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節
兩人說說笑笑的,羨煞了車中冉煙濃,她放下簾,看了眼德高望重的明蓁姑姑,見她嘴角帶笑,自個兒默默地嘆息著,不由自主地便想到了容恪。 她們的車隊出發那日,冉煙濃披著他給的紅絨披風,眼眶被風沙吹得紅紅的,容恪不怎么會哄人,冉煙濃將他的腰抱住了,親昵地說了一會兒話,容恪腰間的玉帶被玉手一扯,他掙動一下,怕這個胡作非為的花蝴蝶當眾讓他難堪,結果冉煙濃只是給他掛上了一只香囊。 然后便站了起來嘻嘻笑道:“我等你?!?/br> 容恪挑了嘴唇,微笑道:“勞夫人記掛一陣了?!?/br> “誰比誰記掛還不一定?!比綗煗饨器锏販惤徊?,小聲道,“下次見,我再把它抽下來,換上我親自給你備好的鐐銬,注意,那時候是在魏都,我的地盤,我就像你欺負我那樣,狠狠地欺負你?!?/br> 在容恪微微一愣時,她站起身,言笑晏晏地彈了一下他的肩頭,將羞澀和不舍都吞進了笑容里,化作擲地有聲的一句誘惑:“我等你來哦?!?/br> 容恪慢慢地想了很久。 在她的車馬消失在平原之后,他揚起了薄唇。 他是個戒備心和警惕心極重的人,要是受制于人,心甘情愿地被她玩,恐怕不那么好商量。臨別前一晚夫妻打架時被熱情的夫人親得略有發腫的唇,被容恪碰了碰,他眼眸微深,笑著牽馬回了軍中。 作者有話要說: 冉煙濃:回去收拾渣男。 靈犀:對付渣男?來來來,我有一手! 胳膊肘往外拐的公主嘻嘻 ☆、姐妹 冉府剛辦完了一場喜事, 不過三日便陷入了一團清凈里。 冉橫刀整日不歸房, 在書房抱著他的兵器睡了三日, 長寧想做個和事老,便拉著靈犀勸了許久,靈犀道:“他心里沒我, 只怕也不愿同我洞房?!?/br> 長寧心里曉得,問題不在靈犀這兒,在冉橫刀那兒, 但總要一個人稍稍拉扯下臉,好事才能成,于是多說了幾句,得了靈犀的首肯后, 又將兒子教訓了一頓。 婚后第四天, 冉橫刀才爬上了靈犀的床。狐朋狗友說的良宵苦短,他一點沒品出什么意思,這種事做來很無趣,靈犀就像根木頭似的擺在床上,連口氣兒都不出, 沒過一會兒,冉橫刀弄完了,就下來到院子里跑幾圈, 出了大汗,洗了澡,再回去。 從歸寧回來后, 長寧便將將軍府手頭的事宜分了些給靈犀,她開始學著看賬本,對冉橫刀愛答不理,任他在自己面前耍什么寶,她連眼皮都不帶掀一下。 晚間他回來,總能看到她挑著燭火在學習看賬本,拿著小本一面看一面記著,鉆研用心,一想到她對自己不理不睬,冉橫刀心里頭氣不過,一把吹滅了燭火,扛著她便上榻,一番胡鬧以后,靈犀仍是橡根木頭似的躺在那兒。 冉橫刀要炸了,他這么賣力,她一點都不回應的么! 于是掰過她的臉,兩手扣住了她纖細雪白的脖頸,惡狠狠道:“再讓我看到你大晚上看書,我就罰你。就這么罰?!?/br> 靈犀的臉頰上沁出了細密的汗珠,冉橫刀不溫柔,也沒什么技巧,只顧著橫沖直撞,靈犀得不到一點兒樂趣,只是覺得累,被他一鬧,哪還有力氣應他的話,便一把推開了他的手,冷嘲熱諷道:“看書總比對著某些人有趣多了。表哥?!?/br> “你叫我什么?”冉橫刀憋得臉紅,“再叫一遍?!?/br> “表哥?!?/br> “不行!”冉橫刀大怒,“叫夫君?!?/br> 這算哪門子夫君,一個心里只有別的女人的男人,大半夜的睡著了也不忘了他的瀟瀟,靈犀跟他沒好臉,冷冷笑道:“我不叫,你想怎么著隨你?!?/br> 便背過身去,拉上了雙花大紅鴛鴦被要睡下了。 冉橫刀挫敗得垂頭懊惱地也跟著睡,手要攬住靈犀的腰肢,被她不留情面地抓住了往后頭一扔,再要抱,靈犀便惱了,又是一頓冷嘲熱諷,冉橫刀的臉又紅又白,想著她柔軟滑嫩的肌膚在掌心輕顫時,像初開的瓊花,可惜一現,后頭便沒了。 莫名其妙地,冉橫刀一陣惱火。煩躁。 冉府上下都視這一對小夫妻為活寶,少夫人只記著正事,她做事干練,將外頭的生意打理得井井有條,對公婆也孝順,只是唯獨對冉橫刀不理不睬,二公子就好跟在她屁股后頭,看她養花、看她挑葉子給長寧煮茶,有時候坐半天了靈犀也想不起來冉橫刀,他又氣又恨,便攔住她的去路。 “做什么?” 冉橫刀氣炸,“我就問你一句話?!?/br> 靈犀抱著簸箕,不耐煩了,“問?!?/br> 冉橫刀將手放下來,齒關一碰,一句話問得磕磕巴巴:“你拿我當什么?” 表哥?丈夫?還是什么都不是? 靈犀冷然一笑,“滾?!?/br> “你……” “當狗?!?/br> 冉橫刀怒了,箭步便沖上去,將她懷里盛著綠茶的小簸箕一扔,扛著人便回床榻,這回靈犀不讓了,夫妻倆在床上打了一架,后來冉橫刀用武力奪得了勝利,便像騎馬一樣將這個倔強的女人狠狠駕馭了一回。 事后靈犀還是一言不發,只有一串淚珠從眼角滾落,冉橫刀不欺負女人,一看女人哭就慌了,手忙腳亂地要給她擦眼淚,“哎,你別哭啊,我還以為你很堅強……” 靈犀不理會,只是望著窗外落淚,冉橫刀心亂如麻,抱著她又哄又求,她還是一聲不吭,他也就漸漸地心灰意冷了,自嘲地笑了起來。 “我知道你心里沒我,我心里也沒你,既然做這種夫妻沒意思,咱們以后就各過各的吧,我再也不來招惹你了?!?/br> 冉橫刀說到做到,從床榻上溜了下去,半個月再沒到靈犀眼前晃悠,甚至躲到城外,跟冉秦在軍營里磨煉去了。 靈犀反而開朗了不少,每日陪著長寧賞花弄月,坐著馬車出門逛街,另將外頭的生意都報給長寧,長寧在這方面是放了一萬個心。 但苦就苦在,冉家只有老二一根獨苗,香火大事一直落在他頭上,如今兩人貌合神離,同住一個屋檐下,卻連照面都不打一個,長寧難免為他們擔憂,旁敲側擊了幾回,靈犀總是能拐彎抹角地轉到別處,長寧便長吐了一口氣,知道他們夫妻倆的事自己也過問不來。 冉煙濃無聲無息到了上京,先給東宮的jiejie遞了消息進去,冉清榮便親自到城門口來迎接,姐妹倆上了一輛馬車,執手相看淚眼地說了好一會兒話,明蓁便先下了車,到將軍府去告知一聲。 數月不見,冉清榮又憔悴支離的,若不是說話時還有幾分中氣,竟像得了場大病似的,眼窩也陷下去了,昨晚還像是哭過,眼泡還是腫的,今日蓋了厚厚一層嚴妝,抹勻了胭脂水粉,仍是沒逃過冉煙濃的法眼。 她心疼jiejie,路上便勸道:“jiejie心里想著的是件大事,我沒法給你拿主意,總要告知爹娘的,要是他們知道你受了這么大委屈,一定為你討回公道?!?/br> 冉清榮用絹子擦著眼,淚中帶笑,“nongnong,我就知道你一定會讓我去找爹娘,可我怕他們覺著我不爭氣……成婚這么多年,反倒讓兩個妾欺負了?!?/br> 她一抬起手指,冉煙濃便看到她的指尖一抹凝固的血痕,心頭一跳,忙拽住了她的手腕,“這、這是誰干的?” 說來冉煙濃氣極,冉清榮在宮中左支右絀,沒人真心疼愛,如今見著meimei這么護著自己,心中感動至極,抽回了手,“昨兒個,她們得了一張名琴,叫我去試試?!?/br> 冉清榮不會彈琴,被兩個良娣誆著坐到琴臺前,手指被琴弦割破了,琴弦也被挑斷了,兩個良娣驚呆了似的看著,在她手足無措時,她們可惜地哀嘆起來,“我的松風水韻?!?/br> 琴是寶琴,可人卻是個俗物,那兩人話中帶刺,大抵是這意思,冉清榮站了起來,想走。 與她們較嘴巴上的長短,一來丟了身份,二來,宮中的皇后和她的丈夫都向著這兩個良娣,她無所適從。 正巧太子齊戎從水榭上徐步而來,藕色衣衫的良娣撲了上去,嬌羞又惋惜地沖他哭訴,“我近日得了一張寶琴,可是我們倆都是鄉里來的沒見過世面的,本想太子妃是將軍府出身,是大家閨秀,琴棋書畫無一不精的,我們想讓她試試琴,也教我們一飽耳福,沒想到jiejie將我們的琴弄斷了……” 另一個良娣也撲了上去,齊戎左右手一邊一個地攬著她們的腰,目光與冉清榮碰了碰,她抿著唇,看著她們姐妹情深、婦唱夫隨,心往下沉入了無盡深海。 齊戎目光一痛,便低頭沖笑語溫柔地哄著兩個良娣:“太子妃是習武的,她可不會彈琴,想試琴可找母后身邊的琴婢,她們的技藝是超凡入圣的,也才配得上你的松風水韻?!?/br> 冉清榮的身子晃了晃,婢女將她輕輕托住了,她淡淡一笑,用手帕裹了滴血的手指,對齊戎斂衽告了辭,便沿著水榭下的青石回廊飄然而去,一池荷風動,滿湖碎萍生,都不及那個消瘦落寞的清姿倩影。 那兩個良娣還不依不饒,“不管,我的松風水韻壞了,太子殿下要重新送我一張琴?!?/br> “好,本宮賠給你?!饼R戎溫笑著拍著兩個良娣的香背,目光不經意觸到了那張斷了弦的松風水韻,琴木上那一滴鮮紅的血珠,刺得人心里疼得要命。他忍不住望向冉清榮離開的青石回廊,她已上岸,水湖翠的錦綃勾勒的身形腰肢,像揉碎在鵝黃嫩綠間潺湲的水波,清瘦秀美…… 再看兩個良娣,他連敷衍的一點心思都沒了。 冉清榮不想久留,故人已成三,她是再也擠不進那個位置了,起初抱著女兒哭的女人也不再了,冉清榮只想離開這座囚牢。 可她怕,當初太子來求婚時,母親說什么也不讓,不想她嫁進深宮,說將來恐怕要受一輩子苦,是她一意孤行,篤信太子即便將來三宮六院,也會敬重她一生。她所求不多,但求的,一定要得到,如果得不到,那就舍棄。 聽罷冉清榮的話,冉煙濃怔怔地望著jiejie受傷的指頭出神,她想,太子殿下事情做絕了,也就無怪他們冉家不能再忍了。 “jiejie,太子殿下多少日不去你房里了?” jiejie是沒生下個龍子鳳孫,但太子這邊就沒有問題么?冉煙濃不信。 冉清榮微微一怔,想了想,竟然久到記不得了,喃喃道:“得有,一兩年了罷?!?/br> 聽罷,冉煙濃的眉頭狠狠地一跳,事到如今夫妻再這么過下去也沒甚么意思,她本著安慰jiejie的心思回來的,但眼下不得不向母親說說了,說什么也不該再叫jiejie受這種委屈。 冉清榮不想說太子,扯著冉煙濃笑道:“nongnong嫁到容家,容恪待你好么?” 容恪待她很好很好。 可冉煙濃怕說出來讓jiejie又難過,咬咬嘴唇道:“現在是還行的,只是明蓁姑姑說了,相處久了,到頭來誰又知道是個什么玩意兒?!?/br> 窗外有翠鳥啁啾,容恪放下軍報,鼻尖微微癢,難得沒忍住打了個噴嚏。 好像有人在罵他。 作者有話要說: meimei過得好,jiejie嫉妒,于是各種作妖……是不存在的2333 ☆、省親 馬車停在冉府門口, 長寧親自帶人來接, 包括新婚的公主, 穿著一身墨蘭緋色長煙水綃裙,幾名婢婦都立得極為恭謹,太子妃和世子妃一道回家省親, 為了教東宮的人也曉得他們冉家是有面的,長寧用心鋪張了一番。 只是這個二女兒回來時事先不曾通知,長寧驚喜之余, 將下車的冉煙濃用含著淡淡責怪的目光看了一會兒,冉煙濃回家了有些藏不住愉悅,但才翹了嘴唇,便想到jiejie的遭遇, 她回來可不單單是為了與父母共聚天倫的。 冉府兩個男人都不在, 接風宴還是靈犀cao辦的,數月不見,靈犀又豐滿了些,臉頰掛著兩團可喜的紅白rou,嬌俏明媚, 但嘴巴還是一如既往的壞:“北疆的風沙可大著呢,才幾個月,將meimei的臉都吹黑了?!?/br> 長寧聞言驚訝了, 回眸一看,冉煙濃的小臉被一身小披肩簇著,鬢發如綠云, 雖不見曬黑,但卻清瘦了不少,也擔憂她在陳留受了委屈,“nongnong?” 冉煙濃揮袖,“娘親我很好,我是為了阿姐的事回來的,要不然先說說jiejie?!?/br> 冉清榮臉色憔悴,親人見面也洗不去面靨憂愁,長寧入宮多次,都說讓她寬心,但冉清榮和太子過不下去了,大抵是因為真的沒有夫妻情深了,長寧不好責備女兒,也不忍說什么挖苦的話,教她當初不肯聽自己話,到底是心頭一塊rou,她受了委屈,長寧比誰都心疼。 將軍府的花木還是去年開春那些,不過到了秋季,落葉紛冉冉的,物華將休。 進門上了菜,冉清榮仍是無法展露笑顏,滿桌氣氛低沉,冉煙濃也不敢趁著母親在造次,還是靈犀,心直口快,“皇家的人找不到幾個癡情種子,當初嫁給我皇兄,就該將最壞的情況都考慮了。要是忍不得,就和離,我也知道錯不在嫂子?!?/br> 長寧在底下拉了她一把,眼眸示意,緩慢地搖頭,“太子殿下是儲君,要和離只怕不易?!?/br> 何況冉清榮膝下還有個苦命的女兒,長寧笑著問她,“鶯鶯怎么沒來?” 冉清榮斂眸,不聽老人言,鬧到今天這個局面,她心里有懊悔,也有愧疚,低聲道:“皇后喜愛鶯鶯,想必是知道我今日回家,將她接到鳳藻宮了?!?/br> 皇后這是想一手拽著太子,一手拽著她女兒鶯鶯,至于她是走是留,皇后不在乎。 都是一家親戚,但皇后這事做得絕,連長寧也同鳳宮疏遠了不少,因為女兒在東宮受委屈,大半是皇后的緣故。 靈犀是宮里嫁到冉家的,自知家宴上氣氛微妙,久待不下去,正逢此時愁悶著,外頭傳來齊齊的聲音:“二公子?!?/br> 原來是冉橫刀回來了,從軍營里一路疾馳回來的,俊挺的臉掛著幾串汗珠,手里抱著一頂虎紋頭盔,許久不見冉煙濃了,他眼前一亮,露出一口大白牙,“nongnong回來了?” 家宴上幾個女人各自沉默無話著,被冉橫刀一語砸破,冉煙濃看了刀哥,又看了眼不著痕跡地扭過頭去的靈犀,默了默,低聲道:“嗯,昨兒才給母親遞信兒?!?/br> 靈犀起了身,“姑姑,我身子不適,想回去歇息了?!?/br> 正愁沒個理由腳底抹油,這人回來得正好,她躲他成了積習,長寧也知道的。 得了長寧準允,靈犀便起了身,端走了一盤紫薯包子,她為了籌備兩個女兒回家的家宴忙活了一大早,餓得前胸貼后背了,不想是場鴻門宴,怕禍水東引,一不留神冉家的幾個女人集火自己,靈犀還是先開溜為妙,順勢就卷走了一疊紫薯包。 她一起身,冉橫刀就抱著頭盔攔住她的去路,咬咬嘴唇,“躲了我半個月了,我都避到軍營里去了,就一家人吃個飯,你也躲我么?我發誓我不那樣了,我改?!?/br>