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啟示和講理
“你很愛你的第一任發妻?!蹦贻p道人語調低沉,搖頭嘆息,“可惜,應了情深不壽的讖語?!?/br> 江塵臉色泛白,這時候他已經在心里選擇相信對方,猶豫一番之后,澀聲發問,“難道我是天生克妻的命?” “那倒不是?!蹦贻p道人搖頭道,“今生緣分不夠罷了?!?/br> 江塵整個人的情緒低落到了極點,陷入了渾渾噩噩的境地,就連對世界的感知都模糊了起來。 活著竟然要靠天定的緣分? 既然一切都是命定的,那這塵世走一遭的意義何在? “別的我就不能多說了,凡事都有度,要適可而止?!蹦贻p道人身子突然一僵,如芒在背,他明白自己誘導過度了,連忙補救道,“你應該聽說過‘大道五十天衍四十九’的說法吧?” 江塵茫然抬頭,“道長何意?” “緣起緣滅,玄之又玄,但是人在十丈軟紅之中并非完全身不由己。你自己想想”年輕道人又拿出了那套屢試不爽的啟示大法。 江塵仔細回憶,發覺自己好像確實有幾個可以挽救兩位發妻的機會,但是他當時都沒有把握住。 年輕道人看到江塵沉浸回憶不能自拔,同時臉上現出了那種他很熟悉的悲痛神情,就知道自己的啟示被少年完美接納了。 人的記憶有時會因為潛意識里的自我而悄然改變,當事人往往因此陷入自欺欺人的圈套。你回憶的次數越多,心底的執念越深,真相就會像水面一樣蕩漾的越厲害,直至破碎。之后,你認真揀選的片段幾乎不可能再拼湊出原來的模樣。 雖然年輕道人按照紙條上的內容完成了任務,但是他心里反而有些憂愁,倒不是擔心什么門派光復的押寶,只是感覺自己以后可能要離開大越到其他地方去討飯。想起這個就來氣,都是那個該死的老王八蛋,不把東西交給自己就算了,還逼著自己去趟渾水。 他看著眼前那個淚流滿臉的感性少年,心想老子要是現在一拳打死他,一下子就能掀翻多少老王八的棋盤,想想就刺激!就是做了之后根本沒有機會跟人吹噓,這種本身驚天動地的壯舉卻只能悄然湮滅在某個角落里。這種自嗨的瘋狂行徑,也就那幾個神經病才會去做吧? 年輕道人不再去管依然沉迷過去的江塵,自顧自地拿起桌上已經冷掉的蔥油餅賣力地咬了起來。 ————— 寶來客棧因為老板娘的緣故,生意一直不錯,其中不少都是因為生意而路過汾陽的小商販,他們一般都騎馬,所以后院馬廄里的料草經常要補充,具體時間還要看天氣和生意。 早上氣鼓鼓的老板娘去往后院之時,恰好有人在馬廄那邊裝卸草料。負責看管馬廄的伙計昨天收了銀子,這回跑去前面給江塵送信去了。 “那個少年不是你能招惹的,別去自討苦吃了?!碧舴虼虬绲臐h子看到那個穿的不倫不類的老板娘時,只是微微錯愕,半天憋出一句,“這身衣服不適合你?!?/br> “老娘為了愛愿意飛蛾撲火,你管得著嗎?”已經走到近前的婦人,突然又向前跨出兩大步,幾乎直接貼到了漢子身上。 漢子極力放緩了呼吸,鼻腔里還是盈滿了婦人身上特有的蘭香,他盯著婦人嫵媚的面龐看了一會就不得不扭轉脖頸,僵硬的別過腦袋。那雙漂亮的眸子并非盛氣凌人的扎眼,反而因為盛滿了某種殷切的渴盼而顯得楚楚可憐,這時的婦人就像一株快要渴死的蘭花,呼喚著愛人的滋養。 “抱著我?!眿D人眼神黯然地盯著他胡子拉碴的側臉發了會呆,然后聲音輕飄飄的說道。她很久之前就不再流那些無用的咸水。 “哭出來會好受些?!睗h子動作僵硬地環住婦人的柳腰,下巴枕著她的腦袋低聲囁嚅道。之后,漢子就老老實實抱著她一動不動。 “你可真是個孬種!老娘今晚就脫光了爬上那個少年的床!”婦人知道他還是不答應,于是猛然掙開他的懷抱,反手狠狠甩了他一巴掌,就頭也不回地遠去了。 送完信的伙計在前面吃了頓稍稍豐盛的早飯犒勞自己,回來時看到挑夫漢子臉上清晰可見的五根手指,不禁又驚又奇地問道“老哥,你剛才是不是調戲老板娘啦?你跟我講實話,我晚上請你喝酒!” 漢子揉了揉另一邊沒有指印的臉頰,然后猛地抽了自己一個大嘴巴,“你看看現在兩邊可一樣了?” 伙計被他那一巴掌的聲響嚇了一跳,回過神來,明白眼前這個平時跟他一塊侃大山的漢子肯定是遇到了什么解決不了的糟心事。他走過去拍了拍漢子的肩膀,嘆息道“兄弟我也沒啥本事,不過這兩天確實發了點小財,晚上咱哥倆一塊去喝兩碗好酒!” ———— 當街打完女人的青皮漢子在眾人的熱心安撫之下,最終跟糟妻攜手歸家。 他們的家安置在城南的一條僻遠巷子里,周圍住戶都是些窮困潦倒之輩。 巷子七扭八拐,雞鴨糞便、狗屎人屎隨處可見,這塊城中鄉實在過于臟亂差,而且因為縣衙在北邊,導致這邊愈加荒僻。 倘若不是青皮漢子兇名在外,加上有次把一個手賤揩油的高大漢子揍個半死,他女人一個人在家還不知道會生出多少事呢。 扶著媳婦的漢子突然止步,一把推開婦人,罵道“他娘的,你先回家,我去辦點事,一會給你帶些吃食回去?!?/br> 婦人沒了先前那股莽氣,只是乖巧點頭,因為他男人每次這樣說話,回家準要躺幾天,就好像給人當沙包使,從而給她換些吃食。 婦人消失在拐角處時,青皮漢子遠眺了一下城墻那邊,看到無人,就縱身躍上高墻,接著幾個起落跳進一間荒棄已久的院落之中。 一個干瘦漢子坐在衰草叢生的臺階上,身邊放著一壇酒兩個粗瓷大碗以及一個布包裹。 “搞快點,別每次開打之前就要絮叨半天!”青皮漢子捋了捋袖子,擺出一個古拙的拳架,意境渾圓,蓄勢待發。 “你忘了昨天是九兒的忌日?”干瘦漢子揭開酒封,倒了兩碗酒。 “反正我去不去都一樣?!鼻嗥h子略微皺眉,渾身氣勢攀到頂峰。 “我想了想,覺得確實不該怪你,本來只是我自己的一份執念,無關他人。就像你好吃懶做,嗜賭成性,今天還打女人,但只要你女人還愿意跟你過,別人就不應該多管閑事?!备墒轁h子端起酒碗一飲而盡。 就在青皮漢子將信將疑,拳架露出破綻的瞬間,干瘦漢子突然暴起,一拳砸在了他的額頭之上,直接把他打飛出去五六米遠。 這時,干瘦漢子接著說道“可我后來又想了一下,道理不是這樣講的,你不來就是不給我面子,打女人更是丟了我的臉!” 青皮漢子被這一拳捶的七葷八素,耳朵嗡嗡響了半天,好在腦子還沒壞,知道自己雖然剛才放松了警惕,但是顯然這個臭不要臉的實力又精進了不少,這時候他反而興奮起來。 這也是他的實力能緊跟干瘦漢子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