣的流蘇,緊緊絞起。冷不防身體落入一個溫熱的懷抱中,她才驀然發覺,顧顯不知道什么時候接近過來,抱住了她。 “你那個小腦袋瓜里,不管在轉些什么念頭,都先給我打住,聽我說完?!?/br> 強橫命令完,顧顯偏頭,薄唇輕輕印上她額角,抱緊她繼續道,“先前你父親提過,那個誰,從小跟你一起長大,很照顧你。后來……一些機緣巧合之下,我以為是青梅竹馬,兩小無猜……” 到底還是太丟臉,他不知不覺就含糊了起來,“總之……我比自己想象中更在乎這件事,然后那天,我不小心看見,公司樓下……咳?!?/br> 說不下去了。越說越覺得自己做出這么幼稚的舉動,簡直可怕。 楚湉湉微張著嘴,眼神直愣愣的,半晌,才喃喃出聲,“……掉頭?!?/br> 顧顯:“……嗯?” “怪不得你說,‘掉頭’——你看見我跟楊逸辛說話,你看見我打車了。我真笨,居然完全沒有意識到……”楚湉湉懊惱,又覺得不可思議,“你以為,戒指是楊逸辛送給我的?他沒事送我鉆戒做什么?” ……送鉆戒還能做什么? 顧顯雙手固定住她的腦袋,不讓她轉頭看自己,含混道,“總之,我就是一時誤會……” “哦,一時誤會,說扔就扔,”這個角度,楚湉湉正對著露臺,隔著朦朧的薄紗窗簾,隱隱約約能看見柵欄的輪廓,“誤會讓你力大無窮,還會編一大堆謊言騙我,一個接一個的,把我騙得團團轉,是不是很有成就感?你就是欺負我笨,你說什么我信什么……” “哪里來的成就感?心驚rou跳還差不多,得知那是你父母的訂婚戒指,我就覺得完了,”顧顯額頭抵著她的后頸,懊喪嘆息,“怕你不肯原諒我,又怕你傷心……我這輩子都沒這么狼狽過?!?/br> 楚湉湉沉默著,半晌,才開口,“如果我和楊逸辛是男女朋友,你以為,我還會接受假結婚的提議嗎?” 不論是這個假設,還是結婚前的“假”字,聽起來都刺耳極了,顧顯深吸一口氣,“是我想岔了?!?/br> 楚湉湉像是沒聽到,“你以為我有男朋友,甚至還訂婚了,卻一邊還和你……那么親密。這樣的情況下,你為什么還能說出,你只屬于我?不要說是大度、是隱忍,”她搖搖頭,“我對你再不了解,也知道你不是那樣的人?!?/br> 顧顯的身體僵了僵。 他實在無法說出口,在做出那個承諾時,他依然固執地堅持,自己對她不過是一時頭腦發熱的沖動,甚至寄希望于當沖動過去,那股來得莫名、如附骨之疽般的渴求得到滿足,他就能擺脫她的影響,重歸冷靜。 “因為笨的人是我,”他艱難地承認,“明明早就栽了,偏還要負隅頑抗?!?/br> 終于承認了這一點,心中仿佛有道厚重的墻轟然倒塌,光線投射進來,豁然顯露出一片開闊的天地。顧顯閉了閉眼睛,腦海中驀然浮現出那句詩——如果不曾見過太陽,我本可以忍受黑暗。 “湉湉,我很喜歡你,”他脫口而出,“先前的一切,我很抱歉。那天,我問你要過一個彌補的機會,可是恐怕我又搞砸了……我知道這樣很得寸進尺,但是,能不能再給我——給我們一個機會?這是最后一次,我保證?!?/br> 前所未有的忐忑,讓他幾乎屏住了呼吸,等待她的反應。過了仿佛有一個世紀,她才終于有了反應。 ——她搖了搖頭。 這一下,顧顯的心如同浸在了寒潭里,直直下墜,喉嚨像是被什么堵住,干澀發緊,“湉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