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節
冉煙濃回頭,只見錦云端了一碗湯藥過來,冉煙濃心領神會地微笑著,不顧徐氏阻攔,玉手一揚,推開了門。 徐氏用晚膳都是丫頭們自發地送到屋里的,她從不落閂,冉煙濃破門而入十分容易,破門聲又響,以至于芝蘭院揪起了七八個腦袋,詫異地看著冉煙濃帶著錦云入了門,但徐氏早就失了人心了,她又愛發脾氣,沒幾個人愿意搭理她,冉煙濃闖入徐氏的房門竟然沒有人阻攔。 “你,我不是說了不讓進門么!”徐氏支起身子,挨著兩只枕頭,手肘撐著起來,眼睛一圓。 她在屋中睡覺,想也以為沒有人打攪,被子里只合了一身褻衣,領口處隱約露出一坨被嘬出來的紅痕,冉煙濃與容恪成婚一年多,早不是什么懵懂無知的清白閨女,眼睛又尖,心思又活泛,立馬便想到了什么,但神不知鬼不覺地掩藏去了,找了一個檀木玫瑰椅挨著坐,命錦云將湯藥擱在桌案上。 焚香的暖爐曳出幾許青煙,下一方墨青的木臺,花牙子上鏤雕著幾朵木芙蓉,紋理精致。 冉煙濃提著藥盅的蓋兒,笑道:“徐夫人,聽聞你身子不好,我找了平素與你診脈的大夫,他說你氣血虧損,我便想讓錦云給你煎藥去,誰知道見到爐子上燉著一鍋,錦云一嗅,沒想到她鼻子靈,就聞出了不對?!?/br> 錦云方才沒聞到什么,是前不久,容恪和冉煙濃回陳留以前,無意之中發現徐氏用的藥有些怪異,不像是養身子的,但她不通醫術,只是因著自己與徐氏有著一樣的病,卻用著不同的藥,故而覺得怪異。 但她心眼兒不多,沒有用帕子取出一些藥渣給外頭的大夫辨認,那時世子和世子妃都不在,即便徐氏真做了什么出格的事兒,錦云一個微賤的婢女也奈何她不得,反而要被處置。 方才來的路上,她才將一些心底里的話同冉煙濃說了。 冉煙濃在想,徐氏竟然這么大意,破綻百出。 徐氏聽冉煙濃說話,果然便有點兒慌神兒了,朝著錦云惡狠狠地瞪了一眼,冉煙濃神色微妙地留意著徐氏的反應,脫口而出:“我給徐夫人重端了一碗湯藥,里頭可有許多的藏紅花和益母草,最是養人了?!?/br> 徐氏心頭猛跳,眼皮子也是利落地一個哆嗦,槌床便大怒,“你在蘼蕪苑,與我井水不犯河水,今天沒事卻來獻殷勤,是什么道理?來人哪?!?/br> 惱羞成怒了。 冉煙濃更是疑惑,將徐氏的脖子又看了好幾眼,她盛怒之下沒管住露出紅痕的脖子,冉煙濃直直地盯著瞧了好幾眼,才最終確定,那一定是男人用嘴唇嘬出來的歡愛的痕跡。 確定之后,冉煙濃臉色一冷。 原來徐氏不守婦道,早和人勾搭成jian。既然她早和人有染,那么留侯之死極有可能與她和她的姘頭有關。 作者有話要說: 徐氏心狠還蠢,還有毒,遲早反噬,雖然沒拿到確切證據呢,但是跑不了的~ ☆、生病 冉煙濃板凳還沒坐熱, 徐氏喚的人便沖了進來, 忠心耿耿要保護主子, 徐氏叱道:“將世子妃請出去?!?/br> 冉煙濃是個不用人請的角色,徐氏都找人來趕了,她也不稀罕留, 撣了撣裙裾,笑吟吟道:“這只是碗藕湯,不知徐夫人何以如此緊張。告辭?!?/br> 等她一走, 徐氏立即脫力地倒回床榻上,丫頭婆子們都驚怪地望著她,徐氏心里亂糟糟地想:是藕湯,那么那個小郡主是來試探我的?我莫不是著了她的道兒了? 徐氏仔細想著方才可曾露出什么破綻, 但想了想, 卻沒想到,便放心地拉上了被褥。 冉煙濃帶著錦云出門,心跳還怦怦然的,她只是想試探徐氏與容桀之死是否有干系,可她還沒提到留侯, 便覺著徐氏有些異狀,徐氏與外男有染,莫不是教心思靈敏的侯爺察覺了什么, 徐氏憤而殺人? 冉煙濃回去將得到的所有訊息都一一告知了容恪,但教她意外的,是容恪壓根沒覺得驚奇, 反而一副早有所料的模樣,薄唇彎成一道優雅的紅弧。 她想,也許是徐氏平日里所作所為太教人不恥,因而即便她紅杏出墻,旁人聽見了至多憤怒,卻不會覺得意外。 “恪哥哥,那現在怎么辦?” 容恪笑道,“nongnong已經做得很好了,我沒想到你能發現這些,剩下的我會差人去查?!?/br> 冉煙濃點頭,被容恪握住一只手,整個人摔入了他的懷里,冉煙濃的頭磕到了他的肩胛骨,疼得揉了揉太陽xue,嗔道:“做甚么?” 從徐氏房里回來,夜色已深,容恪還不放心,教曲紅綃一路盯著,此時美人溫香在懷,容恪不想忍了,挑著鳳眸笑了起來,將她抱上了溫床,冉煙濃驚訝地看著他,“啾啾……” 從懷啾啾到生下他,容恪幾乎不與她同床,回陳留路上又曠了許久,冉煙濃想起來,是該給他嘗點甜頭了,只是沒見著啾啾,她放心不下,容恪堵住她喋喋不休的唇,忙碌之間聲音有一絲含糊不清,“睡著了,在別的房間?!?/br> 他的手飛快地扯下了冉煙濃的腰帶,一陣涼意來不及撲入間隙,便被他一貼,瞬間guntang。冉煙濃羞紅了臉,抱住了他的后頸,暖熱的呼吸卷著蘭麝的芳香,在四方的床榻之間繚繞勾纏,“容恪?!?/br> 他停下手,微微欠起身,指尖碰了碰她的臉頰,眼底滿溢出溫柔。 冉煙濃紅著臉道:“我現在要提我的要求了?!?/br> 容恪答應過的事都會記得很牢,故此點頭,“你說?!?/br> 冉煙濃沿著他的背溝,將手指滑下去,體貼地抱住他,臉頰紅得像石榴一般灼艷。 “我還想要一個女兒,好不好?” “貪心?!比葶⌒Φ?,抱著冉煙濃向里側一滾,高下立變。 冉煙濃在絕對的掌控姿態里比較放得開,她還以為他不答應,容恪卻握住了她的柔荑,鳳眸深如星海,“想要?自食其力?!?/br> “……” “自食其力”了小半個時辰的冉煙濃后來累癱了,倒頭就睡了,趴在容恪光裸的胸口,呼吸淺淺,他一手撫著她柔軟墨黑的發,一手拉上緋紅的秀鴛鴦纏花的棉被,繡榻之間,但聞淺薄囈語,他凝神一聽,全是喚他名字的,容恪不覺微笑。 他睡不著。 意識回到了那一年的雪山。 大軍行進過程之中,容允與容昊騎著馬,都是純種的千里馬,而容恪的馬則是一匹剛出生不久、才學會跑的小馬駒,腳程跟不上,他漸漸地落在了后頭。 容桀從未過問落后的容恪去了哪,如果他跟不上,容桀完全會棄了這個三公子率軍回陳留。之所以留著一個容恪,不過是不嫌棄家中多了一雙筷子而已,甚至他都沒有資格上桌。 容恪的馬兒陷在深雪里,越走越慢,他穿著毛皮狐裘,抱著馬脖子靜靜依偎著,給小馬兒溫暖,風雪凄緊,容恪靠著靠著,慢慢地便睡著了,也不知道走到了哪里,他到現在都記得,那晚他睡覺夢到了冉煙濃,一個如桃花初綻的嬌小姑娘,手掌白皙漂亮,一笑起來有兩個梨渦,她給他穿上了一件錦衣,戴上了一頂氈帽。 醒來后,一把雪籽扔在了衣領間,容恪一天一夜沒吃過東西了,又餓又困,卻還是一激靈,便被凍醒了,他意識回攏之際,隱約聽到容昊得意的炫耀的聲音,“大哥,咱們找個雪坑把這個妖孽給埋了,你看父王怪罪不怪罪?!?/br> 容恪一怔,可是全身上下好像沒有力氣,然后又聽到了頭頂傳來容允的聲音,也是恣意而張狂的,“怪罪什么,恐怕他還會嘉獎我們為他除害哈哈!” 容恪全身的血液都凍僵了,可心頭卻竄上來一股灼人的火氣,喚醒了血液之中的仇恨,這股熱血一游走,身體漸漸恢復了些許直覺,他們倆竟在拖著自己走! 容恪的一雙腿都被拖在地上,被容昊和容允扔進了雪山洞里,冰冷的青石上,容恪喘息都來不及喘息上一口,只聽容昊道:“就讓他在這里,慢慢地死好了,想必很痛苦哈哈哈?!?/br> 兄弟倆大笑著,要一起下山去,去找父侯的軍隊。 容恪凍得四肢鮮紅,無力地仰倒在冰雪里,聽見他們大笑著遠去的聲音,一句“救命”都說不出來,就算能說,他也不要他們救命。 雪山上到處都是呼嘯的寒風,像一根根鋒利的刀倒在全身上下每一個角落,容恪的五感都在漸漸地消失,耳中“崩”地一聲,仿佛有什么墜落下來,跟著又是一番天搖地動,容恪被這劇烈的震顫喚回了意識,他想爬出去,可是一股腦的寒雪卻像冰棱子直往身上砸! 雪崩了! 外頭沒有任何人聲,容恪被黑壓壓的雪封住唯一的出路,四周只剩下漆黑和死寂。 容恪一直記得,他是怎么用一雙手掌一捧一捧地撥開積雪逃出生天的,那場雪崩讓留侯的部隊損兵折將,他當時落在最后,倘若不是兩個哥哥為了害死他,將他拖到雪洞之中,借著山洞天然的屏障之勢躲避,他也早已被淹沒在風雪之中尸骨無存。 容恪揉了揉額頭,困意襲來,意識仿佛還留在那年的雪山之上,掙脫不出。 那樣的黑暗和困頓,不抱生存希望的時候,他拼命地想要活下去…… “恪哥哥?!?/br> 容恪將她的纖腰抱住,仿佛惟其如此他才有勇氣回憶當年。 他不欠徐氏的。 她兩個兒子因他而死,但也是容允與容昊咎由自取。 他再也不會對徐氏存有一絲手軟。 冉煙濃還在疲倦地囈語,但是她很顯然早已陷入了深睡之中,像一朵姣柔溫軟的海棠,舒開了了花瓣,容恪淺淺地一笑,將嘴唇緩緩印在她的發絲之間,出了一場汗,被褥之間都是她纏綿的體香。 容恪也睡著了。 這一睡著,便到了次日巳時,他極少會睡到日上三竿還不醒,倒是冉煙濃,一想到昨晚的旖旎縱情,就羞著爬下了床榻,悄悄去梳洗了一番,換上了干凈的袍子。 其間又去隔壁看了看小啾啾,給他喂了奶,才爬回來找容恪,他還睡著,白皙的皮膚似晶瑩的美玉,漆黑的睫羽,俊挺的鼻梁,嘴唇內收,看著猶如一柄藏鋒的鈍劍,收斂如江海罷清光,一點都不光芒外露的??删退闶侨绱?,也美得讓人不舍得移眼了。 冉煙濃喜歡他攀到頂點時,微微皴裂的笑容,和漸漸粗重的呼吸,然后是性感的低吟聲……她很喜歡,忍不住伸出食指,在他的薄唇上輕如飛燕地一點。 她得逞地偷笑了起來,“恪哥哥,今天好懶啊?!?/br> 日色花色映上窗欞薄薄的一層紙,篩下重重扶疏碎影,暖陽喚醒了容恪,他悄然睜開一線,歪過了臉,“nongnong?” 昨晚睡得晚,都不記得何時有了困意,他緩慢一笑,“nongnong才厲害,讓人疲得很?!?/br> 冉煙濃蹭地紅了整張臉,羞澀地瞪起了他,“明明……明明你才是要命的。我、我不想了你都還不夠?!?/br> 容恪莫名所以地笑了起來。 冉煙濃紅著臉背過了身,“你要起來么,我給你打水?!?/br> 她要忙活,容恪說不用,手掌勾住了她的手指,“nongnong,我有點燙?!?/br> 冉煙濃更羞,啐道:“我再不來了!你也別想?!?/br> 容恪輕輕笑道,“不是,你摸摸我?!?/br> “我不摸!”冉煙濃氣極,他怎么就、怎么就大清早的就…… 容恪無奈地一嘆,握著她的手碰到一塊guntang的東西,她一怔,繼而轉過身,將整個手背都貼住了他的額頭,原來、原來不是自己想的那樣,冉煙濃吃驚了,“恪哥哥,你發燒了?” ☆、上門 印象之中容恪從未生過病, 最多受些外傷, 是以摸到他guntang的額頭, 冉煙濃自己都有些驚訝了,“很燙?!?/br> 這時她才留意到,容恪今日的臉色是蒼白的, 雖他膚色白,但也不會沒有血色,見他還側歪在床上溫笑, 冉煙濃急了,“我、我去給你煎藥?!?/br> 容恪還沒來得及說話,冉煙濃就跑出去了,急得像一陣風。 他無奈地失笑, 伸手蓋住了額頭。 是真的很燙。 從雪山回陳留之后, 他再也沒發過燒,看來人真是不能胡思亂想,一想便出了事。 容恪沉靜地望著帳頂,泛著紫光的紗簾,一起一伏的, 宛如波濤,等少頃,冉煙濃就回來了, 端著一碗黑漆漆的藥湯,容恪失笑,“只是一點燒, 不至于喝藥?!?/br> 冉煙濃瞪了他一眼,“不許拿身體不當回事?!?/br> 她坐過來,要湯匙舀了一勺泛著黑的藥汁,遞到容恪嘴邊,他只是笑,卻最終還是順從地喝下了,冉煙濃就見他修眉微攢,有些嫌棄,“苦,nongnong……” 幸好她準備了蜜餞,捧出一小碟來,笑吟吟道:“乖,你喝一口,我給你一顆?!?/br> 容恪失笑,“算了?!?/br> 讓她這么折騰下去,味覺大抵要灰飛煙滅,容恪抓住藥碗,近乎一飲而盡。 只剩下最后一點藥渣,實在喝不了了,冉煙濃替他將碗放下來,正要給他塞蜜餞,容恪握著她的細腰,伸手一攬,冉煙濃便倒了下來,四唇相碰。 她驚訝地要撐著容恪的肩膀起身,但嘴唇被堵得嚴實,不過須臾,唇瓣為她打開,苦澀的藥味灌了進來,冉煙濃險些嗆得一咳嗽,容恪抱住她,將她固定住,唇舌與她交纏。 好一會兒,冉煙濃氣喘吁吁地倒在容恪肩頭,羞惱道:“生病了還這么大力氣?!?/br> 勒得她都有點兒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